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善恶

　　夜晚的第七大道是静悄悄的，马路上空无一人，边上的路灯也不甚明亮，还有大量的蚊虫围绕着灯光发出嗡嗡的声音。
　　黑色的夜幕为这个国家盖上一层遮阳布，将光明阻挡在外。在这层遮阳布下，无数丑恶的细菌在滋生着。抢劫，斗殴，谋杀，女虽奸，屡见不菲。小偷，流氓，恶棍全部都从阴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寻找着那些还敢在夜间游荡的肥羊们，教会他们黑暗的规矩。
　　这是这个国家的潜规则。白天，呈现出光明繁荣的一面；夜晚，呈现出阴暗丑恶的一面。所有人都清楚，所以人们都不会在晚上出门。那些在夜晚遇上倒霉事的家伙，大家会同情他，但绝不会可怜他。
　　因为夜晚不是他们的世界！这是早就知道的事！
　　雁夜讨厌夜晚的城市，这是个穷极一切人类黑暗面的地方。但此刻他却庆幸自己来到了这个双面的国家。这里的晚上有太多他所需要的东西。
　　血液！
　　在这个国家其实很难弄到新鲜的血，这里的市场上不卖这个，就算卖雁夜也不会去买，牲畜的血的用处并不大。他是人类，必须得使用人类的血液才行。
　　这并不容易。
　　如果走正规途径的话，免不了要经常跑医院。那太引人注目了！他是个外国人，亚洲人的相貌在这里太具有特殊性，只怕去不了两三次，就会有不知道在哪里的好心的群众送他去喝咖啡。
　　何况，冷冻过的血液，哪里能比得上还在血管里流动的血液有活力呢？
　　“朋友，别紧张，告诉我，你有AIDS吗？”
　　雁夜踩着脚下一张被恐惧扭曲的脸，温和地问着。在雁夜的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五六个人，都穿着皮衣，染着彩色电灯泡一样的头发，全都昏迷着。
　　这是雁夜干的。这个国家的夜晚超乎想象的热情，雁夜才走了两个街区，就被一群嬉皮士给缠上了。他们拿着铁棍和手枪，怪笑着将雁夜逼进小巷子中，要求雁夜把身上的一切财物就交出来，不然就给他点苦头吃。
　　他们一直这样干，从未出现过意外。有时候甚至能财色兼收。现在终于碰上硬茬子了。
　　雁夜用拳头和他们探讨了一番，期望能探讨出一个和谐的结果。很可惜的是，他们的身手似乎并没有他们的嘴皮子厉害。
　　只三十秒后，他们就都躺在了地上。那个拿手枪的在被打晕前还开了三枪，两枪打在了空处，一枪打在了雁夜脚下这个嬉皮士的身上。这家伙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血像水龙头一样从伤口涌出来。
　　铁锈般的血腥味让雁夜嗅了嗅鼻子。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有了这帮嬉皮士，今天晚上的实验材料足够了，可出于安全考虑，雁夜还是决定问一下，毕竟血液也是多种疾病的传染介质。
　　疼痛和恐惧在男子的心头缠绕着，他能感觉自己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流，身体慢慢变冷。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着抓住雁夜的裤腿。
　　“救...救...我....救护车...”男子满头大汗，唇舌发白。伤口的疼痛让他只能勉强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你有AIDS，或者其他血液传染病吗？”雁夜再次问了一遍。他的语速放得很慢，方便这些美国人理解。
　　男子听懂了，微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颤抖的嘴唇仍旧哀求着雁夜。
　　雁夜点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一脚踢在男子的太阳穴，将男子踢昏过去。雁夜没有救他的意思，询问的目的很明确，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像实验之前戴上手套一样。
　　生命只有一条，他不可能在自己的身上实验；因此需要实验动物，这些家伙就是实验动物，这一点不会改变。
　　冰冷的地面上，男子的血液慢慢流淌着，越流越多。像是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小河，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四处延展开来。男子的呼吸也慢慢地微弱下去。
　　雁夜站在原地，久久地凝视着男子，没有动作。
　　“他快要死了。”毕方停留在雁夜的肩头，告诉雁夜。
　　“我知道。”雁夜回答着，却依旧没有动作。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谁都没有动作。眼睁睁地看着男子死去。
　　一条生命，二十分钟，就消失在这个世间。这对于任何人都是一种复杂的感受。
　　雁夜突然开口，“他不是个好人。”
　　在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雁夜就能闻到他的武器和衣服上有其他人的血腥气，非常微弱。这证明他在近期伤害过其他人。
　　“对，他不是个好人。”毕方明白，这只是雁夜为自己找的理由，因此也附和道。希望这能让雁夜心安。
　　“.......”雁夜又沉默下去。
　　毕方也不吱声。
　　过了一会，一个趴在垃圾桶上的绿发嬉皮士呻.吟了一声，揉着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扶着墙走了两步，看样子似乎还有些恍惚。
　　啪嗒——！皮靴发出踩进水洼里的声音。粘稠的触感和刺鼻的味道让绿发嬉皮士那昏沉的大脑立即清醒了。低头一看，这哪是什么水洼。分明就是一片血泊。失去活性的血液在空气中慢慢凝结，形成半固体的血块。
　　绿发嬉皮士终于浮现出惊恐的表情，他下意识地想要叫出声来。这么多的血如果都来自于一人的话，那那人必然不可能再活着。
　　嘭——！雁夜再次一拳打昏了绿发嬉皮士，轻轻擦了擦自己拳头上的血迹。
　　“我也不是个好人。”雁夜的语气很沉重。
　　“对，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毕方能读懂雁夜的意思。但也深刻地明白，他们踏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了。
　　“善恶，只是空谈。”雁夜道。
　　人类所谓的善恶，本来就是个很暧昧的词。甚至它的定义也很暧昧，只取决于人们的观念。人们认为他是善，那么他就是善。如果认为恶，那就是恶。
　　一个人，如果将满座山的森林砍掉来盖一间房子，导致森林里的动物全部都饿死。那么他的定义会是恶吗？一个人，如果将满座山的森林砍掉来盖一间学校，让周围的孩子们全部有学上，走向光辉的未来。那么他的定义会是善吗？
　　人类文明自诞生以来迄今为止，灭绝了多少种生物？破灭了多少自然环境？又让人类的族群壮大了多少？生活水平提升了多少？
　　这究竟是善，还是恶？
　　无人能解答，因为善恶只是人类为自己拷上的不存在的枷锁。其实，世间本无善恶。
　　毕方催促：“想明白就开始吧，我们浪费很多时间了。”
　　毕方和雁夜都明白，他们无法回头，也不会回头。他们会一直走下去。并且，牢守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