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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苍云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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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收国二年,公元1116年,三月,女真兀颜部长老兀颜哲昆的木屋之中。
  一柄乌黑的长剑正摆放在哲昆面前的案上,长剑剑身柔软如绢。“这是我一位恩人的遗物,”老哲昆对着相对而坐的完颜撒改父子说道,“这人可算是我的恩师。”
  完颜撒改初识哲昆时,便知他身怀绝技。哲昆的一身功夫,早已超出了撒改所见所识。当年他率众截杀辽使,曾赤手空拳掌毙辽国武士十余人,威名大振,一时无两。就在哲昆做下这等壮举的第二年,撒改和完颜阿骨打,也就是如今的金国皇帝,一同结交上了他。撒改知道,女真人,甚至是辽国人,都不曾有如此绝技。
  “这人莫非来自南边?”撒改不禁问道。他身为大金国相,自然见多识广,早年就听闻南朝人虽不善行军打仗,但江湖上多有身怀奇技异能之士。因此他猜测,哲昆的一身功夫应是南朝武人所授。
  哲昆沉默片刻,对撒改道:“老兄果然见识广博,只是直到这位恩人去世,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当年哲昆与拂尘散人亡奴山除怪的传奇经历,几十年来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但他的精妙武艺,早已引起了完颜部精英们的注意。撒改曾向完颜阿骨打进言:女真立国,此人必建奇功。
  案上的那柄长剑正是当年拂尘斩杀亡奴尸的那柄威力无俦的软剑。拂尘虽然凭着超凡的剑法杀死了那个所谓的亡奴尸,但却被其阴寒之气所袭。当时他运功强行抑制阴寒之气,尚能撑得一时,而当他力斩亡奴尸,收功泄劲后,强劲的阴气在他体内冲突,最终侵入心肺。拂尘散人纵横半世,纵然神功盖世,可终究抵敌不过那霸道诡异的妖魔之气。
  兀颜部落中本就无甚医术高明之人,更无人能医治拂尘的致命内伤。拂尘在哲昆的木屋中静养数月,伤情却反而加重,他的一身功力也慢慢散失,自知命不久矣。在弥留之际,拂尘将那柄通身乌黑的软剑交予哲昆。
  “此剑名唤‘苍云’,”形容枯槁的拂尘对哲昆说道,“苍云,即战地之云。苍云一至,杀伐必起。”
  “那这是不祥之物了。”哲昆怔怔地盯着那柄“苍云”剑。
  “虽有不祥之名,但未必就是不祥之物。近年来,我遍游北方各地,所历甚多。党项、契丹、渤海、女真各族,交而不合。契丹族虽立辽国,却只镇得住北方一时。辽帝耶律洪基登基后,辽国渐渐式微,而女真在完颜部的领导之下,则日益强盛。我以为,不久后我大宋国北境必将有新的变局。”拂尘微微转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哲昆,继续道,“如今这柄剑到了你的手里,与其说是不祥之物,倒不如说是解厄之物,能解你们女真之大厄。”
  “这......小弟真的不太明白。”
  “在我看来,你们女真与契丹辽国必有一战,或将就此取而代之,称雄北方。那个时候,你们女真和我们大宋是敌是友,犹未可知。这柄宝剑交道你的手上,定能助你立下奇功,同时却也极可能为大宋在北境再树强敌。我如今已不久于人世,不想让这柄宝剑失了传人,至于以后的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此时的拂尘显得疲累已极,对哲昆说下这番话后,很快便沉沉地睡去,气息渐弱,哲昆对他轻唤几声,不见答应,便静静在一旁守候。半个时辰后,哲昆觉得病榻上的拂尘已散失了人气,再探他鼻息,已然气绝。一代逍遥侠士,就此客死他乡。年逾半百的哲昆忽然拿起案上的宝剑“苍云”,大步走出木屋,在屋前的空地立定。他左手捏一剑诀,摆出苍云剑法的起手式,口中低喝一声:“起!”手中苍云剑如游龙般飞舞而起,顷刻间剑气四溢,如江河奔涌而出。哲昆所使乃是拂尘当年所授的“以气御兵”的绝技,即以雄浑无比的内力贯于所使兵刃之上,使其发挥数倍于平时的威力。软剑并非寻常兵刃,哲昆武功数刚猛一路,擅使狼牙铁棒一类形态大、分量足的坚硬利器,对于绵柔如绢地苍云剑原本难以驾驭,但他生生将一身的刚猛内劲贯于剑上,使得刚柔相合,威力大增。老哲昆粗壮的身躯舞起这精巧的苍云剑,竟显得相得益彰。霎时间,剑气如虹,竟将出屋观看哲昆舞剑的撒改一干人等逼得连连倒退,众人均只觉有一股慑人的凉意向自己袭来,纷纷退开至数丈开外。
  撒改与哲昆相识多年,只知哲昆武艺高强,却不知他会使这令神鬼变色的超凡剑法。哲昆当年跟随拂尘苦练内功心法数月,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在拂尘离世时,哲昆的内功已有小成,并已窥“以气御兵”的门径。数十年来,他依循拂尘当年教授的心法要诀,勤加修习,孜孜不辍,终于有了今日这般的造诣。“以气御兵”已成火候,哲昆对于剑的使用则是无师自通。当年亡奴山一战,哲昆虽被突袭而来的亡奴尸吓得魂不附体,但拂尘剑荡群魔的情景,他却是看得真真切切。拂尘那斩妖除魔的神奇剑法,令他艳羡不已。只可惜拂尘临死前虽将苍云剑传予哲昆,可当年那出神入化的苍云剑法却就此失传。
  哲昆虽将一柄苍云剑使得威力无穷,但比起当年的拂尘所使苍云剑法,却是有皮而无骨。虽然剑气纵横,但只是仰仗他数十年来的深厚功力,至于剑招上的奇诡变化,丝毫不见当年拂尘的踪影,整套剑法威势有余,招式却平庸至极。
  撒改父子并未曾见识过南朝剑法,对于苍云剑这等兵刃更是见所未见,加之哲昆将宝剑舞得震天动地,二人瞧得目瞪口呆。待哲昆回剑收势,撒改大踏步走上前去,向着他躬身施礼道:“想不到老英雄还有这般超凡本领,如此一来那些辽狗便有苦头吃了!”
  “辽人欺压我女真多年,大圣皇帝立国后,我们才看到了翻身出头的机会。老夫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体力和精力早已大不如前,想要在抗辽大业上建些奇功,也只有依靠真途他们这些身强力壮的年起人了。”哲昆轻抚手中苍云剑的剑身,意味深长地对撒改说道,“整整五年了,‘海东青’我已帮你练成了火候,他们现在个个像这柄苍云宝剑一般锋芒毕露。”
  撒改听罢哲昆之言,欣喜地拍手笑道:“哈哈,我此次前来,最想要听到的就是哲昆哥这句话!”
  哲昆屋外那面迎风招展的大纛之上,图腾海东青威风凛凛、展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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