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森林萤火 / 池中鸟 一

池中鸟 一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那只鸟孤零零地栖在枝头,枝稍在风中无声的飘曳,被豆大的雨珠压垂了叶子。林凡不知道这是什么鸟儿,他猜是山雀或者喜鹊,它细长的喙和地面保持着45度斜角,埋进前胸脯上蓬松的细羽毛里,小小的脑袋缩进了脖子,黑漆漆的眼睛在雨中显得呆滞无神。
  林凡俯视那只鸟,他躲在楼顶的走廊里,雨被整齐割开,在他面前巴掌远的距离外飘落,晚樱的残瓣在风中零零落落。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了上课的声音。
  作为美术生,他享受着提前五分钟下课的特权,而平常陈玉她们班的老师会拖五分钟堂,所以林凡每天中午都享受着这十分钟的清闲。
  今天的雨持续了一个上午,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风从走廊两边灌入,带着湿漉漉的空气呼咻一声跑过,林凡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在扑面而来的潮湿的寒气中,从小腿到头皮缓缓地抖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下课的声音倏地盖过了风雨声,陈玉的班就在林凡脚下,他感受着四十三个人鱼跃涌出教室,传到楼顶地面的震感。他又耐心的等待了一会儿,陈玉从楼下慢悠悠地走了上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校服松松垮垮显得有些臃肿,她笑盈盈的望着林凡,用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额发。
  林凡捡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掏出了里面的塑料口袋,亮出了里面的外卖。
  “今天点的什么?”陈玉瞟了一眼塑料袋里的一次性饭盒,眼睛亮闪闪道。
  楼顶的走廊一直是他们每天吃饭的地方,偶尔陈玉也会趁下课跑上来找他,两人便躲在走廊的尽头处聊天。今天的外卖是青椒肉丝和咖喱牛肉盖浇饭,冒着热气的饭菜让楼外的雨也显得温暖起来。陈玉细细嚼着一块沾着咖喱的牛肉,跟林凡讲着今天上午的事情,数学老师的突击考试、和同桌的摩擦、各科压成山的作业,无非就是这些东西,林凡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听着陈玉的话,平时他都认认真真地听,今天却不知怎么搞的,外面并不怎么嘈杂的雨声,却一直搅扰着他,让他无法专心。
  不知什么时候,耳朵里只剩下雨声。林凡错愕地抬头,陈玉已经盯住了他的脸,皱着眉头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林凡唔了一声,他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慢悠悠道:“我一直都在聆听。”
  “听什么?”
  “雨声、风声、你的声音。”
  “我不信,刚才我说了些什么?”陈玉追问。
  林凡有些迟疑,手指在耳后挠了挠,摸到了耳垂上的耳洞。他搪塞道:“还不是那些事情嘛!高考、毕业……你想考哪所大学来着?”
  陈玉低下了头,手里的筷子拨拉着饭粒上的咖喱,林凡看不清她的表情,有些着急道:“你怎么了?”
  “燕大。”
  陈玉的声音很低,比五厘米开外的雨声更低,她抬头瞪着林凡,咬着下嘴唇道:“这是我第五次告诉你了,可你从来没有记住过,你真的有听我说话么?”
  林凡避开了陈玉的目光,手指探到了楼外的雨,干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玉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好远好远,就像隔着云端遥望。她叹气道:“你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有时候虽然你就在我身边,可我却感觉真正的你并不在这里。你知道俄罗斯套娃么?”
  “什么意思?”
  “你就好像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层的外壳,我必须抓破指甲才能剥开你的外壳,可我永远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剥完,或者我有没有力气剥完,也许到那时候我已经十个手指冒血,可真正的你还在无穷无尽的套壳里。”
  “你累了?”林凡转过头来,他本应该表现得更诚恳一些,可脸上那层皮就像被淋了铁水一般,嘴里只吐出了没有热度的三个字。
  “对!”
  陈玉摔掉筷子,气呼呼地朝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走起。
  他本应该去追,却没有追。陈玉的背影在走廊尽头被风包裹,如同照片里被淋了水花开的人影,带着朦朦胧胧的光晕。她消失在了拐角。林凡探出脑袋去看雨中的那只鸟,它依然待在之前的树枝上,羽毛比之前更湿了,眼神呆呆的,如同那根分叉的枝丫上结出的银白色的果子。
  2
  四楼的走廊上,探出了一排黑乎乎的脑袋,就像城市里常见的,顶着雨集体栖宿在电线上的早春的燕子。
  林凡加入了望雨的队列里,拍了拍一个男生的肩膀。这个男生叫阿泽,是林凡最要好的死党,他和陈玉同一个班,可是在林凡面前,却从来没说过陈玉的好话。阿泽耸了耸眉毛,盯着林凡咧嘴坏笑,趴在阳台上的左手食指以九十度的高难度指向了教室。
  “又吵架了?”
  林凡叹了一口气。阿泽压低了声音道:“那个女人脾气那么差,还倔,人也一般,你怎么非要和她交往?”
  这不是阿泽第一次这样背地里说,每次林凡都只是当成玩笑笑一笑,可这一次他却有一种被说进心里去的感觉。他拍着阿泽的肩膀问道:“你今天又和她闹摩擦了?”
  阿泽和陈玉是同桌,也是冤家,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陈玉常常跑到林凡那里告阿泽的状,说他一个大男人整天小肚鸡肠,总是有事没事找她的碴儿。别人的女友和死党常常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而林凡这里却恰恰相反,他曾经邀请阿泽和陈玉一起去看电影,想缓和两人的关系,然而电影还没有放完,他已经开始后悔不该让这两人见面。
  “唉,一点儿小事情,我知道就算看在你的份上,也该让让她,可你知道我这个脾气,都是一时激动……”
  林凡点了点头,阿泽的性格他很了解,他是那种爱憎分明的人,对讨厌的人讨厌的事从来都是直言直语。陈玉有点小女人脾气,这恰恰是阿泽最厌恶的性格。
  他当初和林凡半夜在天台上喝酒,挥舞着酒瓶说:“找女孩,就要找那种性格直爽的,就像……孟云那样的!”
  孟云是学校女子篮球队的主力,一直是阿泽心仪的对象。孟云平常剪着洒落的短发,带球过人的动作比男生还要潇洒,她的笑容迷倒了很多人,像盛夏的阳光一样灼热而耀眼。
  阿泽望着雨中的操场,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起了孟云。她一年前就转学了,回到家乡的一所名气据说更大的高中就读,走时在空间里给所有人留了言,唯独没有阿泽。他们其实认识而且很熟,可是当阿泽有一次终于鼓起勇气向她告白时,她瞪大了眼睛拒绝了,从那以后就一直躲着阿泽,一直到不知不觉间转学。
  这是阿泽心头的一道伤疤,如同用犁在地上犁开的深沟,以阿泽的性格,他选择了掩盖,对任何人都不再提起这个人,继续和大家嘻嘻哈哈吹牛打屁,丝毫没有情伤的影子。
  “我和陈玉的事情你就不要在意了,我们也不是因为你们的摩擦才吵架,不管怎样,再过半年就要高考了,你我都努力吧。”林凡也望着雨,喃喃道。
  他想起了那只鸟,不知为何它的影子久久徘徊在心头挥之不去。脑海浮现那只在雨中湿透的鸟时,他忽然有一种回到楼顶走廊看看它还在不在那里的冲动。
  陈玉也许就是不满自己这一点吧,总是胡思乱想。美术老师却说画画就需要想象力,只要手握画笔,在现实的基座上,你的想象可以自由地翱翔。
  回到画室里,林凡拿起了画笔,开始一板一眼地画一副静物素描,白布上摆在各种塑料水果、曲口陶罐和玻璃杯,一束偏黄的光从左边斜斜打下,各种静物间的影子便交叠在一起。
  即使画画也不能完全的自由,一笔一画都有现实的参照,林凡听着窗外缠绵的雨声,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画室,窗帘有力的鼓动着,其他人压着的画纸呼啦啦翻动,一页页都是细腻的线条。
  画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在午休时间里都跑回宿舍睡觉了,忘了关的MP4插着迷你音响,舒缓而欢快的音乐流淌在空荡荡的画室里,居然有人听贝多芬的《致爱丽丝》,飘扬在风中的轻快调子,让林凡想起了风雨里猎猎作响的国旗。
  雨中,似乎浮现着那个贝多芬想要用音乐描绘出的提着裙摆跳舞的女孩形象,爱丽丝的形象。
  林凡翻开速写本,将心头的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描绘了出来,画纸上浮现出一个踩着舞步旋转的女孩,身材高挑修长,小腿绷着精致的线条,视角是从玻璃窗外看进舞厅,夕阳下反光的玻璃将她的脸遮住了一大半。
  林凡叹了一口气,他决定向陈玉道歉。
  
热门推荐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