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但我更不想你误会

　　周天上午，我爸和我妈去乡下看望外公外婆，我一个人呆在家，心里仍想着陆离误会我喜欢陈耀的那件事。
　　在做了一系列的心里斗争后，我终于下定决心，跑到6楼按响了陆离家的门铃，可是等了很久都没人开门。我干脆坐在楼梯上等了起来，在我等得差点睡着的时候，我爸给我打来电话，让我买点水果去市医院看望我的表姐和她刚出生的宝宝。
　　我只好回到楼上，草草解决了午饭，在小区超市买了些水果，然后坐上了开往市一院的公交车。
　　到了表姐的病房，我转达了我爸妈的祝福，和姑姑姑父寒暄了一会后离开了病房。
　　因为今天是周末，来看望病人的人特别多，电梯始终挤不进，我只好寻找楼梯的出口。我跟着出口的指示牌在偌大的楼层里走着，在经过一个病房时，忽然从里面传来一阵动听的钢琴声，我忍不住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越听越觉得这首曲子特别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正当我努力回想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病房门“哗”地被拉开，陆离提着水壶走了出来。我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陆离，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嘴巴张那么大，口水都流出来了。”陆离倚在门口嫌弃地看着我。
　　我慌忙用手擦了擦嘴角，发现并没有口水，陆离这家伙耍我，但我还是吞了吞口水，问道：“陆离你怎么在这？也是来看望病人吗？”
　　“嗯，我来看我奶奶。”陆离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水壶，示意我让个道。
　　这时，病房里传来陆离奶奶微弱的声音，“小猫，是谁来了？”
　　“我同学。”陆离朝房里回答。
　　“快让同学进来，你怎么让人站在门口呢！”
　　陆离侧过身，朝我摆摆手，“进去吧，我去打水。”
　　我走进病房，陆离的奶奶坐在病床上，她的头发花白，因为生病显得瘦弱憔悴，但见到我的时候，她仍旧微笑着地向我招手，让我坐在病床边。
　　我坐下，乖巧地问好，“奶奶，您好，我是陆离的同桌，我叫叶蓁蓁。”
　　“好孩子，你今天来医院是因为家里有人生病了？”
　　“我表姐今天生了宝宝，我替我爸妈来看望下。”
　　“那是好事，”奶奶虚弱地笑了笑，“陆离在学校有给你们添麻烦吗？”
　　“没有没有，陆离他在学校表现很好，学习成绩也很好。”我连忙摆了摆手，不让奶奶担心。
　　“这孩子从小跟着我长大，这半年来我身体不好，他每天早上早起给我送早饭，放学后就来医院陪我，有时候一呆就是一个晚上。我手脚经常麻痹，陆离买了书本自己学了按摩，每晚都给我按摩。他中考的时候成绩特别好，本来可以去一中，但因为一中是要求住宿，他担心照顾不到我，竟然瞒着全家人偷偷把志愿改了，暑假的时候一边陪着我一边自学高中的课本。是我这个老人家耽误他了。”说完，奶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愕然，原来陆离每天过着的是这样的生活。他每天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并不是因为他贪睡，而是因为照顾奶奶而睡眠不足。他不参加晚自习并不是因为他学习好搞特殊，而是他一下课就马不停蹄地到医院陪奶奶。他成绩好也是因为提前努力自学的结果。
　　奶奶又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台蓝色随身听，继续道，“你看这孩子怕我在医院闷，特意去学校录了钢琴曲给我听。”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熟悉的钢琴曲是之前陆离在音乐教室弹奏的那首，原来当时他正用这台蓝色的随身听给生病的奶奶录曲子。
　　“奶奶，这首曲子是陆离在我们学校晚会上演奏的，特别好听。”
　　“是吗？小猫从来没对我说过。小猫从小就喜欢弹钢琴，而且很有天赋，小的时候跟我们说他长大想成为钢琴家。但是他爸爸希望他学医，不肯让他在钢琴上花费太多的时间，怕他耽误学习，上初中之后就很少弹钢琴了。但我知道他还是特别喜欢弹琴。”奶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好孩子，你能够帮奶奶一个忙吗？”
　　“奶奶您说。”
　　“陆离他小时候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特别爱笑也特别爱说话，自从他父母离婚后，他父亲又常年不在他身边，他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有什么事都往自己心里搁着，也不爱和人相处。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能够陪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能够帮助陆离，让他变成一个温暖快乐的人。”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心里一阵感动，立即反握住奶奶的手，点点头，“奶奶，你放心吧。我可是出了名的充满能量的小太阳，一定也会让陆离变得温暖阳光的。”
　　奶奶欣慰地连说了几声“好”，她笑起来时眼睛就像两个弯弯的月牙，简直和陆离一模一样。
　　“奶奶，小猫是陆离的小名吗？”
　　“是他的乳名，他刚出生的时候，特别小，特别乖，像只小猫。”
　　我的脑袋中立即浮现陆离趴在桌上安静睡觉的模样，阳光细碎地落在他的侧脸，他长而密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确实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奶奶又和我说了陆离小时候的事情，我们两个聊得正愉快的时候，陆离打好水走了进来。
　　陆离拿起桌上的一瓶药，熟练地倒出了几颗，和温水一起递给奶奶，“奶奶，该吃药了，吃完休息下，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您。”
　　说完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意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奶奶说：“奶奶，我该回家了，您好好休息。”
　　“好，有机会再来看奶奶，小猫你送送蓁蓁，”奶奶朝我挥挥手，同时露出了孩童般调皮的表情，“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我点点头，向奶奶比了个OK的动作，跟着陆离走出了病房。
　　走了几步，陆离侧过脸问：“你和我奶奶说了什么秘密？”
　　我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不能说，这是我和奶奶之间的约定。”
　　陆离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将脸转向正前方，语气温和，“我奶奶好像挺喜欢你的。”
　　“那是，我可是师奶杀手。”我故意调侃。
　　陆离白了我一眼，没有回话。
　　见陆离没再说话，我小心翼翼地问：“陆离，你奶奶生的什么病？”
　　“心脏病。”
　　陆离低垂着眉眼，我看不清陆离眼里的神情，却看见陆离略显疲惫的眼角，还有唇角边淡淡的胡渣。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般，隐隐地疼。
　　我说不出体面的安慰，只好草草转移话题，“上次听你说要参加什么钢琴比赛？”
　　“全国青少年钢琴预选赛。”
　　陆离的声音变得冷冷的，我忽然想起来陆离告诉我要参加比赛的时候，正是我被陆离误会送情书的时候。我后悔得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我只好讪讪地说：“那，那你加油。”
　　然后我们再无对话。
　　到了电梯口，陆离替我按了电梯按钮，我站在电梯前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快速地跳跃，在即将到达我们这一层的时候。我开口叫了声“陆离”。
　　陆离扭过头，等着我开口。
　　“其实那天，我是帮顾子衿送的信。顾子衿不让我告诉别人，否则和我绝交。”
　　“那你现在告诉我了，不怕她和你绝交？”陆离歪着脑袋看我，嘴角含笑。
　　我的心噗噗狂跳，“但我更不想你误会。”
　　说完这句，电梯门正好打开，我慌忙跳了进去，人群将我挤到电梯最里面，我没来得及和陆离说再见，电梯门就关上了。
　　我走出医院，秋风迎面吹来，我拢拢外套，带着一种莫名的心情走进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