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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清晨,肝脏外科的医生办公室挤满了人,周一早上大交班是肝脏外科多年来的传统,几个病区的医生都到这边来交班,同时汇报上周的工作情况,比如门诊情况、手术情况,以便于大家对科室的整体的情况了解。
等交完班也都九点了,各个医疗组才开始查房。郑存志不是每天都查房,一周可能查两三次,其他的基本都是金城和王恒在查。查完房金城就在办公室梳理和安排这周的手术,组上的研究生李今走过来向他汇报组上的一些情况,“金老师,我管的23床的病人是个肝癌,本来计划这周手术,她现在又不想做了”,“我先看看片子”,郑存志打开这个病人的CT,看了下说,“这个病人从片子上看应该是个肝癌,在S4段,有机会做手术的,为什么不做?”
“我觉得应该是经济上的问题吧,她和她老公都在工地上的打工的,这次是因为肚子痛的实在受不了才来医院看病,哪知道一查查出来就是肝癌,还有个儿子在读大学,好像是外地来打工的,是当地的新农合,在我们这一级的医院又报销不了多少,更没有商业保险,一听说做手术要四、五万,就说不想做了,想出院回家了,”李今推测道。
“那把她请过来了我和她聊聊,”金城还是不想放弃,目前还有手术机会,再拖一段时间转移扩散了那时候再治疗可能效果就差很多了。
不一会,李今就领着病人和她老公来到了医生办公室,他们的面容被风吹日晒得黝黑,皮肤粗糙,仿佛经过了岁月最严峻的洗礼。他们的衣着朴实无华,一看就是那种老实人。
“来了,先坐,我想再和你们聊一下病情,”金城看见来了之后赶紧让他们在自己旁边坐下,“医生啊,我刚才和李医生已经讲了,我们不想做手术了,能不能开点药回家吃?”病人显得有些局促,金城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也比较理解他们的想法。
“家里还有什么人呀?”金城再次问道。
“还有个儿子,在读大学,”一提到儿子,瞬间就感觉到他们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他知道你的病情吗?”一说到这,病人脸上刚才的自豪之情瞬间褪色。
“他还小,我们还不想他知道,你也知道,我们就是个打工的,手上也没多少钱,去年才把老家盖房子的欠款还完,准备给娃儿挣点老婆本,哪知道我又得个这个病,哎,”说到这两口子都有点动容。
“你这个现在还有机会做手术,钱后面还可以再挣,再拖一段时间,没机会手术了,”金城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希望能劝一劝。
“医生,你说做了手术能痊愈吗?我听说那些癌症做了手术没多久就又长了,我就是花了钱做了手术能保证后面不再长吗?”病人问道,这话让金城无法去保证,也只能实话实说“这个全世界都没有哪个敢保证,现在还有很多科学家在研究这个问题”。
“那我做这个手术的还有啥意思呢?”病人又问道。
“可以让你活得更久一点,我们这肝癌做完手术也有活十几年的。”
“医生,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确实我们家经济困难,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做手术哇,”病人老公在旁边一直都没说话,但看得出来他也是很无奈。
“现在有些可以在网上筹款,你们可以试一试,我们之前有些病人家里经济困难通过在网上筹款也把手术做了,”金城觉得放弃太可惜了,病人还年轻。
“好的,我们也去筹一筹,筹到了我就来把手术做了,这次我们还是先出院,我想回老家去看看,”病人苦笑道。
“好的,你这个我们还是建议手术治疗,不要拖太久了,李今,给他们办出院吧,”金城嘱咐道。
“好的,金老师,那你们和我来吧,我给你们办出院。”李今遂把两人带出去了。
“谢谢医生了,”两人走之前还对金城表示感谢。
每次看到这些,金城内心很不好受,许多病人因为经济等原因放弃治疗,放弃自己的生命,这对于每个当医生的人都是很痛苦的,但是又要面对那么多患者,所以也没有时间让医生去伤感。医生,特别是外科医生,需要随时保持冷静、理性的头脑,随时需要做出明确而理智的决定,如果一遇到一些死亡或者悲伤的事情都去共情,那会严重影响后续的工作,所以,医生常常用冷漠来伪装自己,可能内心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但是需要克制自己的情感,做一个理性的人。见惯了生死,见惯了世间的苦痛,不但要修炼自己的医疗技术,更需要修炼自己的内心,所以才有裘法祖院士说的“德不近佛者不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以为医”。这个病人后面一直都没有回来做手术,过了几个月科室随访的时候,电话是她老公接的,病人已经走了。
收拾好心情,金城刚坐下,电话就进来了,一看是OPO的赵主任(OPO(OrganProcurementOrganizations):器官获取组织)打来的,赶紧接起来,“喂,赵主任,”“金城,现在二院那边有个供体,已经评估好了,本来准备明天获取,但是血压这会不太好,我和郑主任商量了一下,你现在过去获取了,然后赶紧通知李鑫来办理住院准备做肝移植,这边系统已经分给他了,确认书马上就可以下来,”赵主任一接起电话,就给金城安排了任务,“好的,赵主任,我这边安排,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金城问道,“我联系了个救护车,大概半个小时后,我们办公室的谢老师和你一起过去,省十字会那边我也联系了,他们派人也过去了,家属现在正在签字”,“好的,我这边安排好了就下去”金城挂了电话就给李鑫打电话。
“金医生,是不是有肝了?”李鑫看见是金城打的电话,连忙接起来,满脸期待的问道。李鑫也是一位肝癌病人,两年前在科室做的肝切除手术,维持了一年就复发了,再加上肝硬化,李鑫还是决定进行肝移植,虽然肝移植的手术风险和花费很大,李鑫还是决定做这个手术,他已经等了四个多月了,天天盼望着医院能打电话给他说有肝脏了,很怕等不到肝脏肿瘤就扩散转移了,那样再做肝移植也没有太大意义了。
“是的,赶紧收拾东西来住院,今天就做手术,我把你的住院证放在护士站,你来了拿着赶紧办住院,还要做一些术前准备,”金城说完挂了,然后又给彭小峰打了个电话,“小峰,你去手术室把我们取肝的器械、灌注液这些拿上,我们去二院取肝”,“好的,金老师,”彭小峰挂完电话就去手术室准备外出的东西。
金城把李鑫的住院证放在护士站就准备下楼和彭小峰汇合,一下楼,谢老师和彭小峰都已经在救护车上等着金城了,金城再核查了一遍所要带的东西,三人就出发了,从医院到二院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
一行人来到手术室,看着一群人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几个人都在掩面而泣。器官捐献对家属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痛苦和挑战。虽然经历了许多生生死死,但是每次面对这样的场景,金城内心还是相对沉重。
金城和彭小峰来到手术室,二院的护士和医生已经在做一些准备工作了,还有从BJ来获取心脏的医生,金城也开始把手术器械这些准备好,彭小峰也开始敲冰,为了后面来冷冻保存器官用的。
把准备工作准备好了之后,就开始接供体到手术室了,ICU的医生和护士推着插着管的病人进入手术房间,麻醉医生和手术室的护士也一起帮忙过床,然后接上呼吸机、监护仪器,一切工作准备好,红十会的工作人员和OPO的工作人员也来到现场。全体人员对着供体鞠躬默哀了三分钟,金城心里默念着:“感谢您的捐献,向您致敬!”
哀悼完后就开始准备获取器官了,插管、灌注、降温、游离器官,一系列操作完成后,监护仪上心电图也走了直线,麻醉医生拔除了供体的气管插管,这次供体捐献了肝脏、肾脏和心脏,获取完后彭小峰和二院的医生仔细地缝合着伤口,把供体身上的管子拔掉,然后一寸一寸地把皮肤上面的一些血渍搽干净,换上家属准备好的干净衣服,然后就再由工作人员送到医院的太平间。每次做这样的工作彭小峰内心都是怀着一种敬意去完成。弄好金城也把肝脏分离好放在器官保存箱里面了,两人拉着就坐救护车返回医院,肾脏和心脏也被分配到了其他医院去救治需要的人。
李鑫住进来后完善一些准备工作就被送到了手术室,金城那会已经把肝脏进行了评估,也反馈给了郑存志,是比较合格的肝脏,是可以进行移植的,所以在他们回医院的路上,这边已经开始麻醉了。
消毒铺好巾,郑存志带好头戴放大镜,调节好后也洗手消毒准备开始手术了。“手术刀”郑存志一道道下着指令,洗手护士和助手也熟练的配合着,柳叶刀划开李鑫的皮肤,在上腹部划开了三个切口,连接在一起很像奔驰的车标,所以大家一般也叫“奔驰”切口,是为了更好的暴露手术区域。郑存志用电刀一层一层地进入腹腔,因为李鑫已经做过一次手术,腹腔里面很粘连,郑存志让助手小心地暴露着,一点一点地分着粘连,避免损失肠道。
金城这边赶到医院后把肝脏赶紧带回手术室,就和彭小峰两人修整肝脏,在装满冰水的修肝盆里面,两人把肝脏周围一些多余的组织剪去,把动脉、静脉和胆管解剖显露出来,金城熟练地操作着,三四十分钟就弄好了。郑存志这边也把受体的肝脏游离好了。
“郑老师,我这边肝脏修好了,动脉没有变异,”金城向正在手术的郑存志汇报着。
“好的,那我这边就准备下肝了,麻醉医生,我这边可以下肝吗?”郑存志和麻醉医生也做着确认,“郑主任,病人生命体征是平稳的,可以下肝,”
“好的,那我们下肝,金城你上台来帮我,”金城把装肝脏的盆放到洗手护士面前的台子上,也站到了一助的位置上。
“腔静脉钳”,“门静脉钳”“中弯”,郑存志一道道下着指令,洗手护士精准地把正确的手术器械递交到郑存志的手里,这会手术的气氛是相当紧张,大家都在争分夺秒。“来,接肝”,郑存志把几个主要管道剪断后肝脏就下来了,坑坑洼洼的,好像蟾蜍的皮肤,整个肝脏萎缩还是硬的,像个石头一样。
“冰块”,病肝被切下来后就准备把供肝吻合到病人体内了,郑存志把一些细碎的冰块准备好,然后把供肝小心翼翼地拿到手术台上,调整好角度后放到了病人的体内,这个肝脏的体积和李鑫的腹腔还比较匹配,没有特别大,也没特别小,刚好合适。“5-0proline,”接下来就是缝合下腔静脉、门静脉、肝动脉和胆管,开放后的肝脏鲜红柔软,和之前的病肝形成鲜明的对比,郑存志再仔细按检查了下没有出血,就准备下台了,接下来就由金城来关腹。
做完这台肝移植手术已经凌晨三点多了,郑存志在手术室门口给李鑫的家属看了切下来的病肝,又给看了新移植的肝脏照片,一家人对郑存志千恩万谢,这是救了李鑫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