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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你做什么？”
很多纯粹的事情，一旦和时间挂钩了，就变得很复杂了。
树影婆娑，发出了飒飒的响动，叶辞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关节窝因为压的时间久了泛着淡淡的红。她抬起眼看他，目光澄然却又有些陌生，嘴角挂着软软的笑容。
刘海被风从中分开了，留下一个月牙似的弯儿。
宋晖言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闭了闭眼，随即重新对上她的视线，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像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却又有几分难以忍耐。
面前的这个少女，当初留下两句惊天动地的话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却还瞪着一双雾蒙蒙的无辜大眼，问自己做什么。
似乎有些可笑了。
“你退学了，整整一年。”
狸花猫似乎被什么惊到了，倏然发出咕噜噜的响声，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便连肉罐头都不要了，就这样跳起脚一跃去了沙池一侧的树林从中，消失不见。
不是一年，是十一个月。
叶辞的心头一滞，告诫自己笑容不能绷，要淡定，要佛，睫毛微微打着颤儿，两颗透亮的黑珠子盈着水，背在身后的左手拇指微微向手心内扣，掐进肉里，短促地从鼻腔挤出一声“嗯”。
嗓音很轻很淡，一下子就飘散在半空之中。
时间真的是一个可怕的怪物。
随着时间的流逝，可以假装一切都正常，慢慢的，好像一切都正常了。
而然后，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成功地，不漏一点尴尬痕迹地，将一切不该升华的关系幻化成过眼云烟。
就譬如现在的他和她。
他的衬衫袖子被一圈圈卷起来，手腕紧了紧，就露出小臂肌肉好看而又浅浅的线条。微微垂首，清冷的视线与叶辞持平，薄唇紧紧地抿着，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阳光洒在叶辞的面上，脖颈上，甚至是精巧的锁骨上。她微微昂着头，露在衣衫外的肌肤白得耀眼和过分，微微倾着身子，呼吸稍稍有些紧促，被宋晖言盯久了，有些没了底气。
正当憋不住气想要借口跑路的时候，宋晖言蹙眉，近几是一瞬间就调整好面部表情，转而恢复成冷淡矜贵的模样，下颚微收。
“既然你熟悉这里，那就由你来负责这个选题的文字部分吧。”话题被岔开之后又绕了回来。
他并不是什么冲动的人，所有的事情都经过反复的思考和冷却，随后才做出的决定，话语间带着淡淡的疏远和距离感，莫名震慑。
“什么时候要？”叶辞咬着唇，战战兢兢问着，这公式化的话像是一记闷棍将那絮乱的心跳打稳了，顺带将她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心思都散得一干二净了。
眼底泛着潋滟的光，扣着掌心的拇指松了些，生怕他下一个冒出来的词语就是等会儿就要。
“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
“……好。”
好在他还是有些人性的。
叶辞眼底泛着点点感激的光，软着声轻轻应了一句。
“啪嗒”一声，许久没有人操作过的单反自动关了机，宋晖言转身，侧头时睨了她一眼，精致清冷的五官在暖阳的映衬下更为深邃，语气淡淡：“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叶辞站直了身子，双腿并拢，目光亮晶晶的。
是被吓没有的。
“那就跟我来。”深而沉的目光落在少女白皙透红的脸上，冷意便渐渐淡了。
“惹，去哪？”
“做事。”
***
一路上，叶辞像是一只做贼被抓的小松鼠，怯怯地垂着头，瞪着一双水盈盈的眼，时不时晃上周围两眼，生怕被吃瓜群众拍照。
经室友又又的科普，她大致明白了吃瓜群众是一群怎么样可怕的存在。
大概就是为爱鼓掌的时候，教务处主任闯了进来，然后淡定的告诉你她只是走错路了。
宋晖言似乎并未察觉叶辞的小心翼翼，身形挺拔，背着看，黑色休闲裤包裹着双腿修长，便连后脑勺都看出了几分清明禁欲的味道。
妈啊，又魔障了。
叶辞摇了摇头，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丢置一侧，不去细想。
九月的天气，太阳一出来便是要将人晒晕的节奏，只在路上走了十分钟，叶辞浑身都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小脸红扑扑的，眸光潋滟。
偏偏站得端端正正的，活像是幼时挨批的学生，态度良好等待从轻发落。
到了工作室，宋晖言打开空调，回头看见叶辞乖巧的样子，指腹在按钮上稍稍抚过，动作微顿，薄唇不由自主地抿成了一条线。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叶辞已经坐下来，坐姿良好，等待受训。
工作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隔壁教学楼的讲课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太阳下晒了一会儿的缘故，她的面颊红成一团，眨巴着湿漉漉的眼，下唇被贝齿咬的殷红。
“写推送，最主要的是写到人心去，快准狠。”他倒了一杯白水，递给她，声音低低沉沉的，俊逸清冷的脸似乎柔和了些，语气稍顿，又道，“我记得你的文笔很好。”
隔壁教学楼的讲课声都被屏蔽在外，叶辞的手指无意蜷了蜷满脑子只听得见最后一句话。
文笔怎么来的呢。
是写情书写出来的。
五十封情书，一天一篇，各式各样都有。
“……一般般。”叶辞敛眉，舌尖搁在两排牙齿中间重重地咬了下，生疼生疼的，确定她刚刚没有听错话。
宋晖言夸她文笔好耶。
清淡的视线顺着乖软的头顶发梢，悠悠划下，他将桌底一箱装订好的A4纸都拿了出来，置在桌上：“这是从前推送的资料，你可以看看，随后试着写一下，有什么问题，我再提出。”
“我……不是进来画表情包的吗？”叶辞微微咽了咽唾沫，抬头巴巴地看着他，嗓音依旧是软软的，尾音拖得有些长，拉得却很轻，四处绵延散开，像是刻意求饶。
从她的角度看去，宋晖言的头微微抬，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绷紧了，落地窗外的光打在面上，视线沉着，黑眸沉沉却又澄亮。
握着资料的手似乎用了些力，骨节泛白，长眉倏然扬起，薄唇紧抿。
惯有的神情，叶辞却敏感地觉得他生气了。
“叶辞，我不会看错人的。”再一次垂眼，他的眼神冷淡沉静，随后从裤子里勾出一串钥匙，搁在桌上，“你可以好好看看，我先去上课，等会儿再来。”
说罢，宋晖言转身离了去。
“……”
叶辞怔了许久，捏着笔，久久不能落笔。
倏然，甩开了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猛然拿起手机飞快地打起了几个字发给又又。
【我的文笔怎么样？】
【大神中的小辣鸡，辣鸡中的战斗机。】
【再见.jpg】
对方的回复很快，带着一针见血的犀利，八成赶作业赶得疯癫，她发了表情包过去之后就没了声，按理说，还会追问一阵才是。
所以说，这一次是宋晖言看错人了？
工作室只有自己一个人，叶辞放松不少，松了松筋骨，脚腕子也跟着抬起来了，脚尖一勾，平底鞋就甩掉了大半截，剩下一点儿挂在脚丫上，要掉不掉的样子。
放松完毕，开日。
……
整整一天，叶辞都泡在了工作室里。
她平日不关注学校的事情，除了上课就是打工，潜意识里避开和过去有关的所有事情，这其中也包括宋晖言。
如果不是还书，叶辞并不打算出现在他面前。
安安静静在学校做小透明，过上有些无聊但是很安逸的生活。
长睫微微动了动，现在的叶辞，已经回不去从前了。
不得不说，官微做得很不错，官微做得很不错，宋晖言将校内推广至校外，官微以至于全国都有影响力，推送的内容自然要多加思考和扣题，又红又专的同时，也要抓住年轻人的眼球。
……还真不是文笔好能够做到的事情。
光打草稿就用了好几个小时，工作室的时钟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叶辞抬起头，惊觉已经是十点了。
透过落地窗往外望去，另外几栋教学楼已经熄灯了。
夜色已深。
S大的电力系统很渣，听说十点钟的时候，特别容易跳闸。
念头刚刚浮现，叶辞头上的环形LED灯熄灭了，室内刹那间陷入了一阵沉沉的黑暗。
“……”
白日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无论何时都不能说S大的渣。
心梗一般。叶辞刚打开手机，手机就啪叽一声没电关机了。无奈之下只能在黑暗中继续摩挲着，确定自己都收拾好之后，勾起那串钥匙，准备离开。
钥匙在手中晃动，发出轻灵悦耳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显得几分诡异。
更诡异的是，门突然开了。
“咔”的一声响动，在这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显得格外的吊诡和不寻常，叶辞抱着书的手指蜷了蜷，腿一下子就软了，顺着台脚缓缓滑下。
还未曾滑到地，便落入了一个带点汗意的清冽怀抱之中，几分温软。
晚风吹入，鼓起了半笼着的窗帘。
叶辞眨巴着眼，心间微微颤动，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午后。
她躲在后面偷窥了很久，随即从窗台跳进了他的课室，坐在他的桌子上。宽大的校服遮住了少女姣好的曲线，只留下两条细长白嫩的小腿不住的晃，弯眼轻笑：“据我所知，有三个人很喜欢你。”
少年清俊瘦削，身形还略显单薄，听了少女的话，写字的动作稍顿，从鼻腔挤出了一个音：“谁？”
“我啊我啊我啊。”
叶辞捂着唇嗤嗤笑起，上挑的眉眼显得格外的张扬，勾着脚踩住桌面，一跃坐在少年对面的桌子上，倨傲地挑起眼角，语气沉缓又肆意：“哎，我都追你这么久了，给点反应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