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开不了口让他知道

　　三天的考试在我们的手忙脚乱中匆忙结束。
　　周天下午，我正躺在沙发上看边吃零食边看《武林外传》，顾子衿给我来电。
　　我刚接起，就听到顾子衿在电话里激动地叫着：“蓁蓁，你猜我今天在市立图书馆遇到谁了？”
　　“你遇到谢霆锋还是张柏芝了？”我抓了一小把薯片放进嘴里，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遇到陈耀了！我们还说话了。”顾子衿提高分贝道。
　　一听是陈耀，我顿时来了兴致。立马调小了电视的音量，坐直身体，摆出听八卦的姿势，迫不及待道：“快说说。”
　　“我今天上午去图书馆借书，借书卡忘带了。陈耀当时也在借书，听说我是扬帆中学的，就用他的借书卡帮我借了。他还是跟在画室那会一样，会弯着腰轻声轻语地和我说话。”顾子衿说起和陈耀的初识，声音变得温柔。
　　“那他认出你了吗？”我问。
　　“没有。那时候我那么普通，他应该早就不记得我了。”
　　初中时候的顾子衿确实很普通，那时的她有点微胖，短头发，脸颊两旁长满青春痘，还带着牙箍。初三的寒假，顾子衿去画室学画画，遇到了已经在扬帆中学读高一的陈耀，他们俩只有过一次交集，但顾子衿却喜欢上了他，可陈耀只上了三次课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而顾子衿的喜欢也没机会说出口。顾子衿为了再次见到陈耀，从假小子变成美少女，为了他放弃美院附中考到扬帆。
　　顾子衿继续说：“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让他喜欢上现在的我。”
　　从小我就很羡慕顾子衿，她一直是个敢爱敢恨的女生，当她决定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拼尽全力争取，不管过程多么艰辛，也不管结局如何。而我却和她相反，做事总会缩手缩脚，犹豫不决，因为我特别害怕失败。所以当我确定自己喜欢陆离的时候，我却不敢告诉他，更不敢像顾子衿那样信誓旦旦地想把他追到手。
　　顾子衿的爱情宣誓让我内心澎湃起来，我鼓励顾子衿，“顾子衿你要加油！我支持你。”
　　当天，我和顾子衿在电话里商讨追求陈耀的计划，一直聊到手机没电。
　　周一的时候，所有科目的卷子都陆陆续续被发放下来，每科课代表走到我和陆离座位旁递卷子时都是一脸的羡慕，尤其是发到陆离试卷时，更是一副见到偶像的崇拜之情。我总会趁机会偷偷瞄一眼陆离的成绩，陆离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他科目分数都比我高。
　　下午最后一节班会课，张龙宣布月考成绩排名已经出来，陆离仍然是班级第一，年段第二，我班级第二，年段第十，但陆离总分却整整高出我十分。张龙很满意，表扬了我和陆离。
　　班会结束后是全班的大扫除。
　　我和顾子衿站在一扇窗户前，擦矮处的玻璃。而顾子佩和陆离站在不远处擦高处的玻璃。
　　顾子佩挥着抹布对陆离说：“陆离，你每天上课都在睡觉还能考那么高，你是不是作弊？”
　　顾子衿也应和顾子佩，“是啊，陆离，你笔记都没做，你到底怎么考这么高的？”
　　陆离转过头，用拿抹布的手指了指我：“问她，她帮我抄的笔记。”
　　陆离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叶蓁蓁，你帮陆离抄笔记怎么不给我们一份，你重色轻友。”顾子衿狠狠地捏了捏我的后背。
　　我痛得扭了扭身子，赶紧解释，“那是因为陆离说帮他抄笔记，他才答应在迎新晚会上弹钢琴。”
　　“我不管，蓁蓁，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弥补下。嘿嘿。”顾子衿不怀好意地笑着。
　　每当顾子衿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我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要我做什么事啊？”
　　顾子衿凑到我耳边，嘀咕道：“帮我给陈耀送情书。”
　　“什么？送情.....”没等我把书字说出口，顾子衿迅速地用抹布捂住了我的嘴。
　　“叶蓁蓁，你给我小声点。”顾子衿警告，同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我被抹布呛得面红耳赤，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顾子衿的手，用力抹了抹嘴唇，“呸呸呸，顾子衿，你真是脏死了。”
　　说完，我举起手里的抹布也要往顾子衿脸上抹，顾子衿尖叫地跑到顾子佩身后。
　　“顾子衿，你别躲。”我伸长手要抓顾子衿，却不料把抹布甩在了顾子佩的脸上。
　　“蓁蓁，你不要伤及无辜啊。”顾子佩一脸无奈地躲开。
　　“顾子佩，是男子汉就给我挡住。”顾子衿将顾子佩推到我面前，往水桶里伸手掬起一捧水，洒向我。
　　我也连忙躲到陆离的身后，无辜的陆离替我挡下了一身的水。他皱了皱眉头，加入了抹布大战之中。
　　我们四个打闹着，嬉笑着，推搡着，最后是劳动委员看不下去，阻止了我们的大战。
　　我们四个重新洗好抹布擦窗户。
　　有一片金黄的树叶从树枝上掉落，盘旋着落在我面前的窗台上。我兴奋地拾起落叶，举到陆离面前：“陆离，你看，扬帆的秋天好像来了。”
　　陆离看了一眼落叶，问：“秋天来了而已，你干嘛这么高兴？”
　　我没有回答，小心翼翼地将落叶放进口袋。
　　陆离当然不会知道，我如此高兴的原因。
　　听顾子衿说，扬帆中学教学楼到行政楼的有条叫做“万枫路”，因两旁种满了参天的枫树而得名，一到秋天，落叶纷飞。相传如果和喜欢的人肩并肩走过那条路，将接住的叶片送给身边的人，两个人便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偷偷看着在认真擦窗户的陆离，脑袋里想象着和陆离并肩走在万枫路的场景，脸不知不觉发烫起来。正当我准备停止幻想的时候，发现顾子衿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和陆离。我立即灰溜溜地转过头，假装继续擦玻璃。
　　晚自习结束，顾子衿支走顾子佩，挽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蓁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陆离？”顾子衿开门见山。
　　“你瞎说什么呢？我和陆离只是同学，对陆离也只是同学情而已，就像我和顾子佩、陈飞、钱程他们一样，非常正常的同学之间的交往而已.....”
　　顾子衿没有打断我的话，嘴角含笑地看着我，眼神却好像在说，“你继续编，我听着呢。”
　　我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好投降，“好吧，我承认，我喜欢陆离。”
　　顾子衿哈哈地笑起来，“蓁蓁，你从小到大一说谎就喜欢长篇大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解释就是掩饰。”
　　“那你要帮我保密。”我把手放在嘴唇边，朝顾子衿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没问题，”顾子衿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又叹了口气，“哎，我那可怜的弟弟怎么办，他可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喜欢你了。”
　　“哎，感情的事勉强不得。”我学着顾子衿也叹了口气。
　　“蓁蓁，你觉不觉得陆离这人挺神秘的。”顾子衿又将话题转回到陆离，“他每天特别早就到学校，上课基本都在睡觉，笔记从来不做，下午一放学就不见人影，但是考试却考第一。除了和我们三个一起玩，好像没见到他和班上的其他人有交流。他性格那么奇怪，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顾子衿口中的陆离确实和我身边的大多数男生不同，但我看到的陆离却并不完全是这样的——他在音乐教室认真弹钢琴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剥开奶糖递给我的样子，他在操场对我咧嘴笑的样子。
　　想到这些情景，我不禁傻笑起来，“古人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顾子衿听了我这句话，立马做出了呕吐的表情。
　　我们俩一路上聊了许多关于陆离的、陈耀的事，分享着彼此的秘密和少女的心事。十六岁的我们，面对懵懂的感情，好像只要提起那个人，心就变会得无比雀跃，不需要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只要在我的世界里能看见你，便知足。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后，顾子衿神神秘秘地将我拉到操场的角落。
　　顾子衿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粉色的信，小声道：“蓁蓁，我打听过了，陈耀今天这节课是音乐课，等会下课后我们就去音乐室等他。然后你帮我把这封信给他。”
　　“你真的让我帮你去送情书啊？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
　　“不会的，信上我署名了。你只要帮我递给他就可以了。”
　　“可是我没见过陈耀学长啊。”
　　“你问问他们班的同学。”
　　“子衿，我可以拒绝吗？”
　　“如果你希望一会儿你喜欢陆离的事被这片操场上所有人知道的话.....”
　　“我去送！”
　　顾子衿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课铃刚响，顾子衿就拉起我的手朝音乐教室飞奔。
　　到音乐教室门口时，顾子衿把信塞到我手里，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躲在拐角的楼梯口。我只好拽着信站在门口，有人陆陆续续地从教室走出来，我伸着脖子往里探了探。
　　我随手拦住了一个女生，问：“学姐你好，请问陈耀学长走了吗？”
　　学姐往教室看了眼，随后将目光放在我手中显眼的粉红信封上，似笑非笑，“还没。”
　　我把信往身后藏了藏，又问：“是哪个，你能指下吗？”
　　学姐似乎对像我这样因为道听途说就盲目送情书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她指了指座位第三排正在收拾书包的男生：“就是他。”
　　因为男生低着头，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但我记下了他蓝白色的书包。
　　我对学姐道了声谢谢，学姐对我比了个加油的动作后，笑着走开了。
　　教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我不好意思直接进去，就靠在教室外墙上。等了一会，一个单手背蓝白书包的男生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我先是确认了下书包的颜色，确定此人是陈耀后，快速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的长相并非顾子衿描述的那么出色，只能算中等水平，我在心里暗自感慨了下我们学校女生的审美观。
　　但陈耀马上就要从我身边走过，我来不及多想，举起顾子衿的信放在他面前，“学长，你的信。”
　　陈耀站住，打量了我一眼，并没有马上接过，而是缓缓开口，“你是？”
　　路过的学生开始频频看向我们这里，我怕被熟人认出，于是将信塞进陈耀怀里，慌忙说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是个跑腿的。”
　　说完，我准备拔腿就跑，一转身看见陆离正站在不远处，正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突然有些心虚，走上前跟陆离打招呼，“陆离，好巧啊，你怎么在这？”
　　“音乐老师让我来找她商量钢琴比赛的事。”陆离面无表情地说。
　　之前并没有听陆离提起过比赛的事，我吃惊地问，“你要参加钢琴比赛？”
　　陆离从鼻子里发出了个“嗯”字后，踏步向前走去。
　　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压低声音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
　　陆离背对着我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知道刚才他看到了我给陈耀递情书的情景，他一定是误会我喜欢陈耀了。
　　我打算解释，陆离却已经迈着他的大长腿走进了教室。陈耀已经离开，上音乐课的学生也都走光了。教室门口空荡荡的，像我此刻的心一样。
　　这时，罪魁祸首顾子衿走到我身边，拍了怕我的肩膀问道：“蓁蓁，信送出去了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泛起一丝丝的不安，陆离会不会生气了？
　　顾子衿亲昵地挽起我的手臂，贴着我的肩膀道：“蓁蓁，等我追到陈耀一定请你吃大餐。”
　　我再次点头，心里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跟陆离解释。
　　在回教室的路上，顾子衿还沉浸在即将追到陈耀的兴奋中，显然没发现我的失落，在我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陈耀，我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晚自习的时候，我掏出手机打算给陆离发短信解释，却发现认识陆离一个多月，我竟没有向他要过号码，我沮丧地将手机又塞回口袋。
　　为了赶走这讨人厌的情绪，我掏出MP3听歌，正好播到周杰伦的《开不了口》，歌词句句明晰，戳中我此刻的心思：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整颗心悬在半空我只能够远远看著
　　这些我都做得到但那个人已经不是我
　　我知道，其实我和很多暗恋的人一样，很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