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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族，死一个人就像是宰一只鸡那样简单。
偏殿内的仪式依旧在继续进行，刚才的事情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
孔垂髫欲言又止，嘴巴几次张开，几次闭紧，最后伸出的手缓缓缩回，微叹一声。
红衣老者转过身去，看着依旧抱着婴儿嬉笑的邋遢老头，双手虚握，又松开，来回几次，直至手心渗出的冷汗消失，半晌，这才低头，沉痛说道：“圣贤切勿动怒，家门出此败类，真是有辱斯文。”
邋遢老头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抱着婴儿，脸上似是希冀，似是追忆，而孔垂髫在一旁站着，温玉般的脸上带着几丝尴尬。
红衣老者此时就这样站着，猜不准这邋遢老头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有心继续说话，却怕依旧冷场，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相当尴尬了。
“唔……传闻莫不是真的？”清虚道长在一旁突然说道。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官员有的疑惑不解，有的却仿佛有了明悟。
孔垂髫只觉得看向他的许多目光都变得相当微妙，他再也站不住了，走上前去，手心叠在手背，以儒家作揖行礼，一弯到底，语气真诚至极：
“曜兄，实不相瞒，我这先生遭遇了一些事情，导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行事方式也异于他人，此时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听到别人说话，也不去理会，还望曜兄不要怪罪。”
红衣老者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敢情不是这个邋遢老头因为此事开罪郭家啊，而是他压根这时候就不清醒啊，说白了这个老头空有一身惊天修为，原来是个疯子啊。
自己刚才还那么紧张，害怕稍有不慎，就耽误了自己孙儿的大好前程。一想到这里，刚才的胆战心惊就转化成了愤怒。
刚才自己动用家法，将那半大少年乱棍打死，其实是过了，这也并非他本意，只是想着以此平息这邋遢老头的怒气罢了。
自己这孙儿跟了个疯子先生，即使修为再高，又能好到哪去？
这不是把我孙儿往火坑里推吗？
红衣老者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露出真挚微笑，表示理解。
但是他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说话。
一旁的清虚道长又发话了，语气显得尖酸：“无量天尊，我说孔道友，你这就不对了吧，你先生现在样子疯癫，就算修为再高，学问再大，怎么能再做别人的先生？莫非你要误人子弟不成？”
听到这话，即使孔垂髫脾气再好，脸上也不禁微微变色，他袍袖一抖，全然不复方才温和神色，肃然道：“道长切莫做那自甘下流之辈！君子力主忠信，诚者乃是天之道，我先生的情况你们并不知晓全部，我以社稷学宫名义担保，并没有清虚道长你说的这般严重！”
清虚道长嘿嘿一笑，双手做无奈状，刚要回击，众人身后一直没有发言的释部官员一声佛号，打圆场道：“小僧对这位小施主的资质可是相当好奇，一刻也不能再等了，诸位施主若是有话要说，不妨再等上一等。”
说罢走到邋遢老者身边，袈裟飘飘摇摇，隐隐可见胖大身材。他双掌合十，口诵佛号，等到双掌分开，已透出温和明黄色佛光，伸手将婴儿从邋遢老者的手中接过。
说来也怪，邋遢老者样子疯疯癫癫，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婴儿身上，对胖和尚这般举动却并不阻拦，任由胖和尚从手中接过婴儿。
胖和尚重新将婴儿放回桌上，从怀中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琥珀色的珠子，顿时屋中有绵绵梵唱回荡，里面流光闪烁，竟是一个个‘卍’字。
“轮回珠？”孔垂髫露出惊讶神色，出口道。
“不错，正是此宝。小僧不才，心头隐隐有感，觉得普通的般若珠对小施主并不起作用，这才显露轮回宝珠。”胖大和尚双手捧珠，解释道。
胖和尚扎稳步伐，手中明黄色光华如水般涌出，不断将多年修炼的佛力注入轮回珠里，绵绵梵唱，显得更加佛韵悠扬，让人脑中顿生空灵澄澈之感。
莽汉心中暗自点头，这胖和尚不显山不露水，看样子却是这些官员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底子打的十分扎实。
约莫一刻钟之后，胖和尚面色微微苍白，肉轱辘似的脑袋上尽是汗水，见轮回珠之中‘卍’字越来越多，流转速度越来越快，这才收了佛力，双手捧珠，放在莽汉脑袋顶上一尺的地方，叫了一声：
“痴儿，还不速速收束五蕴，照见心性！”
莽汉只觉得一股莫名操控之力袭入脑海，竟是八亿四千万金光佛陀菩萨，乘着无边净土，降落在他的脑海之中。
佛陀齐声吟唱，金光化作七宝莲子；菩萨挥动杨枝，播撒甘露。
莲子落于脑海，受了甘露滋养，竟然迅速发芽，长成一朵朵七宝莲花，欲将莽汉脑海化作一片莲池。
莽汉心中冷笑。
没想到竟然是悬空寺的度人经。
如果自己中了这招，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什么，心中必定虔诚礼佛，一心一意去寻找那传说中的大寂灭之境，变成佛门的一员。
莽汉放任莲花生长，直至长满了整片脑海，莲花开得正盛之际，莽汉脑海中却不断弥漫出丝丝黑气，顺着莲花根茎蔓延而去。
宛如一丝丝黑色经络，布满整片莲池。
花朵依旧明艳清雅，莲子却已变作乌黑之色。
脑海中天空之上，八亿四千万金光佛陀菩萨所乘净土忽然一声哀鸣，变作无边秽土，佛陀原本慈悲的面上忽然出现一丝惊恐，紧接着所有佛陀全部变成明王忿怒之相，菩萨千只光洁手臂上，一道道漆黑魔纹游走。
庄严报身凝聚而成的袈裟垢秽，头上五色华盖光华萎靡，无垢无恙的貌美菩萨眼珠变作漆黑，腋下流汗，身体臭秽。
最终，所有佛陀菩萨尽皆转化成了神魔，在莽汉脑海之中凄厉嘶吼。
莽汉脑海外界，胖和尚刚刚吃了一颗丹药，正在运转周天，闭目调息，忽然心中一跳，莫名悸动，睁眼看去，只见轮回珠上，密密麻麻都是裂痕。
婴儿露出好奇神色，稚嫩手指轻点轮回珠。
噼噼啪啪，一地碎片。
胖和尚面色迅速变得潮红，失控佛力在四肢百骸兴风作浪，他作势欲呕，却又堪堪忍住，但是婴儿一声啼哭，尿了胖和尚满头满脸，污秽了一件上好袈裟。
胖和尚终于忍耐不住，一口混杂着金光的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