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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暗黑色的中长发,被梳成了三七分,有些曲卷的垂在他的耳边;略尖的国字脸上,那双细长的紫黑色眸子倒显得十分突出;他身穿粉白竖条纹的短袖衬衫和配套的短裤,露出修长的小腿,配上那浓浓的黑眼圈,倒是有几分病人的意味——这就是……Violin的主人?
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进来了,蹲在我面前,仔细地打量着我,眸中满是平易近人。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却依然笑着。他的笑,是那种很温和的笑,看了就像被治愈了一样。
我也好奇地打量着他,他的睫毛好长啊,就像把小扇子,在窗外射进的阳光下发着光。
此刻,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唯有窗外不知名的鸟儿还在树梢上跳动。
半晌,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着对我说:“Hey,我叫方简,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着方简,摇了摇头。
方简捏了捏我的脸:“要不要,我帮你起个名字吧?”
我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了烁烁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
“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啊。”方简笑了一下,注视着我的双眼,“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像琥珀一样。那么……就叫你琥珀吧!”
我望着方简,如遭雷劈地愣住了,悲伤与不可思议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又是琥珀……
方简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他捧起我的脸,笑着说:
“琥珀,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我知道,只要我叫一声就算是答应了,方简就是我的主人了,我就可以摆脱烁烁带给我的阴影,获得新主人方简的关爱了……
可是,就算我答应了。烁烁带给我的阴影,真的可以摆脱吗?
我闭上眼,跳到窗上,决心自己流浪,不再拥有主人,不再得到名字,不在得到……主人的关爱……
“喵呜……”我听到有只猫在叫,认为是Violin的叫声,可是,那是我自己的叫声……
我最终,还是,懦弱了……
我没看到,一直在旁边目睹这一切的那只猫,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血红。
(2)
“Hey!”Violin拍了拍我的肩,“现在我向你重新介绍我的主人,也是你的主人——方简。”
我看了一眼正全神贯注画画的方简,道:“呃……不用了……”
Violin无视了我的话,郑重地看着我:“方简今年二十八岁,职业画家,爱好是画画和养花。”说到这Violin的眸中流露出一抹骄傲之色:“主人画画很厉害!是很有名的画家!”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Violin:“都说不用了……”
Violin再次无视了我的话,扭头看了眼正画画的方简,跳出窗外:“跟我来。”
我半信半疑地跟着Violin跳到窗外的树梢上。Violin突然转过身来把我按在树梢上,一只爪子抵在我脖子上,一双黑色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我共享一个主人……”
我感到脖子传来一阵剧疼,随之感觉到的,是快窒息的苦闷。
Violin丝毫没有要松开爪子的意图,继续声音颤抖着、痛苦地说下去:“你凭什么……凭什么来抢我的主人!就凭善良的主人救了你吗?主人只能是我的,你不可以!主人只能也绝对是我的,不是你的!”
这时的Violin好像恶魔,狰狞的面部表情,黑色的眸子好像因愤怒而染得通红,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柔与平静。
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Violin……你……你先放开……我……我要死了……”
Violin轻蔑地看着我,却依旧没有要松开爪子的意图:“别在这跟我装可怜!我不会怜悯你的!你不配得到主人的关心!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不就是因为主人救了你吗?你凭什么跟我抢主人的关爱!”
Violin的声音突然剧烈颤抖,听起来,好像崩溃了:“以前……主人都是只对我一只猫微笑的……可是刚才……”她顿了顿,声音又变得阴森而诡异了:“你看起来不像是流浪猫的样子,你有主人的,对吧?那为什么还要跟我抢主人!你不知道主人对一只宠物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主人是宠物一生的依靠啊!”
(3)
一生的依靠吗……
我愣了,不再去挣扎,任由Violin谴责我。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应该答应方简,我更不应该懦弱……
可是,我真的好想,得到一个名字,得到主人的关爱……
哪怕这个名字跟原来一样,哪怕得到主人的爱之前需要被谴责……
我该死了吧?我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本来就不吉利,何必要跟命运抗争什么呢?反正也就是徒劳无功罢了,反正黑猫,本来就不吉利。
我闭上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在看透一切之后,死亡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如果我的死能够给Violin、方简、烁烁的家人以及烁烁带来幸福的话,那我宁愿我死后永不复生!
可是,Violin的爪子渐渐松开了,她把抵在我脖子上的那只爪挪开,黑色眸中的红色消失不见,只剩下惊恐和内疚:“怎么办,伤了琥珀主人会不高兴的……”
我强忍痛苦,从树梢上坐起来:“我没事。”
Violin警惕地弓起脊背,凶狠地盯着我:“你走!离开我的主人!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我无视了她的话,平静地望着她:“Hey,Violin,现在的场景是不是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好像?你像当时的我,我就像当时的你。”
Violin愣了一下,随后拼命的甩了甩头,弓起的脊背依旧弓起:“你的小伎俩,难不倒我。”
我依旧平静地望着她:“我确实有主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曾经确实有主人。”
Violin的眼睛一亮:“那为什么要跟我抢主人?”
“我说过了,只是曾经。”我缓缓垂下头,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忧伤,“我没跟你抢主人,我也不想跟你抢主人,我只是想得到主人的爱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
“那就是抢主人!”Violin打断了我的话。
“你理解吗?被抛弃的滋味?”我无视了Violin的话,“你有过,被抛弃的经历吗?”
“没有,但是我想现在应该算!”Violin一脸不服气地道。
“这还算不上被抛弃的滋味。”我摇摇头,“方简还没抛弃你,他只是多收养了一只我而已,他还没跟你说他不要你了,这不算抛弃你。等到他真正抛弃你的时候,绝对比你现在还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一亿倍。”
“你凭什么这样断言?”Violin瞪着我。
“因为我,被抛弃过。”我道。
Violin听了,缓缓地坐下来了,脸上愤怒的神情消失地无影无踪,取代而之的是不敢相信。
我抬起头,直视着Violin那双黑色的眼眸,苦笑了一下:
“你不是说……主人是我们宠物一生的依靠吗?
“我这个主人,算不上一生的依靠那么伟大,只能勉强称之为……
“刹那的光芒……
“既带来了希望,却又只带来了短暂的希望,同时还附赠给我一个‘好’东西。这个东西叫作——
“漫长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