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七阕:一石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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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鹏城郊外，一群筚路蓝缕的乞儿们，正聚集在一起，或跪或躺在冬日鹏城并不和暖的石土路上，哀求着形形路人，讨食一二。
　　他们一群乞丐的身后，两个似乡或县级的丐头正佯装着一边拿着讨饭碗一边杵着自己手上的打狗竹棍，实则在传递着某些重要的消息。
　　“洪恩，听说昨日卧虎盟继任了新盟主，那是何人，底细打探清楚了没？”一个言辞正派的年长丐头问道。
　　“白长老，那人的名字倒是在江湖上未曾听过，只是听说是个妙龄少女，嘿嘿！”另一个年纪尚轻被唤作‘洪恩’的乞丐露出一脸猥夷，奸笑着回答。
　　“小洪啊，你天天净想些歪的，我问的是正事，卧虎盟中还有不少优秀弟子，代理盟主叶晓楼也非等闲之辈，此人有何身家背景居然能力排众议轻易执掌了卧虎盟？”白长老急切地催促问道。
　　“好像说那女娃是卧虎盟创派盟主鲁光照的唯一入室大弟子。这个鲁光照也真是有艳福，居然收了个女弟子，据说长得吧还……”叫洪恩的小丐头思及‘女娃’又开始惺惺而笑。
　　“行了行了，你还真是句句都不离女人，你可别忘了严总丐头之前提点过你的——‘色字头上一把刀’！赶紧派人把这个消息传回去帮里总舵去，再多派兄弟们勤加监看卧虎盟，切记别误了总丐头他们的大事！”白长老严肃叮嘱。
　　“白长老呀，我这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也就剩这么点小癖好了，我是贪恋美好的东西，可什么时候误过大事啊，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洪恩为自己分辨道。
　　“也是，你虽好色，但素来办事也从不含糊。想来过不了几天，这个消息便会在江湖中传扬开来，不知道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啊。”白长老感叹道。
　　“无论怎样的风波都是好的。想我丐帮第一大帮派的名号已经被各大门派强取豪夺的太久了，无论当年的傲世盟、还是后有的灭世门、和现在的卧虎盟，这一笔笔帐，是该清算的时候了！”洪恩恨恨地说着。
　　“不错，将这些帮派一一从武林至尊的宝座上赶下来，这也是总丐头一直的心愿。”白长老看着鹏城外大雁刚刚掠过的天际，怅然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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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随着一身青靛锦衣的男子阔步摆袖而来。
　　“大哥，怎么了？什么事情让你这样高兴？”一位个子不高身形略有些雍胖的男子匆忙站起来问道。
　　“戏生，你知道我今天得到了什么消息吗？”这位被‘戏生’唤作大哥的人，转过身了，一身华贵的衣饰就像在特地彰显着他的地位。
　　此人身形瘦羸，宽大的袖袍长不见手，衿带紧系，盘扣直至颈项最上，一丝不苟。
　　细看容貌，也算得上面如冠玉，可眉眼生得细小，微微向下的‘鹰钩鼻’格外地显眼，薄薄的嘴唇轻易地开合，白洁的面颊上笑纹难藏：“卧虎盟居然换了个黄口小儿执掌总盟！”
　　“哦？居然有这等好事？消息可靠吗？”‘戏生’急切问道，显然听闻也十分高兴。
　　“当然可靠，除了我们安插在鹏城的暗线，还有丐帮总丐头严生存大哥特地派他丐帮兄弟来传的信。而如今我也官方以我赤焰唐庄庄主的身份写了亲笔书信，并飞鸽传书给昔年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前任卧虎盟代理盟主叶晓楼询问。”‘赤焰唐庄庄主’说道。
　　“那想必是真的了。可卧虎盟究竟选了一个什么人当盟主，底细可查探清楚了没？”‘戏生’急切问道。
　　这在此时，从门外款款走进一名女子——女子身段丰腴，可一步一颦皆是风情万千、婀娜妖娆。若不是岁月无情地留下了经年的痕迹，单单从她这身精致的容妆和心细的装扮上，是丝毫看不出这身粉嫩娇艳的华服下有着与之不相符的年岁。
　　“子尧，你们俩这是在琢磨什么喜事呢啊？”女子娇嗔地开口问道。
　　“嫂夫人好。”‘戏生’匆匆行礼。
　　女子走过他身边，轻轻挥手示意见过，径直走到她唤作‘子尧’的夫君身边，千娇百媚。
　　“小曼，我和堂弟正在商议要事，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就进庄主内室，多不像话！”‘子尧’责问道，虽是怪罪但语气却刻意拿捏得很好，没有特别的严厉训斥。
　　“怎么？这赤焰唐庄上下有什么是我唐家大小姐唐琳曼不能过问的吗！？范子尧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唐庄庄主的！”唐琳曼圆眼一瞪，怒视身边的夫君。
　　“你又来，总是拿这个逼我就范，好好好！全庄上下夫人你最大，哪都能去得，什么都能问得！”此刻的范子尧显然就是个畏惧悍妻的小丈夫，只是这个中因由怕是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了。
　　“嫂夫人，您别动怒嘛，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就是了。”范戏生赶紧从旁劝和着。
　　“好了，也就是我宽宏大量不爱跟你计较，不然早不知道把你赶出去多少回了，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摆庄主的架子。”唐琳曼妥协道，但话语中还是不肯饶人。
　　“拙夫谢过夫人大度！”雨过天晴，范子尧终于嬉笑着搂过唐琳曼，满眼柔情地看着她。
　　“好了好了，戏生在这呢。话说你们刚在聊什么呢？”唐琳曼莞媚一笑，挣脱了范子尧的怀抱，问道。
　　“我们正说刚刚得知卧虎盟继任了新盟主。”范子尧正色回答道。
　　“新盟主？是何人？”唐琳曼问道。
　　“据说是一个无名无望、从未在江湖上露过脸的小妮子，嗯……叫什么暮沉。”范子尧回答道。
　　“暮沉……”唐琳曼低头反复思量着。
　　“怎么？嫂夫人听说过？”范戏生问道。
　　唐琳曼抬起头，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那夫人昔年跟随岳父代表唐庄拜访过的各大门派中，可曾在什么场合听说过此人吗？”范子尧问道。
　　显然这位出自名门的唐夫人要比这位范庄主见过的大场面多很多。
　　唐琳曼依旧摇摇头。
　　“那就好。”范子尧说。
　　“好？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的对手，是怎么个好法？”唐琳曼一脸鄙夷地望着范子尧发问。
　　“当然是好事了，天上掉馅饼呢。说明现在真的是上天给我们的大好机会呀！”范子尧回答，笑意昂然。
　　“大哥说的对，哪怕只是曾经卧虎盟四将其一来担当这个盟主，怕江湖上其他帮派都不敢有人擅动。可如今，嘿嘿，一个小妮子，就算出自名门，就算打出生就勤学苦练，又能有多高的功夫。”范戏生笑言道。
　　“若是像‘往昔剑’那样的天赋异禀呢？”唐琳曼担忧地问道。
　　“那怎么事先在江湖上并未听过她的名号呢？以李倾城奇佳资质，那都用了好几年时间才让‘往昔剑’名震江湖。所以这个叫暮沉的人，应该是新人。有些看家功夫在身上倒是应该。”范子尧分析道。
　　“那她怎么会这么顺利就接管了卧虎盟——这个目前都还是天下第一的大门派呀。”范戏生疑惑地问。
　　“那应该是受她师父影响的缘故了吧。听严总丐头传讯，此人正是一手创立卧虎盟的鲁光照此人唯一在世的亲传弟子。”范子尧回答。
　　“原来如此呀。若她接掌卧虎盟是这样的背景缘由，看来这卧虎盟就要成为一块大肥肉供我们切割分食咯！”唐琳曼戏言道，开心之余伸手挽过了范子尧的手臂，亲昵非常。
　　“这可真是我们难得的大好时机！一定要好好利用！”范戏生建议道。
　　“这是一定！我这就着人去狐啸山庄通知老爷他们，也好共图大计。”范子尧高声说道，眼神中流露出的希冀闪闪发亮。
　　“那傲世盟、九洲剑派、逍遥阁、退隐轩和其他大门派，我们要不要也叫上？”范戏生探问着。
　　“先不用，此事需得从长计议。而且，我们必须顾忌到，若卧虎盟实力未减，当前武林中怕只有狐家能勉力一战，所以我们也要对其好好利用一番。其他门派还是暂时不要告知了，以免走漏风声就大事不好了。”范子尧眉头紧锁地细细琢磨着。
　　“别说傲世盟的表哥早已传衣钵给资质只是尚可的沈五，就算是使九洲剑派扬名的麦信拓也不能和老爷他们相提并论。”唐琳曼在旁附和着，以她的资历随口便可将各大门派的来龙去脉说的头头是道。
　　“所以，此次我们占得先机，就看之后该如何谋划了。若我们和狐啸山庄联手，这成功拿下武林至尊的名号可就非大哥莫属了。我们赤焰唐庄也总算可以有机会问鼎江湖巅峰了！”范戏生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位列至尊门派时刻的样子。
　　“戏生说的对。风云江湖已经沉寂七年，而我们赤焰唐庄也积蓄了太久太久，现在，是时候来一场让中原武林改头换面的巅峰论剑了，也是时候让江湖中人知道，如今的江湖，到底该谁做主！”范子尧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神坚毅、期待、向往地似要喷出烈焰。
　　范子尧桀骜的神情、笃定的目光，一如他当年成功地巧用心机牟取了赤焰唐庄向来只传唐氏嫡系的庄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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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指弹出万般音。’
　　中原武林此时此刻，都因为暮沉自以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而暗流涌动。
　　江湖风起。谁当一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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