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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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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城隍庙的落幕,铁树油灯再也没有被全部点燃过。厂浦里的人们,早就忘记了它的存在。墙壁土石脱落,神龛上布满灰白的蜘蛛网,铁树油灯却始终,一尘不染。
  快嘴吴若是有点闲钱,每逢初一十五,会买些灯油,象征性的点燃,铁树枝干上的一两盏油灯,没钱买灯油的时候,就把铁树的三十六根枝干、七十二个灯盏,擦拭得干干净净。
  从城隍庙大门口,穿过厂浦里青石长街,有座桥,叫做“望乡桥”。前往城隍庙烧纸还愿的人,要从望乡桥走起,第一年走三步磕一头,第二年每两步磕一头,第三年一步一头,一直磕到城隍座前敫纸,这就叫做“拜香愿”。
  一般许愿三年,三年满了,愿也还了。搁在其他地方的城隍庙,人们碰到医治不好的疾病或者病情危重时,会到城隍庙烧香许愿,请求神灵保佑,消灾免难,甚至有人生毒疮,久治不愈,便会买些金银纸钱去贴在那疮都司的身上,说来奇怪那毒疮很快就好了。
  
  可惜,厂浦里蜈蚣山上的城隍庙,几年迎不来一个拜香愿的人,至少快嘴吴是没见过。
  日期:2018-09-0610:25:55
  快嘴吴挨了常瘸子几脚,从春江回来,厂浦里的炊烟环绕消散,月亮逐渐明晰起来,刚到城隍庙,外面突然就起风了,树叶子在高高低低的石头路上嚓嚓作响,山坡上大片的“天气草”摇头摆脑,仿佛一阵春雨就要来了。
  快嘴吴很不高兴,常小月怎么能有这么一个瘸子爹?他怀抱着新采的春芽,匆匆回了正殿,招待自己吃了碗冷饭。
  天色黑暗,快嘴吴在铁树油灯上,燃起一盏寡黄的灯,盘腿坐在蒲团上,借着微弱的烛火,将春芽的筋从枝干上剔下来,配制所谓的“春方打胎”。
  “春方打胎”是快嘴吴的拿手秘方,特别是其中的打胎药。旧时候,堕胎的方法无非就有药物堕胎和外力堕胎。外力就是借用施压、震动、击打等,促使胎儿流产,清代有一种以推拿、按摩的民间堕胎方法,江南地区使用较多。
  
  药物堕胎,则种类纷繁,不过人们认为,卖堕胎药丸,有害天理,会遭到报应。除了快嘴吴这类流落于小市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江湖人士,正规正牌的药堂,多不愿意炮制打胎药丸。
  快嘴吴这记“春方打胎”确实厉害非常,并且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红花一命汤”。厂浦里没人不认得“红花一命汤”,就凭这名字,就足够闻风丧胆了。
  专心致志,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正值午夜。
  云层上酝酿已久的雨滴,终究簌簌地落了下来,青石地板一下子就湿漉漉的。
  铁树油灯的火光,在蜈蚣山上发出孤零零的昏黄明亮,如同大海上的一盏鱼灯,显得苍白、渺茫。
  夜雨城隍寺,山中夜百鬼,灵异怪诞之事大多发生在这时。
  快嘴吴沾了口唾沫,将成型的“红花一命汤”塞在布袋中,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心中盘算着:春芽力猛,就算怀了九头九臂的巨婴怪胎,一粒丸子,包准见效!想罢,不由心花怒放,感觉口中干涩,起身找点水吃。
  这一起身,快嘴吴浑身的不自在,头昏目眩。刚站稳当,铁树上的油灯“呼”地灭了,冒起一缕弯曲的青烟,飘散而上。
  正殿里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神龛在哪儿,也看不清楚了。
  “糟糕!刮妖风了!”快嘴吴心头一惊,摸黑找来火柴,将油灯从新燃上,借着豆大的火光,四下一看,殿门紧闭,窗户严严实实。
  扯开半扇殿门,瞅了瞅外面——
  春雨窸窸窣窣下个没完没了,城隍庙的楼阁黑黝黝的,泥巴塑的神像岿然不动。
  日期:2018-09-0611:08:24
  
  抬头一看,天上月色银白,视野的所及之处,全笼罩在月色雨帘中,蜈蚣山下的厂浦里,城郭环绕,显得格外清幽。
  快嘴吴将殿门关上,转身到铁树灯前,刚走了几步,“滋”一下,眼睁睁看到铁树上的油灯又灭了。
  黑暗侵蚀,快嘴吴破口大骂卖油的何老汉,总是售劣质水油,摸黑前去点灯,刚到铁树旁边,那树灯莫名其妙又燃了起来,火苗发疯似的抖动,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
  这灯疯了!
  
  快嘴吴着实一惊。无论什么灯,里面可都是有灯神的,东汉时有一个叫寒冬忱的人尿在灯烛之上,得罪了灯神,第二日无故瞎了双眼,终生在黑暗之中。
  灯火这番一明一暗,分明是灯神受到了惊吓。
  快嘴吴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心中难免起了嘀咕:铁树油灯的岁数比城隍庙还老,把它当菩萨一样供着,这般的灭了燃,难道应了孔四乙的话?
  孔四乙是个文人,曾告诉快嘴吴:城隍庙的铁树是一竿子神灯,应北斗丛星之数,丛中有三十六个天罡星、七十二个地煞星。铁树上有三十六根枝干、七十二个灯盏,乃是天罡之树,若是七十二个枝干、三十六根灯盏则为地煞之树。
  
  城隍庙这棵铁树就是天罡之树。天罡主宰生死,掌握阴阳,造化生命,知其者生,昧其者亡,有外天罡及内天罡之分,在外指北斗第七星破军星,又称天罡大圣。道法中天罡之修持,寻出天罡所在之方,以人体内天罡对宇宙外天罡,手掐密诀,口诵密咒,意念存想,使内外天罡合一、通灵修真。
  不过,这种修真的天罡真机在神霄派的修持法当中,民间不得见。
  孔四乙这么一说,快嘴吴深信不疑,厂浦里连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全凭这棵天罡铁树罩着。
  现在,铁树灯上的火苗,如同抽风一般,噼里啪啦响成一片,火苗儿一阵高似一阵,城隍正殿四壁溢彩,神龛里的城隍老爷,一动不动的坐在神龛里,脸上的琉璃色彩闪闪发亮,有种莫名的诡异。
  快嘴吴联想到孔四乙的话,害怕极了:难道,来了什么不祥之物?
  就在此刻,殿门的木板上,忽然浮现一张巨大的猫脸,黑乎乎中带有几丝银光,映在殿门上,幽暗凛凛,猫脸一闪而过,马上就消失不见。
  快嘴吴吓得要死,瘫在蒲团上,后门一松,顿时蹿出黄屎来。
  只听见外面春雨簌簌,阴森异常,快嘴吴顾不得换裤子,急忙起身,将藏在城隍神龛内的一枚符张藏在身上,双手作揖:“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殿门响了起来,听这节奏,来者似乎很急。
  
  日期:2018-09-0717:36:28
  “谁!?”快嘴吴声音打颤,冷汗直冒。
  “快开门,是我!”
  快嘴吴喊道:“你谁啊”
  “——牙无影!”
  
  牙无影?!快嘴吴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拉开一道门缝。雨幕月色,黑白一片,眯眼一看,来者全身上下,裹满黑布,脑袋藏在黑布之中,唯露出一红一白两只眼睛来。
  这人正是牙无影!“厂浦三樵”中的最后一樵。
  快嘴吴有点害怕他,因为牙无影这人没有影子。
  牙无影,三十出头,光棍一条。他每晚对着一盏青灯枯坐,非常郁闷,又一次,他不禁看着影叹息:“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不能给我带来点儿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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