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蜮人心

　　“大善，轮换执勤的方式很好。”安晓涵率先表态，表情真挚不似作伪，就连她脸上恰好浮现出来的些微媚态都显得格外自然。
　　历少凡脸上露笑，不知是被恭维，还是因为他制定的决策未被质疑而高兴，清清喉咙继续说道：“时辰差不多了，纪师妹留下，晓涵师妹和白羽师弟与我一道开启魂池门户。”
　　管护老头很有眼色的对下方千余名鬼奴高喊道：“甲字洞留下，乙、丙、丁三洞有序的前往魂池入口待命，注意纪律跟紧队伍，时刻保持安静。”
　　如同排练好的一样，将近一千名鬼奴齐齐转身，低头踩着碎石铺就的道路上，一排排、一列列的鱼贯走进后方密林。
　　小哑巴混在队伍中间，结合刚才的所见所闻，心里盘算着：“玄士弟子也是各洞轮换执勤的，就是说每四十天一次重复。这样的话，轮到那名方脸白羽师兄是最好的，经常在他面前露脸还能增加他对自己好感，百利而无一害。”
　　“其次是那性格火爆的纪师妹，只要不出现在她面前，以她的性格不会去主动寻鬼奴的晦气，因为鬼奴靠的她近，都会引起她的厌恶。还有历少凡，如若遇到他执勤丙字洞，一定要少说多做，万分切记保持低调。”
　　“最难缠就是名叫安晓涵的玄士女弟子，不管是你显得低调还是出众，是献媚还是冷漠，这些统统无用，挖空心思经营的人心肠都是很硬的，而且在低她一等的人面前，最容易表现出喜怒无常的一面。”
　　“还有四人当中，纪可卿培元境七品，安晓涵和白羽培元境八品，历少凡培元境九品。白羽属于地字部外门弟子，历少凡属于天字部外门弟子，纪可卿与安晓涵属于人字部外门弟子，且二人以姐妹相称。牢牢记住这些信息，以后或许能够排上用场，至于这些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以后总会清楚的。”
　　“最值得关注的是…”一念至此，小哑巴在林中蜿蜒行进间微微偏头，看到密密麻麻的鬼奴居住洞府已经淹没在黑暗中，他眼神眯起，若有所思的嘀咕道：“原来白天地狱天坑里的有毒瘴气会弥漫整个西侧峭壁，怪不得鬼奴居所选址会在此处。”
　　曲径通幽的林间小道，空气潮湿闷热，让才堆积一夜的落叶已经开始散发出霉味。一束束火把安插在道路两盘特制的石墩上，惨绿的火光跳跃着，映在林间缓慢移动的鬼奴僵直的脸上透着凄厉，打在周遭稠密的古木上，树影婆娑，场景诡异瘆人。
　　又逢四名玄修士踏着树梢顶上的嫩枝一位接一位的飘过，他们掠过的劲风惊得隐匿在林中的蝙蝠发出刺耳的尖叫。
　　此情此景，这是地狱，名副其实。
　　走在小哑巴前面的余擎忽然慢行三步，靠近小哑巴耳边粗声道：“这是鬼蝠，听动静好像这段时间又繁殖聚集了不少，如果时间赶得上，今天可能会看到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
　　鬼蝠？这地狱天坑的树林里有蝙蝠？小哑巴正诧异自己在地狱天坑里这么长时间怎么一次都没见到过，那守在路边的轻壮管护已经抽动手里的带倒刺长鞭，大声呵斥道：“禁止喧哗，想要体会皮开肉绽的滋味可以试试。”
　　鬼奴的队伍继续前行，不疾不徐，毕竟去掉甲字洞的女鬼奴，这里也有将近一千余名鬼奴，仅靠几十名管护是看不过来的。
　　皮鞭的威胁归威胁，余擎也没放在心上，他咧嘴笑笑手指向天，嘴巴学着小哑巴一样比划口型，说道：“记得注意看…”
　　说完，他又回到队列当中。
　　在林中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天空已经渐渐泛白，一片林中的百丈宽阔的留白之地出现在小哑巴面前，一块块巨大无比的石条拼接铺地，透着斑驳，显然年代久远，久经风霜雨雪侵染。
　　一座座人形石制宫灯散布在四周，它们与真人一般高矮跪伏在地面，伸出双手高高托着圆盘，石制宫灯因岁月侵蚀略显模糊的脸上满是虔诚，像在祈祷，盘内盛开着绿油油的火光，又寓意着希望，给人一种很违和的视觉感。
　　这块留白之地的正中央，一尊足有十丈高的禽鸟雕像耸立，它双爪陷入地面，双翅叠于胸前紧紧拢起，像是守护着什么。
　　线条流利的羽毛似盔甲般肃杀，再配上长有三只紫色诡瞳的禽首，斜斜望天，弯钩般的喙微张，一股戾气扑面。
　　小哑巴还第一次来到这里，他跟紧队伍有样学样的重新在禽鸟雕塑前列队，心里却疑惑着：“这雕像与石台上那面旗帜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三眼鸟怪到底代表着什么？”
　　数十名管护手持长鞭在外围游走，雕像下面四名玄修士都缄默不言，遥望东方天际。
　　无需众人等待太久，当第一缕阳光越过东方地平线、越过地狱天坑低洼的地势照到雕像上时，神奇的一幕发生，本是黝黑色的雕像瞬间变得流光溢彩起来，三颗紫色诡瞳反射出紫色光华，宛若活物。
　　历少凡清咳一声，从怀中摸出一道淡金色令牌，说道：“诸位请取出通行令，与我一道开启魂池门户。”
　　安晓涵、白羽二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闻言回过神来各自从怀中取出一道与历少凡手中一模一样的令牌，三人默契的同时将令牌甩手射入雕像的紫色诡瞳中，静等变化。
　　十丈禽鸟雕像宛若汲取晨曦中的能量，它被镶嵌进三块令牌后，身体表面游离的光华越来越绚丽，耀的百丈范围内五光十色。
　　然后就在小哑巴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它慢慢展开双翅，过程中没有十丈雕像该有的厚重，轻灵自然。
　　雕像原本表现出来的慑人戾气与压迫感统统消失无踪，显得神圣，华美。
　　半响过后，雕像双翅彻底展开，流光溢彩褪去，神圣不再，戾气回归，一座往外泛着红光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藏在雕像双翅中的洞口，地狱魂池门户。
　　适时地一名管护靠过来，为三名玄士弟子解释道：“玄士大人，西苑的魂池门户是专门让鬼奴工作所需通过，有别于其他方位的魂池门户。”
　　白羽呵呵一笑，说道：“其他的魂池门户我也没见过，行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前方带路。”。
　　管护弓腰回道：“玄士大人莫急，魂池内夜晚会产出怨煞之气，门户开启口要静等一刻时间，散散怨煞之气才可入内。”
　　安晓涵眼角含笑的看向白羽，娇笑道：“魂池夜晚孳生怨煞之气，不小心稍有触碰，换做你我，只要救治不及时，也大有可能疯癫致死，咯咯…羽师兄平日里可不行只顾得修行，也要多多关心这些事情哦！”
　　白羽非但没有被调侃取笑的窘迫，还颇有博美人一笑的自得，佯装讪笑道：“晓涵师妹说的是，是师兄孤陋寡闻。”
　　历少凡看向安晓涵，说道：“安师妹博闻强记，这魂池内的怨煞之气甚浓，别说是我等外门弟子，就算是那些凝结玄丹的内门弟子也不能在夜晚逗留魂池过久，这也是魂池晚间闭户的原因所在。”
　　小哑巴一直专心致志的盯着这边，收集一切可能存在的有用信息，正当他用识别唇语的技巧“听”到这里，忽然察觉鬼奴列队里人群变得焦躁激动起来，这吸引了魂池洞口处的玄修士注意，也引起小哑巴的兴趣，因为近千余名鬼奴都在抬头望天。
　　想到来时余擎的刻意提醒，以及难得一见壮观场面的叙述，小哑巴对下面即将出现的变故也期待起来。
　　林子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小哑巴听不仔细，只能模糊的感受到细碎的震颤噪音，他将目光投到三名玄修士处，希冀得到有用信息。
　　魂池洞口外，管护小心翼翼的在跟玄修士解释着：“沾的四位玄士大人的福分，今天奴才们可以看到地狱西苑特有的罕见景观，鬼蝠冲天。”
　　树叶无风涌动，原本隐藏在密林里的黑色蝙蝠飞到半空中，它们盘旋着、嘶鸣着呼唤自己的同类。
　　一息…两息…七息…十息…仅仅十息时间，从稀疏的鬼蝠嘶鸣汇聚成宛若海啸般的嘶吼，一大片一大片的全身灰黑的鬼蝠冲入空中，集体振翅引动呼啸的气流，将地面茂密的树林压弯了腰。
　　晨曦被它们遮盖，天空被它们淹没，数以百万计的黑灰色的鬼蝠在天空中变幻着不同的形状。
　　他们一次次的俯冲地面，再拔高遥冲天际，却又一次次的迂回下来，像是在每次冲锋中蓄积气势、储存能量。
　　小哑巴呆呆的看着，随着鬼蝠的每一次冲锋心潮起伏，忽然他的眼皮一跳，他看到这一次成群结队的黑色鬼蝠在空中组成一个倒立的圆锥形，以前所未有的气势直冲天际。
　　这一次数以百万计的鬼蝠没有回头，它们嘶鸣着义无反顾的冲向高空。
　　眼中倒影着鬼蝠离去的大片黑影，鬼蝠嘶吼声还在小哑巴耳朵里震荡，他体内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那么的新奇，一切都显得陌生而又令人向往。
　　“杀戮开始了！”余擎不知何时来到小哑巴身边，在他耳边低喃，语气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