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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白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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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渔滩渡口,少年将马还回了马厩,守在渡口静静的等待着摆渡人的那一杆长篙,一叶扁舟。
  能在这段渭水河上摆渡的,无不是半生都交给了这一条水路的老船父。山人靠山吃山,河民靠水,吃的却是这一条老船,家中老小,糊口营生,全系于此。
  在曾经的一些年头里,这段河也热闹过。那时的水不急,船结实,不像如今,翻着白花的河水都能把老朽的木船冲的咯吱作响,好似随时会沉了一般。
  那时的乡民,洋溢着对未来的向往,把寄托着希望的劳动果实带到这片水上,与人交易,换取钱财;或逢大庙会,甚至会有西原的商民,乘着大船,从辽牧渊逆流而上,远渡而来。
  那时整个南域,像这种水市遍布各地,堪称雪域民风之景。“南域水市”以互利,热闹,便捷,富裕而闻名于雪域五疆,为各方商贾所向往。
  这一片水,承载着来往的过船,也承载着万千雪域人的富足梦。
  只不过梦碎了……
  “四方风起,九霄云变。天命黯黯不辜,人力嘘嘘奈何!”
  在后来,国都洛城的茶楼里,说书先生最喜欢讲的演义小说――《南淮群义》,开篇便是如此写到。
  这话来概括肃明帝或许有些偏颇,但从《淮书·本纪·肃明宗帝纪》中,还是隐约能窥视到这位遗憾中驾崩的雪域大皇帝,是在怎样的环境下想要力挽狂澜。
  肃明十五年,天大旱,沃野千里,颗粒无收。
  及七月,狼烟起,炎军踏破潼关,铁骑直叩函谷。
  随之而来的,便是之后长达七年苦战,百战将军死沙场,万千儿郎埋他乡!
  肃明十六年春,大水。天下粮仓之称的南域八郡化为泽地,春无耕,夏无收!
  肃明十六年冬,大寒。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路有枯骨,屋冻寒尸!
  仅仅两年大荒,肃明皇帝曾经对雪域的愿景便支离破碎。后面的七年长战,则生生把雪域打回了肃明皇帝接手前的样子。苦难,开始悄悄蔓延,最终如惊涛骇浪般拍击着“大雪域”这艘巨舟。
  再看如今的河面,偶来的渔歌混着惊涛拍岸之声,道尽万千,却只有一个“冷”字而已。
  “乱世殇,起兵荒,锄犁换铁装。蓬蒿遮折戬,风沙掩寒光。
  百姓苦,庙堂衰,地冻作天灾。床前扫霜雪,灶后当米菜。”
  薄薄的水汽后头,老渔翁荡着小舟,悠悠扬扬间,无喜无悲的乡音调调传到岸边,唱的也是当地人都听过的《百夫从》。
  只不过对叶谨而言,如今又是别样的感觉。
  “后生,要渡船吗?”
  老渔翁一篙撑住渡口,稳了住船头,冲叶谨问道。
  叶谨偏过身子,让几个挑担的农夫稳稳的下船离去。
  “渡的。”叶谨拱手一揖,大步走上船,给过二十大钱。
  看着整整二十大钱,老渔翁不说话,哈哈一笑,随即又扯高嗓子,以特有的渔歌调,似惯例的喊了声:“起船咯……”
  缓上几息,见无人再来,便一篙往渡石上一撑,小船在咯吱声中缓缓窜出去两丈多。
  “老翁高寿几何了?”坐在内厢的叶谨看着鬓发皆白的老渔翁,不禁问到。
  “老而无用,赖活到如今,也有了耳顺的年纪。”老渔翁感叹道,又反问叶谨,“后生你呢?”
  “虚岁有十八了。”叶谨回答道。
  “十八了呀!那便与我那孙儿同岁,哈哈哈……”老渔翁空笑几声。
  “呵呵……那倒是有缘了,”叶谨笑了笑,又有些好奇道,“老翁既已是耳顺高龄,怎么还在这一江水上漂船,儿孙家小,如何能放心?”
  “后生,”老渔翁低叹,神态一番变换,最后吁嘘道,“都难呐……”
  看着满脸愁色的老翁,叶谨愣了一下,回神过来,似有些明白。两手搭在膝上,揉搓着裤腿,昨日那人指地相喝的话似又响在耳边。
  “又是一年荒吗?”叶谨看着那不算太小却空空荡荡的港口,问道。
  “荒,哪年不荒?饥荒过了来匪荒,匪荒过了来兵荒……那些人太狠,不给活路了,以前抓了老无用又抓我家聪子,可怜我家聪子没能回的来……现在又来抓了我那孙儿,我不肯,就挨了一棍,让他们把我孙儿抓走了。”
  一个“荒”字,顿时像是打开了老渔翁的话匣子。
  “他们……匪人吗?”叶谨收回目光,看向老渔翁。昨日青阳水军已经去剿匪,或许能救回老翁的孙儿也说不定。
  “匪吗?是吧。”老渔翁自忖了下,缓缓道,“官匪官匪嘛,自是一家的。”
  “官?”叶谨瞳孔一缩。
  “县里抓兵,给郡城里押去了……”老渔翁顿了顿,“我和我家聪子当初也是这么去的,可怜就没能回来。”
  老渔翁头转向叶谨,手往自己脸上比划道:“还是和炎域人打仗,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炎域人削了半个脑袋。”
  “炎域!”叶谨连忙起身一拜,“原来老翁竟是忠烈之家。”
  “呵呵呵……”老渔翁摇头惨笑道,“忠烈之家?好大的名头!就是不能活命,不给活路,我不想要。”最后一句,斩钉截铁。
  却是如此吧?谁会想家里死人呢?遑论怎么死的,总归不如活着……只不过,这个世道,苟存都是艰难,对常人而言,活着,又是怎样的奢望。
  “额……”叶谨神色一僵,干笑几声。只不过,双目失神,思绪飘飞,那人的罪上之言,仿佛与眼前所见,不谋而合。
  “他说的,好像是真的呢。”叶谨僵硬的又坐下去,靠在船侧板上,喃喃自语。
  “后生,你经常去外面吗?”老渔翁打断了叶谨的思绪,突然问道。
  “是吧,每月都要去青阳城看看的。”叶谨回答。虽然以往是有叔父引路的。
  “青阳城哪里能叫外面?”老渔翁摇摇头,又如数家珍般说道,“东都池州,南都渭阳,西都胥春,北都弋凉,国首洛城,边塞函谷……这些才算得上外面。”
  这些,还是当初在函谷关做兵役时,伍长告诉他的,老渔翁想着。
  “小子受教了。”叶谨有些脸红,大概有种班门弄斧的羞耻感。
  “后生太作礼了。”老渔翁说着,将长篙拔出水面,驻在船上,对着叶谨说:“老无用其实也是有事情想托你的。”
  没有长篙探水,船在江上,随波逐流。老渔翁的神态,像是逼人答应,不答应的话,便要任这船漂荡,亦或是要一篙把人打下去一样。
  “老翁请讲。”叶谨脸色微变,他可不会撑船。
  “后生还年轻,将来肯定是有出息的。”老翁说,“将来有出息,一定是会去外面看看的吧?”
  “定要去看看的。”叶谨肯定道。
  “那就好……”老翁连连点头,又道,“他日去外面的话,去函谷关的话,若是能见到我那孙儿的话,可不可以……可以叫他回来,回我坟前烧上一挂纸钱,洒上半碗酒水?”老翁说着,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期望,也有些呜咽。
  “老翁……”叶谨语顿无言。
  “老无用一生荒坨,余日无多,是见不到孙儿来送走了……只求他年清明,有人前来吊忌一二。”老渔翁以袖口佯做擦汗,缓缓说道。
  叶谨低眉装作未见到,又想起什么,便问道:“不知令孙叫什么?何时从兵役?”
  “祖上有姓何,我孙儿唤作三厚,小名猴子,就是那个山上的猴子。去年初从的兵役。”老渔翁说的很快,像怕叶谨反悔一样。
  “去年初?”叶谨心中一颤。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白叔父与常叔父论事的时候好像说过,去年秋……继潼关失守后,函谷关也沦陷了。
  年初从军,依惯例,须练兵半年才能上战场,那么年秋,恐怕正正好的赶上了函谷沦陷之战……
  叶谨看着一脸殷切的老渔翁,最终还是没说,应允了下来。
  “麻烦公子了。”老渔翁一篙入水,船偏离的路径又缓缓扭转过来,“公子不要怪老无用无礼,实在是老了,人微力薄,只能想这么个主意,来寻人帮忙……”
  叶谨看着略带笑意的老渔翁,心情却比昨日与飞贼相辩还要更加沉重些。一家三代皆是忠魂义士呀,竟如此境地么?
  “咔嘎”一声,船稳稳的靠在了爬满苔藓的渡口。
  “公子,稳住了。”老渔翁说道。
  叶谨下岸,看了老渔翁好一会,看的老渔翁很不自在。正当老渔翁忍不住要问时,叶谨突然深深一拜。
  “老翁所托,小子必竭力函谷。令孙孝感动天,必会回老翁身边,即时老翁可享天伦之乐。在此之前,还望老翁能多多保重。”
  老渔翁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劳苦了公子啊。”
  “不妨的。”叶谨说,“那,老翁他日再见,小子该走了。”
  “公子请便。”
  叶谨点头,转身迈步离去。走出数丈远后,身后又是老渔翁的“起船”喊声,不远处几个挑着担的村民急冲冲正在往渡口赶。
  又走出了许远,身后传来老翁悠悠扬扬的渔歌,唱的依旧是《百夫从》。
  “兴也苦,亡也苦,朝堂不做主。砍掉新树当柴木,挑走耕田做夯土。
  温也难,饱也难,长篙撑渡船。年年江上渡人过,无人渡我过江河……”
  叶谨驻步,转身看着满的一船慢悠悠的往对岸渡去。又过不久,渔歌也在一个浪拍堤岸声后听不见了。
  “后会有期。”叶谨皱着眉头,轻声说了声,终于大步离去。
  小竹村,荒庙北房,常书和乔乾隔着一地的木工铁匠用物,低头跪坐在一花发老者前。
  老者自顾自的给一把几近完工的剑胚糊上粘土,三人无声,屋中寂静,唯隔壁有隐约传来些许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隔壁传来开关门的声音,显然屋里的人离开了。
  “某实在不理解,”乔乾忍不住了,先说道,“那白……白先生到底想干什么!上个月便收到谍鬼司的密文,又有王府的书令,王爷分明就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依我之见,那时便可以开启计划。他说什么‘东洲地遥,或来往交通不达真意,权情机变,皆有往书谋策,或生突变,一力承担。’这次又是如此,他这是要干什么!妄逆上……”
  “咳咳咳……嗯额,咳咳咳。”身旁的常书突然一阵猛咳,打断了乔乾。
  “老常你……”乔乾虽然不太满常书打断他的话,但也看的出常书在打眼色。又看了下眼前的老者,下面的话便不好说了。
  “还有事吗?”老者把手洗了洗,丝毫没有理会乔乾。低头又拿起两块上好的梨木,合在剑胚的柄上,用手扎了一扎半的长度做好标记,又是左右找东西。
  常书双手递过身边的短锯,老者一撇胡须,“嗯”了一声说道:“还是常书机灵。”
  “额……”乔乾看了眼常书,又看向老者。
  老者又连连摇头,似有些不满道:“剑都还没打好,就来找我问这问那!”
  “可是此事权急,不得不请骨老大人来决断。”乔乾有些着急,连忙说道。
  “自己去想,多想一想,不要这种小事都来打扰我清净。出去把门带上,可有些冷了。”骨未殁说着就挥手要赶人。
  乔乾还想说什么,却见常书拉了拉自己,于是只好作罢。两人起身拱手一揖,转身出去了。
  骨未殁苍老的脸在关门后隐于昏暗,不时腾出的炉火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他拿起剑胚,一把插进炉子里,口中语气颇重的喃念自语:“无双,你也太胆大了些!”
  回到西屋,乔乾便立即开口问常书。
  “老大人是怎么想的?”听语气,还是有些不快。
  “你呀……老大人已经很客气了。”常书瞪了乔乾一眼。
  “我,我怎么了我。”乔乾有些懵。
  “白无双是谁?”常书问。
  “你想说什么!不就是那个……”乔乾抬手指着东屋,突然顿了顿,“他好像是老大人的弟子。”
  东都池州的显贵多少都听过关于“无双白郎”曾拜师骨老大人门下的传闻,甚至有不少人还借机打了打中土和南域那些讽刺东洲穷兵黩武,府门无才的人的脸。
  “说弟子还是不太对的,不过白无双曾在老大人门下做过三年的文书佐吏,还兼了一年的中庶子。能想象这位白郎会做抄录文书这种事么?”
  “依他的脾性,恐怕不会。”乔乾忖思了一下说道。
  “寻常自然不会,但这可是骨老大人的中庶子,相国府的珍书奇册怕是整个雪域也没有几处比不上的吧。”常书说,“其中真意,不言而喻了。”
  “但那些珍奇的古书不是被老大人嗜之如命的藏着么,老大人怎么会给白无双看……”乔乾想着自己的几把藏剑,设身处地的考虑的话,是不太可以让府中仆人碰的。
  但乔乾抬头,却看到常书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一惊,“莫不是说,白无双深得骨老大人看重,更甚至……”
  “更甚至尽得真传。”常书接话,“这到可以放心,家师当初在相国府时和老大人多次交谈,老大人在不确定这位白郎能不能为东洲效力的情况下,也不养虎的……何况后来白无双还多次算记东洲王府。”
  乔乾皱着眉头说:“尽管如此,但这白无双和老大人的关系恐怕也不一般呐。就算不是师徒也不会相差太多……”
  “原来你知道啊!”常书叹了口气,“单凭老大人很是看重无双这一条,将密文之事告诉老大人后,你就不该多说!”
  “我……”乔乾无言以对。
  常书撇了眼东屋关着的门,喃念道,“这个时候……应该是急着去见小谨了吧。”
  “驾!”玄服军官骑着骏马飞驰在孤叶郡郡城,路人仓促闪让,怨声载道。
  突然,一道黑影从两旁楼阁的房瓦上扑身而下,军官一扯马缰,后仰一拉,马高抬前蹄。黑影避闪不及,仓促的击出双掌,拍在马蹄上,但还是被马蹄踢翻落地。
  “哟,这不是岳悫岳公子吗?”军官驾马,踏步而来,浅笑道。
  “咳咳咳……别笑了,拉我一把。”岳悫咳了几声,伸带乌青出手道。
  军官一个侧身下倾,拉起岳悫,问道:“怎么?不是去函谷关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几天,可倒霉了,差点被人送官……”岳悫拍着衣服自嘲的回答道,又反问,“你呢?不驻守渭水渡,怎么有空来孤叶郡?”
  “送征粮文书的……”军官深意道。
  岳悫两眼微眯,点点头:“去庄里说。”
  天岳山庄,兴南商会名下的一个小分会,但在孤叶郡,却也是一方豪强。
  主屋议堂,岳庄主做在太师椅上,左手旁是军官送上的两份文书,但有一份上面却不是南域仓部的官印,而是东洲税政司的印。
  “悫儿,你去里屋把为父的青袍拿来。”岳庄主对岳悫说。
  “嗯?”岳悫愣了一下,又看了眼玄服军官,“父亲,这个……”
  “快去!”岳庄主虎目一瞪的说道。
  “是!”岳悫就是知道父亲要发难也只能离开。
  岳庄主看着军官,敲着桌子,沉着脸盘问道:“这份《东洲商工税制》,是从哪来的?嗯?”
  玄服军官拱手道:“自然是东洲来的。”
  “你是南域人!”岳庄主怒目大瞪,严声厉色,霍然起身,久居高位养成的气势压向军官。
  军官面色不改,十分淡然的纠正道:“是雪域人,庄主。”
  岳庄主似有些惊讶的看着玄服军官。气势收起,绕着玄服军官转了一圈。
  “有意思……居然还有这种人么?”岳庄主轻笑喃念道。
  晌午过去,岳悫送着军官出了山庄,还是不清楚到这位老友到底是怎样在拿下衣服的时间就说服自己那顽固的父亲。
  “岳悫,就此别过了吧。”玄服军官看着离山庄已经有将近一里了,便辞别道。
  “路途尚远,真的不在庄里过一夜么?”岳悫最后挽留道。
  “军中严令,还是不要拖沓的好。”玄服军官说。
  “好吧,这次放过你,那下次再来,可不能这么就走了!”岳悫说。
  “知道知道,下次一醉方休!”玄服军官说。
  “庄中美酒,可以管够。”岳悫笑了笑。
  “那,下次!”军官翻身上马,一抱拳,“告辞了!”
  “走好!”岳悫一拱手。
  轻风抚林,踏马长辞。扬着尘土,渐渐消失在岳悫的视野之中。
  “此去一别,又是何期呀!”岳悫叹道,转身缓缓回庄去了。
  傍晚,驰道驿站。
  军官推开门,干咳几声便嚷嚷道:“驿长驿长!帮我换匹……马。”
  话未说完,只感觉氛围有些不对,总之驿站可真热闹。
  八个黑衣大汉坐在四桌,齐刷刷的看向军官。
  “几位是哪的?”军官缓缓后移,手往腰刀上摸。
  八人四组,起身往军官那围去,封住出路,拔出腰刀,只听一人沉声:“八门府办案,缉拿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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