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你跑什么？”关漠问。
　　
　　“我快、快…”柏希希看到他，无比震惊，说话的声音由于刚才剧烈奔跑过，还带着颤抖飘忽。她顺了顺气息，回答，“我快迟到了。”
　　
　　刚才等待的时候，关漠就大致猜到这种情况，却没有让张姨去叫柏希希。
　　
　　他扫了眼腕表，“上车，我送你去学校。”
　　
　　柏希希眨巴眨巴眼，没来得及仔细考虑眼下情况，身体快过反应先跑过去，按照关漠的指示坐进车里。
　　
　　发动机微弱的鼓噪声，在狭窄寂静的空间显得非常明显。
　　
　　柏希希知道自己应该把持住，眼睛却总是偷摸摸朝那边看。
　　
　　前方金色的朝阳透过前窗洒进来，落在关漠扶住方向盘的手上，肌理匀称指骨分明的双手特别好看。
　　
　　他换了身墨蓝色的西装，领带打得整整齐齐，周身依旧围绕着生人勿扰的气场。跟自己之前了解到的一样，英俊又残酷，成熟而无情。
　　
　　车里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似乎是关漠身上的。
　　
　　柏希希揪住裙角，心跳扑通扑通，像是无数只小青蛙腾空翻转三周半跳进水里。
　　
　　前方红灯亮起，等待间隙，一路上像是人工智能开车机的关漠总算偏过头，看了眼柏希希。
　　
　　脸色比昨天更差，眼睑下挂着浅淡的黑眼圈，手里捧着干巴巴的面包片。
　　
　　好想知道她为什么看上去，总像是营养不良了。关漠平静的开口，“你平常也是这个时间起来吗？”
　　
　　柏希希听过一丝丝责怪的意思，连忙解释，“不是，我平常闹钟定在六点半。今天实在太困了，闹钟没能叫醒我。”
　　
　　“哦，”关漠随意的应了声，转而又问，“昨晚几点睡的？”
　　
　　“三、三点。”柏希希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关漠听到她的回答，顿了一两秒，挪开视线望着前方，重新发动车。
　　
　　以为事情翻篇了，柏希希一口气还没松完，耳边又响起关漠清清冷冷的嗓音。
　　
　　“柏希希，是吧。”关漠平淡无波的用陈述的方式提问，“买保险了吗？”
　　
　　“…学校里买了意外险。”柏希希满脸茫然，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种保险，熬夜猝死不赔偿。”关漠丢下这句话，车速骤然加快，几乎贴地低空飞驰到星澜高中。
　　
　　“抱歉，我不是有意影响状态的。只是昨天…”柏希希解释道这里，没敢提自己差到没眼看的学渣成绩，低低的改口说，“落下的课程有点多，所以学的晚了点。”
　　
　　关漠不知道有没有听他的解释，面色一如既往的深沉平板。
　　
　　他停稳车打开自动锁，从置物箱拿起个白色方盒子，扔给还在絮絮叨叨解释的柏希希。
　　
　　柏希希手忙脚乱接过，发现是个还没开封的手机盒，眼里露出不可思议。
　　
　　“放学给我打电话。”关漠又翻出张办好的手机卡，连同自己的名片一起递给柏希希，“我来接你。”
　　
　　“太麻烦了，我坐公交…”柏希希捧着手机，再次感到受宠若惊。
　　
　　才见面两次，关漠的细心程度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关漠打断她的话，“我来接你。”
　　
　　“可是…”柏希希还想挣扎。
　　
　　关漠示意她看前面，学校的纪律部已经带着袖章站在门外，准备登记迟到的同学了。
　　
　　“快迟到了！”柏希希抱着手机盒推开车门，急匆匆跑下去。
　　
　　刚迈出去两步，她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来，敲了敲车窗。
　　
　　关漠降下那边窗户，转向她。
　　
　　“谢谢你送我上学，”柏希希拿出工作态度，朝她笑得眉眼弯弯，声音很甜的说，“哥哥再见，路上小心。”
　　
　　说完，她把怀里的东西都塞进书包，保持优雅端庄姿态，不紧不慢走进学校里，完美维持小公主的姿态。
　　
　　坐在车里的关漠全程目睹她带上伪装，硬撑着佯装从容镇定的模样，轻声嘲讽，“笑得真假。”
　　
　　到底是谁要求她维持那种模样的？真是看着都觉得累。
　　
　　关漠敛起视线，抽出旁边已开封的档案袋，慢慢撕的粉碎，从车窗扔出去，看漫天纸屑雪花般洋洋洒洒。
　　
　　无论她有怎么样的身世，过去经历遭遇如何。既然已经进了自家大门，得到老爷子的认可，那便足够了。
　　
　　而且，看小骗子拙劣的表演，也挺有趣的。
　　
　　...
　　
　　柏希希赶在班主任之前进入教室，站到自己位置前，她立刻意识到一天的不平静又要开始了。
　　
　　桌面上，写着她名字的作业本被人用墨水泼的面目全非，湿淋淋的还能挤出水。
　　
　　正朝上的那面贴了张便签纸，歪歪扭扭的字迹约她放学在后操场见。
　　
　　柏希希翻出纸巾垫着，捏住本子一角扔到后面垃圾桶里，用纸巾干净的部分，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指。
　　
　　后排几个男生看到她过来，下流的吹口哨，还弯下腰朝她裙底看，企图窥探到什么。
　　
　　“咱们的转学生不是很刻苦吗？今天怎么来迟了？”
　　
　　“废话，肯定是昨晚陪你干爹太辛苦了。”
　　
　　“听说关漠昨天特地来带你走，急着撇清关系，冒充人家妹妹那么久，丢人了吧？我看你以后还是抱紧干爹的大腿，好好伺候他，别不自量力恶意碰瓷豪门了。”
　　
　　把用过的纸巾叠好扔进垃圾桶里，柏希希转过来，嘴角依旧带着笑意。
　　
　　她没有立刻离开后排垃圾聚堆的地方，而是在他们的打量中，坦然的抬起头，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
　　
　　“请问，你们这么恶意揣测一个女孩子，很开心吗？”柏希希问了句。
　　
　　刚才闹得正换的几个男生停下，诧异的看向柏希希，没想到一直不声不响的她，这次会如此不留情的质问。
　　
　　“恕我直言，只因为自己身上多了点东西，就自以为优越总用下流的目光看周围女生…”大概是压抑久了，大概是关漠这两天的出现，让她莫名有了底气，柏希希勾起唇，剩下的话自然而然说出口，“那你们真是垃圾。”
　　
　　被他骂作垃圾的男生们恍惚了几秒，反应过来时柏希希已经回到座位上，班主任正好在此时走进来。
　　
　　几个男生挠挠头，似乎意识到自己那样说同班未成年的女孩子，实在有些过分。
　　
　　“要不要给她道个歉啊？”角落的刘威小声问。
　　
　　“有点尬啊，我说不出口…”张峰犹豫的回答了句，顿了会又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转学生的声音很好听啊？”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前几天，他们很少听柏希希说话。偶尔遇到她跟人打招呼，声音甜丝丝的，带着刻意加满糖分的腻味，听不出什么特别。
　　
　　刚才听到柏希希用正常音色，带了些严肃语气说话，大家才意识到，原来少女嗓音有些恰到好处的低哑，乍听不是很经验，却带着历经世事后沉淀的味道。
　　
　　起了这个话题，几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声音越来越大。
　　
　　“吵死了，都给老子闭嘴。”坐在倒数第三排的穆迟被闹醒，烦躁骂了句，抄起手上的书砸过来。
　　
　　整个教室齐齐闭嘴，没人敢招惹学校大佬。
　　
　　连讲台上正在分析成绩的班主任都安静了五秒，才继续说，“这次年级第一还是咱们班的穆迟，数学和物理都是满分，就是语文有点拉分，下次记得把作文字数写够。”
　　
　　“啧。”穆迟身体朝后仰，脸上挂着倦容，依旧掩饰不住好看。
　　
　　柏希希转头看过去，恰好对上他的眼睛，张扬凌厉，充满少年的轻狂。
　　
　　她看了眼便转过来，对比了下，觉得还是关漠更加英俊。
　　
　　杨潇探过脑袋，小声问，“希希，方婷放学找你约架的事，你有什么打算啊？”
　　
　　“不去。”柏希希回答的很干脆。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放学别走的那套，小学生吗？
　　
　　“可是方婷在学校里的人很多，你不去，她肯定会找人抓你的。”杨潇担忧的说。
　　
　　“那又怎么样。”柏希希满不在乎的说。
　　
　　她一直觉得，学生之间约架的事情很诡异。
　　
　　一方发出挑战，另一方明知道对方要挑事，还傻乎乎接下来，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最后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到底图什么呢？嫌命长吗？
　　
　　然而她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放学铃声刚响，柏希希搁下笔，桌前就突兀的站了个人。
　　
　　“柏希希，你给我过来。”方婷双手抱胸，很拽的用两个鼻孔怼她。
　　
　　柏希希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有条不紊的收拾自己的书包。
　　
　　方婷存在感很强的站了会，见柏希希丝毫没被她的气势震住，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她把手按在柏希希的桌面上，用镶了水钻的长指甲，尖锐的划过木制桌面，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
　　
　　旁边人纷纷受不了的捂住耳朵，柏希希若无其事抬起头，看到方婷那张扭曲的脸。
　　
　　“你快把书包放下，跟我来！”方婷气急败坏的说。
　　
　　“抱歉，我拒绝。”柏希希背好书包，起身看着方婷。
　　
　　方婷发育早，个子也高，还穿了鞋底很厚的内增高。站在柏希希面前，气势却莫名其妙的萎了。
　　
　　周围视线都集中在这里，大部分是看好戏的。
　　
　　方婷咬咬牙，抬起手，照着柏希希那张白净却失了血色的脸，重重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