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百生相

　　落魄道人鼻子动了动，好似在空气中嗅着什么似的，然后一脸惊喜地道：“黄泉丹，竟然是如此，以人为鼎。”落魄道人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直接对着已经被吓得快半死的瘦猴桀桀道“管你是谁的种子，这种机缘老夫遇着了就是老夫的”
　　只见落魄道人左手一抬起来，一股莫名的力量居然凭空地把瘦猴吸了过去，直接摔在落魄道人脚下。
　　“陈哥哥，陈大哥，哥啊，哥啊，救我”瘦猴眼泪啊，鼻涕啊，都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看着陈远岫哭喊道。
　　陈远岫迟疑了下，身体居然没有勇气向前迈出一步。突然，玉佩似乎传来了一声鸟鸣，响在了陈远岫心间。陈远岫动了，向前踏了一步，学着那江湖中人拱手道：“前辈……”
　　“唠噪！”那道人看这孩子居然能够行动，不由得起了一丝惊异，不过也就一丝罢了。正想随手就解决了这个烦人的虫子。
　　“咳咳”两声咳声在道人耳边轻描淡写地飘过，道人不由得一骇！只见在他边上，有一老头坐在店里，喝着小酒。离道人不过四五丈那么远而已。如此之近的距离，落魄道人居然毫无反应，直到这两声咳声传来，才惊惧发现这老头。要是这一下不是两声咳嗽声，而是一把剑。道人一直都站在孙氏烧鸡的门口。
　　落魄道人一想到如此不由得忌惮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在他眼里，这个老头不过是一普通人罢了。可对于他这种无比惜命的老怪，越平凡的东西越让他猜疑。
　　毕竟这天下如何大，他是知道的。要不然为何几个小辈都能在特定的时候出现地那么凑巧，导致他重伤？
　　这老头是那做烧鸡还抠脚的孙老板。
　　“有胆气的话就报下名号，我从不杀无名之辈”道人道。
　　“给我赶紧滚，你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说着，孙老板就撑着一把纸伞往道人走去，道人居然也在步步后退。
　　“老孙头啊，救我啊。孙大哥”满镇跑的瘦猴自然不会不认识这个卖鸡的孙老板，还偷过他几只鸡被抓起来打呢。
　　“吵什么吵，老夫又不吃了你。我自有天大的福源给你，老夫还没收过弟子，就便宜了你这小子了。”
　　瘦猴一见好些不用死了，还听到这位神通广大的道人要收自己做徒弟，不由得以为自己做梦，问道；“你刚说啥？”
　　“前辈啊，前辈。不，师父，师父，师父啊，徒弟这就给你磕头。”瘦猴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刻还要死要活，下一刻便好似春风得意一般，师父二字叫的无比熟练。
　　“你走吧，再不走，药效就过了。”孙老板淡淡道，可是脚步却没停下。
　　道人一听此话，脸色再变，没有多少犹豫，直接抓起瘦猴就腾空而起。
　　“陈远岫啊！回头和我娘说，我去修仙啦，叫她不要想我！”天空中，除了下个不停的雨，还有瘦猴这句话传来，只是一会儿就消失在天际。
　　黑甲将军强撑的一口气也没了，倒在了地上。而后面的二十一骑有的已经断了气了。战马在尸体边哀嘶。
　　坐在雨棚下喝着小酒的孙老板后背早已汗流浃背。
　　陈远岫看了看天边，这下好了。黄宝儿走了，瘦猴也走了。
　　陈远岫收回了视线，看到倒在地上的黑甲将军，想着毕竟是最香楼的大主顾，顾不得雨水，上去救人。
　　陈远岫冒着大雨跑到了黑甲将军身边，想要搀扶将军去最香楼。黑甲将军那口精血只是让其乏力罢了，不过也要休息至少两三天才可回复，自然轮不到陈远岫帮忙。更何况那柄剑插在青石板上，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气，让人止步。
　　黑甲将军定定的看着陈远岫，本欲不加理会，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柄剑散发出的杀气才似乎消散了些。
　　被陈远岫搀扶着的黑甲将军看向孙氏烧鸡的店面，不顾乏势由着陈远岫撑着向孙老板抱了抱拳，沙哑的声音传出：“谢谢前辈，不知……”陈远岫听着声音有些怪异，却又思索不出个哪里奇怪。
　　做烧鸡营生的孙老板摆了摆手，叹气道：“不问也罢”顿了顿，孙老板郑重道：“，陈远岫，你回头过来找我一下！”
　　陈远岫再傻也知道这个喝退那个妖魔老道的孙老板必不是普通人，自然不敢如从前一般，本也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只好乖乖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陈远岫感觉身边突然升腾起了一股杀气，身体一阵僵硬。
　　陈远岫看了看被其搀扶的黑甲将军，顺着将军的视线看了过去，居然是那名曾经在弄香后巷有过一面之缘的绝美少女，只见这名绝美少女撑着油纸伞，就那么靠在典当行刻着大大的典当二字的朱红石柱上，雨水顺着油纸伞滑落在地上，溅起水花却不沾湿衣裳，若有灵性一般自动避过，却又恋恋不舍。
　　少女充满敌视的双眼仅仅盯着黑甲将军，陈远岫琢磨着这两人难道认识，而且关系不怎么样。要不然为何一副势同火水的模样，陈远岫唯恐被这脾气差的少女殃及池鱼。
　　不过，世事如此，越怕越来，只见那少女把视线转移到陈远岫身上，恨恨地看了一眼，低声骂了句：“不要脸”就撑着伞消失在雨里。
　　黑甲将军问道：“认识？”
　　“见过一次。”陈远岫老实答道。
　　黑甲将军低头看到了陈远岫悬挂在腰间甩了在外面的玉佩，眼中精芒一闪，看了看孙氏烧鸡的方向，却也没多说。黑甲将军觉得这少年怕是那前辈的徒弟，自然有一两件防身之物也没什么奇怪。只是，这玉佩反了过去，没有露出那只百灵鸟的图案。
　　把黑甲将军安顿好，李掌柜托来镇上的妙药坊的大夫来救治那匹黑甲骑兵。那批黑甲骑兵死去了十三人，还有三人重伤未醒。黑甲将军一听伤亡的数字内心就烦躁了起来，这对其似乎是很重大的损失。在陈远岫看来二十一人死了十三个人，那的确是很惨。可转念一想，那对头可是一似乎修为无边的大魔头，还能活几个已经是幸事。
　　陈远岫临走前，黑甲将军郑而重之地交代陈远岫转达自己的感谢之意“希望前辈他能赏脸来我白虎府一坐，必有重谢！”
　　陈远岫自然不知这白虎府是何物，只管把话带过去即可。
　　……
　　这一番磅礴大雨，电闪雷鸣，乌云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从四面八方继续往落阴镇而来，确切说，是往落阴镇七里路的乱葬岗而去，落阴镇仅是徒遭祸事，不知有多少土房被大水冲破，多少茅屋为风雨所破。
　　这一处乱葬岗，天上挤着如墨的云，不断旋转，最终成为一个庞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不断批下雷电，一道道雷电劈在乱葬岗，坟碑乱飞，荒草被焚。
　　在乱葬岗中央，也就是天上大漩涡之下，有一红衣裳的女子站立其中，看不清容貌，可是在昏暗的雨色中，那双猩红的眼睛无比深邃，比那天空的云漩似乎还要深不见底。
　　红衣女子对着天空发出了无声的尖叫，乱葬岗内的数万墓碑化为碎石，无一完整。天上一道雷霆降下，毫不留情地劈砍在红衣女子身上，屡屡黑烟不断浮现。
　　这两里大的乱葬岗早已变成了一片生机决然之地，焦黑的泥土，无数大小不一的深坑。
　　被雷霆不断降下天罚的红衣女子在雷电中似乎毫发无伤，连衣裳都是完整无缺，只是似乎整个身影越来越淡了，可是这雷霆似乎也有些力戒，
　　良久，天上的云层还是那么厚，可是雨已经停了。红衣女子的身影已经飘忽不定，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雷霆似乎已经不再有，可是女子的神色却越加严峻，那张覆脸的轻纱都似乎不再那么模糊，能看清那双猩红的双眼，厚重的红唇。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仿佛这一方小天地有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起。天上的云不一会儿就散去了，雨早就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正是午时刚过一半，正是日头最为浓烈之时，红衣裳女子却露出了一副早有所料的不屑之色。即时烈日照射在她身上，发出嗤嗤的声音。
　　只见红衣女子双臂伸直，做往上一托之势，嘴里叱道：“魂起！”声若空兰，妙不可言，却也凌冽如寒冬中的刺骨之风。
　　乱葬岗白日凭空起了黑雾，地上冒出丝丝缕缕的烟尘，如若丝线一道道汇到红衣女子的头顶，细细一看，那每一道的黑烟线，都有数不清的狰狞面孔浮现在内，有哭泣，有咒骂，有恐惧，有邪笑，有木然，百生相仅在其内。
　　这些汇聚而来的黑烟从声势微微到如风卷云残，最终在红衣女子头顶汇成了一道形状飘忽不定的黑团，在黑团下方的红衣女子似乎如那找到树荫乘凉的人，寻到了一丝歇息之所，虽然身影依旧模糊，却没再有继续下去的现象。
　　而那团红衣女子头上至恶至邪的黑团，却吸收着这正午最浩然的日光不受影响，似乎最后达到了一个奇特的平衡。
　　良久，黑团如雾气散于天地间，一把朱红如墨的油纸伞映入眼帘，最终被红衣女子一把抓住。最后，白雾又起，红衣女子消散于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