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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清明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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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春末,暮春始,细雨绵绵,柳枝泛绿,洪都城内的春意似乎比寻常地方更加浓郁些。
  转眼间,新皇登基一月有余,如陈世与法克师傅所料一般;大赦天下,除去十恶之人,大辰境内的所有监牢里的犯人都获得了相应的减免,陈世也如他与刘百善所说一般,在新年伊始便从知府衙门的牢狱中走了出来,过了元宵佳节,还未出正月,便到刘百善府上做了师爷家孩子的伴读。
  清明时节,刘百善不是洪都人,却是让陈世休息了一日,以便他祭祖思亲;自打陈世入得刘百善府中,刘百善对陈世自是百般善待,虽然名义上是让陈世来与师爷家的孩子做个伴读,但是明眼之中,自然是为了对陈世的特殊照顾。
  小院青苔,细雨打湿了屋前的石阶;陈世收拾着今日上坟所用的钱纸香烛,看了一眼仍在打坐的法克师傅,忽然想到似乎今日一早道朗老道便不见了踪影,便好奇的问道:“道长今日一早便出去了吗?”
  “道长觉得今日自己财运来了,今日恰逢清明时节,一大早便拿着自己的行头出门去了。”
  “好吧,我还以为道长在洪都还有仙逝的亲故,一大早上坟去了呢。”陈世没有多想,继续低下头将容易被雨水打湿的东西细心的包裹好,一旁的法克师傅却笑了起来。
  “道长平日里素爱抬杠,你这话要让他听见,恐又要与你争执不休。”
  陈世也是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个月的相处,让他们三人间自是越来越是熟络,之前此屋之中,只有陈世与法克师傅,且二人都是颇为理性,少有争执之人,所以平日里除了一同研习古典,或者各自练字打坐之外,此屋便没有什么热闹可言,但是自从道朗老道来到这里,这间屋子便失了以往的宁静,每天热闹的不得了。
  本来三人中道朗老道最为年长,所以本应属他最为稳重,然而平日里与人主动发生争执的几乎都是道朗老道,陈法二人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争端,而每逢那时,道朗老道总要争个一二三四,不然定然不会罢休;从陈世出狱的近两个月来,二人已经渐渐习惯,平日里说话也是小心谨慎,生怕扰了自己那本就不多的宁静。
  “师傅,我出门了。”陈世收拾完毕,背上竹楼,与法克师傅道了一声便出门了。
  绵雨细细,打湿了行人的鞋尖,出得城来,路上皆是上坟祭祖的人,偶尔有人面露悲色,必然是刚刚失去了至亲,还未回过那悲痛。
  阡陌小径,陈世四年来不知走过几回,今日又是清明,小径旁虽然茵茵绿草,蜂蝶嬉戏,颇有些诗情画意,但此时的陈世却是丝毫提不起情绪。
  双亲亡故,虽然已经过去四年,但是对于曾经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这四年里的经历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体会的,哪怕如今,换作寻常人家,这般年龄也还是依靠着家中荫木,就算是穷苦些的人家,这般年纪至少不会显得孤苦伶仃。
  然而对于有些人来说,这般年龄便要逼着自己从思想的躯壳里蜕变出来,生生的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剥离开来,然后变成一个本不该属于此时自己的模样。
  小径越走越窄,周围的杂草也渐渐多了起来,不知行了多久,陈世停在了一处略显荒芜的地方,杂草之中,一座矮矮的坟包,如果不仔细观看,都想象不到此地便是陈世双亲安息的地方。
  他低下头默默的清理了一下周围的杂草,将身后的竹楼放在了一旁还算平整的地上,取出一块干净的麻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块略显斑驳的石碑。
  “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
  周围寂静,除了这一人一孤坟,再无他人;当初陈世的父母死于离奇,族中老望皆说此乃不详,任凭陈世如何哀求,却还是不准他的父母葬在祖地,最后若不是法克大师出手相助,陈世变卖家中细软,恐怕今日连这块荒郊野地都没有。
  点燃香烛,焚烧钱纸,陈世行了大礼之后,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父亲、母亲,你们在那里还好吗?”从方才已经热泪盈眶的陈世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苦楚,两行眼泪终于涌出了眼眶。
  “相离四年,孩儿已经长大,你们不必挂念。”父母生前都是腹有诗书之人,对陈世的关爱大都于无声处,但是陈世年少聪颖,那些过往之事越是长大越是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四年来孩儿每日勤勉,对学业从未怠慢,你们放心,孩儿定会做一个有为之人。”斜风细雨并未停止,陈世没有撑伞,衣角和鬓发渐渐落满了水珠,而水珠凝结,顺着发丝,与眼泪混杂在一起,落了下来。
  “父亲,孩儿完成了您的夙愿,终于脱离了那个牢笼,现在的孩儿已经是白丁之身,再也没有宗族里那套规矩限制,等到今年府试,孩儿便能取得资格,考取秀才。”
  “母亲,孩儿现在在知府大人的府上给师爷的小儿做伴读,知府大人很照顾我,您放心,没有宗族的月粮,我也能养活自己。”
  “你们走的仓促,孩儿还未成家,还未来得及孝顺你们…”
  此时的陈世完全没了往日里的冷静与睿智,犹如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伴随着小雨,哭的稀里哗啦,虽然这些年自己一人成长不少,甚至比一般成年人都要思虑周到,但是在父母面前,自己却永远像个孩子,永远有一种依靠感,哪怕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但是那种感觉确实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
  “孩儿这些年隐忍,但是孩儿没有一刻忘记提醒自己,一定要找出当初陷你们于非命之人;终有一日,孩儿会找出幕后那些人,为你们报仇雪恨。”
  任谁也无法想象,平日里看似平静的陈世,心中埋藏着这么大的仇恨,虽然他从未与人说起,甚至在周围人眼中,当时陈世年幼,且过了这么多年,陈世怕是早已忘记当初的种种事情,对于那虚无缥缈的猜测,一个无权无势,连双亲都没有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重的心思。
  也许,如果没有人生中那样的变故,以陈世的聪慧与天资,就算不打破宗族的桎梏,做一个抒情于山水,执笔于坊间的诗人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只是…
  “父亲,母亲,我知道你们不愿让孩儿此生活在阴影之中,但是孩儿如果像你们这般,那结果,许是你们更不愿看到的;所以,孩儿再也不会让如此无能为力之事发生了。”
  陈世永远无法忘记,双亲在自己眼前离奇死去,而自己连大声哭泣的勇气都没有;没有伤痕,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连验尸的仵作都找不到合理的死因;只有陈世清楚的记得,父母似乎早有准备,连那日与自己说的话语都像是在仓促的叮嘱,只是,为何偏偏留下了自己。
  但是经过这么多年,陈世心里早已变得坚毅,既然当初留下了自己,那自己就要活下去,然后,让那些害死自己父母的人,活不下去。
  陈世擦干了脸上混杂在一起的泪水和雨水,脸上再次恢复寻常的平静,背起竹楼,轻声说道:“孩儿走了,过些时日再来看你们。”
  陈世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的消失在了乡间的小径之上。
  “是那个孩子吗?”
  陈世消失的不远处,一名精壮的汉子低声言语着。
  “对,就是他。”另一名稍显精瘦的男子同样低声的回答道。
  “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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