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

　　当我一只脚跨过桥的围栏时，混合着淅淅沥沥风雨声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她的声音和风声融为一体，却又有着独特的魔力，在风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真的要跳下去吗？”
　　我朝身旁望去，一名女性正着一袭棕色披风站在雨中，斗篷下的腰间的刀柄微微露出。更诡异的是，她的头上正漂浮着一圈光环，散发出微弱却引人注目的光芒，使得它和现实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她是天使吗？难道又是幻觉吗……能看见天使的话，难道说我能上天堂吗？自杀的人不是都会下地狱的吗？
　　“真的打算跳了吗？”她再次发问。
　　这次我没有理会她，也懒得想那么多了，于是立马抬起另外一只脚跨过了桥的围栏。
　　没有感受到落体时的风，没有想象中摔在水面上的痛感，也没被淹没在水里窒息感，只是那句问题再次传进了我的耳朵。
　　“你真的要跳下去吗？”
　　回过神，我还是站在原地，难道刚刚跳下去的画面是我的幻觉吗？
　　我没有理会她的继续发问，抬起腿以更快的速度跨过了栏杆。
　　“我再问你一次，你想好了，真的要跳下去吗？”
　　随着这句话再次出现在我耳边，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原地。
　　失眠症导致的幻觉，难道已经真实到了这种地步吗？奇怪，我确确实实是跳了，一定有一次不是幻觉，我一定跳下去了。
　　一次，两次，三次，我每次往下跳去，总是在跳下去后的一瞬间，再次回到了桥上。如此往复，在第四次我刚跨过围栏时，刚刚问我问题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旁边。
　　“呃，我说……你就这么想死吗？”
　　我点点头。看着她头上的光环，我依然怀疑这就是幻觉。
　　她没有理会我，在摘下斗篷上的帽子后，头上的光环缓缓消失不见。她面向着我，左手撑着围栏，就这样注视着我的眼睛。
　　“这样吧，反正你就要死了，帮我杀个人再死吧。”
　　我感到不可思议，仔细端详起了她来。
　　我看清了她的脸，在她的眼下，那颗泪痣尤为抢眼。我已经很久没有离一个人这么近过了。她的眼睛，像黑珍珠一样反射着让人着迷的光，那是认真的眼神，我能确定，她没有在开玩笑。
　　“为什么我要帮你杀人？”我问。
　　“是吗？就现在来看，世界上那么多人，多死一个少死一个都没影响，你死了也是死了，我死了也是死了，帮我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神经……”
　　我很少生气，可这次却莫名恼怒了起来，这更有可能是因为失眠让我有点喜怒无常，可是正常人是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况且我最重要的两个人刚被杀死，“杀人”这两个字本就是我现在最不想听见的。
　　“看你这样子你是不帮咯？”她背对着栏杆说，两只手肘撑在栏杆上。
　　见我没有理会她，她叹了口气。
　　“好吧，那你看好了。”
　　说着她拿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随后在落在手中的一瞬间，硬币变成了一张照片，像是魔术一般。她随之用食指中指夹起那张照片送到我面前。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是改变主意了。”她说。
　　我看着那张照片，只是第一眼，先前失眠带来的眩晕感在一瞬间仿佛全部消失不见。但头疼却越发强烈——他狂妄的笑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而他的声音，也与之同行。
　　“下一个就是你。”
　　……
　　“喂！你没事吧。”
　　她那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才让我回过神来。这时我才发现，我刚刚又陷入了回忆的深泽，身上的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夹杂着雨水的冷汗。
　　我揉着太阳穴，缓了好半天才开口。
　　“你也觉得他是精神病吗？”
　　“不！他怎么可能是精神病。”她摇摇头，随之拔出腰间的刀，拔刀的声音响彻在雨声里。“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可以就是你们说的精神病。”
　　“什么意思？”
　　“别问那么多了！”她放大声音，同时继续盯着我的眼睛，随后又放慢声音。“杀不杀？”
　　这时，那人通过审讯室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他的那句“下一个就是你。”再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可这次，我没有紧张，反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握紧了拳头。
　　“那还用问？”
　　“哼哼。”她轻笑两声，戴上斗篷的帽子，转过身准备离开。“跟好我，我会帮你一点，至少能让你和他一对一，但是话先说好，要是你杀不了他还被反杀了的话，我可不会救你。记住，我可不会为了任何人卖命。”
　　她又微微转过头，透过她的侧脸我看见了又看清了她的眼神。
　　那是和我一样，对于死亡已经看得平淡，却又迷茫的眼神。我们是同一种人。
　　不……不完全是。她眼中还有希望，是有向往的。仿佛隐藏着一个宏大的志向，是我无法想象的宽广。但是，她又为什么迷茫？
　　“对了，你叫什么？”我忽然好奇，因为我在潜意识感觉，她将要陪我经历很多。
　　“严菁。”她回答。
　　我走到她旁边，她把刀塞到了我手上，我差点没接稳，这还是我第一次拿到真正的刀，它比想象的要重上许多。
　　“等会不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要乱了阵脚。”她说，“大部分人都在未能察觉中度过一生，世界上其实有很多普通人不能触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