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脚腕骨

　　“这地方的蚊子可真多呀，看把你咬的。”刘昊辰边说边从包里掏出蚊虫药，给林浩仔细地涂上。
　　“等一下！”昊辰他爹突然拉住林浩的裤脚，眉头皱得紧紧的。
　　“怎么了，爹？”昊辰一脸疑惑。
　　“这血斑块看着有些眼熟？”昊辰他爹开始沉思起来。
　　“蚊子咬的包，能不眼熟？”林浩看着昊辰他爹的表情，心里莫名紧张。
　　“你祖父右脚腕上，好像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昊辰他爹眼睛一亮，警觉地说。
　　“什么？”昊辰惊讶地张大了嘴。
　　嗡嗡嗡！
　　竹林里雾气沼沼的，一团团的伊蚊煽动着翅膀，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三个热血的人。
　　昊辰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种坟地里的花蚊子咬人无声无息，叮的包不大，但是奇痒无比，你恨不能把那块肉都抠出去。
　　但很明显，叮的包跟林浩脚腕上的完全不一样。
　　“一起刨！”昊辰他爹突然说了句。
　　“刨什么？”昊辰一脸疑惑，完全不明白父亲这句话啥意思。
　　“刨你祖父的坟！”昊辰他爹甩出六个字。
　　“爹，你这是骂人还是让刨坟啊？”昊辰和林浩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说好的给刘叔刨坟，咋还刨开祖坟了？”昊辰不解地问。
　　“别废话！快干活！”父亲有些不耐烦了。
　　父亲一锄头一锄头地掘着土，额头上冒出汗珠。
　　昊辰递过毛巾，林浩顺手抢过锄头干了起来。
　　毕竟是两个年轻人，体力壮，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父亲坐到了一边，抽起了烟，香烟味儿弥散开来，蚊子群退回到了竹林里。
　　昊辰和林浩两人，你一撬我一撬的用力刨着，四周已经堆起了高高的土。
　　就在这时，突然手下感觉有异，“咚”的一声，锄头一沉，手腕翻转用力，竟硬生生地扯出一块黑褐色的木板来。
　　“有黑气，躲开！”身后一声暴喝，父亲凌空跃下，扑倒二人。
　　昊辰回头望去，只见父亲身体摇晃了几下，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了个口罩捂住口鼻，原来父亲早有准备。
　　昊辰躲在圈外，仔细瞧着坑内，自己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只好挠挠头。
　　父亲继续清理着浮土，然后用力撬开棺材盖，随即跳了上来，张着嘴大口的喘息着。
　　“老爹，哪儿有黑气呀。”昊辰搀扶住了父亲。
　　“我看到了…”林浩吞吞吐吐地说。
　　“你说什么？”昊辰老爹一把揪住林浩的衣领质问。
　　“我看到了一团黑气，顺着我耳边飘过。”林浩如实告知。
　　“你怎么可能…？”昊辰扭过头看着林浩，一脸不相信。
　　“你是R型血？”昊辰他爹随口一说。
　　“我是B型血，大叔这玩笑开的，这不咒我短命么。”林浩摇摇头，笑了笑。
　　“儿，你还没有开眼，自然看不见了。”昊辰他爹说道，“至于你同学，为啥能看到黑气？…”
　　“我…！？”林浩越听越糊涂。
　　“开眼”这事，昊辰自小就知晓。
　　开眼——俗称“阴阳眼”，是拥有R型血的人的一种异能，大约百分之一的概率。七彩村的先祖们晓得的开眼共分五种，分别是：洞察眼、幻术眼、焚眼、空间眼和心灵眼。
　　昊辰踮起脚，向土坑内看，但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叹了口气。
　　“等等尸气散了再下去。”父亲又点起了一支烟。
　　“老爹，曾祖的棺材里怎么会冒黑气呢？”昊辰不解地问。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这恐怕是开了眼的。”
　　“你是说祖父他开眼了？”昊辰问道。
　　“棺木中一股灼烧的气味，结合了尸体分解时的腐败气体，便会产生剧毒的黑色尸气。”父亲解释道。
　　“焚眼！”昊辰插了一句。
　　“恐怕八九不离十。”父亲点了点头。
　　“焚…焚…眼？”林浩完全像个局外人，不晓得这对父子在说啥。
　　“那么最厉害的眼呢，是什么尸气？”昊辰感到越来越刺激。
　　“老爹悬壶一世，都是听闻。真开眼的至今一个都没见过，除了…”父亲上下打量着林浩，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此刻辰时中，一缕阳光斜斜地射下来，照到了土坑里。
　　父亲跳了起来，抓起雨伞，站在土堆上，把雨伞撑开遮住了阳光。
　　“先人的骨殖见不得太阳光的，昊辰，尸气已经散尽，你下去替曾祖敛骨吧。”父亲鼓励昊辰道。
　　昊辰拿起一条布袋，壮着胆子跳下了坑。
　　一副完整的骨架，呈焦红色，不过姿势却是十分的怪异，那具尸骨是头向下爬着的，脊背朝天。
　　怎么会这样？当地从来都没有这种风俗啊。
　　昊辰皱了皱眉头，目光扫视了下棺内，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随葬物品，棺材底部有一些极细的黑色焦土，掩埋了部分骨殖。
　　他嘟囔了声，蹲下开始敛骨，平生第一次钻进了棺材里，心里慌慌的，忐忑不安。
　　骨殖一根根地装进了布口袋，骨骼之间的筋膜早已消失了，所以连接处都是分离的，拣起来很容易。最后他捧起骷髅头，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里。
　　“老爹，拣完了。”昊辰喊道。
　　江南的晚秋，天气变化无常，刚才还有阳光照下来，此刻却是乌云蔽日，哗哗下起了雨。
　　“昊辰，辰时已过，我们回去。”父亲看了看铅灰色的云，摇摇头说道。
　　“不安葬么？”林浩问。
　　“风水破了，就得挪个地。”父亲拉住昊辰的手，把他拖了上来。
　　三人照原路返回，等赶回村东家门口时，浑身衣裳都已经湿透了。
　　草屋前的大香樟树下，站着几个人，焦急地四处张望。一见昊辰父子，赶忙迎上前来。
　　“刘医生，我家婆娘就要生产了，麻烦您赶紧跑一趟。”那为首的中年男子焦急地说道。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父亲进屋去取药箱。
　　“昊辰，今天不一定赶得回来，你在戌时把遗骨清点一下，然后用白布条扎紧放在西屋壁龛上，记住点上三炷香。”父亲背起药箱，叮嘱昊辰道。
　　“知道啦，老爹早去早回。”昊辰应声答道，走进西屋放下布口袋。他知道，接生不同于看病，有时产妇折腾一两天还生不下来，父亲就得在那里随时看着。
　　“还有，你这位同学，要是不急着回去，在我们家小住个几天，等我回来吧。”昊辰父亲阴沉着脸，语气有些重。
　　“叔叔，你太客气了。我还是回宾馆住吧。”林浩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客套话，有些事我得跟你讲清楚！”父亲语气急促。
　　“你看！”昊辰一把搂住林浩，按到座位上，“要不赏个脸？住我家？”
　　“那好吧。谢谢叔！”林浩不好推脱，只好答应了。
　　晚上掌灯时，昊辰和林浩两人胡乱扒拉了两口饭。
　　看看时钟已经七点，戌时到了。
　　两人来到西屋壁龛前，取下布口袋，开始遵照父亲的嘱咐在油灯下清点骨殖。
　　自幼就跟着父亲行医，十多年的耳闻目染，昊辰对人体并不陌生。
　　他知道人体大大小小有204块骨头，但是听说外国人有206块，他们的第五脚趾骨比我们多一块，不过父亲也没见过。
　　“201，202，203……”林浩帮忙计数，口中念叨着。咦，怎么没啦？他倒过袋子，里面空空如也，一根也没有了。
　　“少了一块！”昊辰想了想，干脆摆起来看。
　　说干就干，两人将所有的骨头按人体的顺序拼了起来。戌时尾，当钟声敲打九点钟时，人体骨骼拼接完成了。
　　曾祖的骨架安静地躺在了西屋的地上，唯独缺少了右脚腕的一根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