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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绝望地冲了出去,心中所有的温暖早在主人的那一句:“我不要你了!”冰冷的话语中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助、痛苦与迷茫。
也不知跑了多久,当我挣扎着从绝望深渊中清醒过来时,这里早已不是我所熟悉的地方了——是啊,这又怎么会是那个我所熟悉的地方呢?那个所谓的“家”,早已没有了我的位置。
我自嘲地笑笑,心中一阵苦涩。
突地,一滴冰凉的水珠掉在我脸上。我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果不其然,下雨了。
一层层厚厚的阴森森的乌云遮住了太阳,豆大的冷冰冰的雨珠争先恐后地从天上掉下来,落在地上。打湿了草地、树木、树叶、花朵……以及,我的皮毛、我的身体和我的心。
我如一具僵硬的、冷冰冰的尸体似的,软弱无力地瘫倒在这如墓地般的森林之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挣扎着爬起来。最终我也只能无力地瘫在地上,任凭雨点打在身上。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点一点被黑暗所吞噬……
这凄惨萧瑟的雨景,同那时好像。
(2)
半年前的一个傍晚,雨下得很大,像是天上的神仙们再过泼水节似的,水都从天上掉到地上了他们都不知道。我静静地蜷缩在这个早已被雨水打湿的纸箱子中,边瑟瑟发抖着边祈祷神仙们无意中洒在我身上的祝福水能给我带来幸福。
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神仙呢?就算有,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泼水节的习俗呢?就算知道,他们又怎么会祝福我呢?
但我的幸福,的的确确是来了。
我听见雨中夹杂着人类的脚步声,便悄悄探出头来,正好与那个撑着小花伞、穿着小花雨靴的大概五岁的小女孩四目相对。她牵着一个比她高好多的中年男子,开心地笑着。
我原以为他们会像别的路人一样,熟视无睹地离开。可她看到了我,却显得十分开心,立刻丢下那个同他一起来的中年男子,向我跑来。
她跑步的姿势很是可爱,手上撑着的小花伞一摇一摇的,头上扎着的冲天辫也一晃一晃的,身上穿着的白底红点碎花裙的裙摆如同涟漪一般波动。她脚上穿着的小花雨靴踩在地上的积水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再配上雨点打在小花伞上发出的“滴滴滴”声,简直就是一首极其悦耳的曲子。
她跑到我面前,蹲下来,侧着头把小花伞夹在肩膀上。然后她用她那双稚嫩的、胖乎乎的小手,把我从那个湿透了的纸箱里抱出来,举过头顶。
我盯着她,她也仔细地打量着我。她的双眸好漂亮,像天上的明星般闪耀明亮。她的手好温暖,像小太阳似的,不仅温暖了我湿透了的身体,同时也温暖了我凉透了的心。
“爸爸!爸爸!这里有一只好可爱的小猫欸!”她回过头,对那边的中年男子喊道,“我们收养他好不好?”
中年男子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后又假装温和地说道:“烁烁,我们不可以收养它。”
烁烁,多么美的名字,正如同她的双眸一样。我想。
“为什么啊爸爸?”烁烁把我抱在怀中,依依不舍地说,“他那么可怜,全身都湿透了……”
“烁烁,时间不早了。快把小猫放回去,我们该回家了。”中年男子看了看表,稍有些急切地对烁烁喊道。
“不要,我要带小猫回家!”烁烁抱我的力度紧了些。
中年男子的语气颇有些不耐烦:“不可以带小猫回家!”
烁烁不解地望着中年男:“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中年男子无情地无视了烁烁的爱心,坚决地道。
烁烁失望地垂下头,漂亮的双眸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晶莹剔透的泪珠。可是她并没有哭,而是倔强地站了起来,抱着我跑到中年男子面前,眨巴着那双好看的眸,对他说:“爸爸,你看他……”
她的话未说完,中年男子却已经从她怀里夺过我,然后重重地扔在地上:“我讨厌猫你不知道啊!黑猫不吉利你不知道啊!”
“嗒。”她的小花伞掉在了地上,被地上的脏水浸湿了,像一只被嫌弃的小猫一样,可怜兮兮地躲在角落。
鲜血从我的身体中流出,染红了地上的积水。雨水打在我身上,立刻变成了血水。
我努力地睁开双眼,望着她无助但倔强的背影,叹了口气:对不起,烁烁。如果给我带来幸福的代价是让你不幸福的话,这样的幸福,我宁可不要。
我愧疚地闭上眼睛,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大脑好像碎裂了一般,疼得厉害。但更疼的,是我的心。
我笑了,无奈地笑了:烁烁,我很高兴遇见你……只是可惜,你没给我取个名字……
我好想要一个名字,就像我好想要一个主人一样。我才刚出生时,就被许多人嫌弃了,只因为那一个不存在的谣言——黑猫不吉利。
而烁烁,她是第一个愿意收养我的人。虽然她没能收养我,但是,能遇见她,真的太好了。
我最终还是不能拥有一个名字吧……
就在我以为我快死的时候,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把我从冰冷的地上抱了起来,抱在怀里。
我愣了,随后拼命地睁开眼,果然,是烁烁——她望着我,白皙的小脸上明显有泪痕。双眸红红的,其中盛满了怜爱。
“爸爸……我们收养他吧……”烁烁抱着我,再次走到了中年男子面前。但是,她眸中不再是央求,而是不容置疑,“我保证,我会乖乖的,不捣乱……”
中年男子威严地盯着她。
“也不反对你和江阿姨的事……”见他不回答,烁烁垂下头。许久,才声音哽咽地说道。
“记住你说的话。”中年男子这才开口,语气稍微温和了些,但还是十分厌恶。他边走边说,“走,带你的猫去医院。”
烁烁的眸中顿时流光溢彩。她抬起头,跟上中年男子的步伐。边走边把虚弱的我举到面前,细细端详着。
我感觉自己快昏了,但我还是用尽全力强迫自己睁开眼望着她:给我起个名字……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像琥珀一样。”烁烁的声音如赦免令一般,“嗯……就叫你琥珀吧!”
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失去了知觉。
我的名字,叫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