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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成了一个使命,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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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乡的答案
  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在清明节的坟地里。那天,感觉你很特别。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
  不……那时,我们已经老了很久……却不自知。
  我完成了一个使命,是自己的。
  到了,就是这儿,从这边进去。我被这个声音拽过来,从眼睛的世界里。
  小巴车平稳地停在国道上,司机微笑着对我说,那略带殷勤拘谨的表情让我感动。我再次匆忙地掏出盛世香烟递给他,再见!一路上两旁山坡的浅绿、黄土地和房舍交替出现,不时还点缀着一棵棵开满炫白或嫩粉花朵的树,茂盛树林,似静还流的小溪流……心门悄然被这清新淡雅而又陌生的地域之灵打开,那些内心的欢快光亮的种子欣然播撒在这里,与空气清纯而天空高远鸟雀啾鸣之所融为一体,难辨彼此;真美。我是因此而欢愉还是由彼而引发?让人不知身置何处,站在国道上,伸个长长的懒腰。
  嗯,惬意!算是顺利到达,好兆头!好兆头……什么好兆头什么意思?这不是在……神经质的怪念头,莫名其妙……我无意识地跺了跺脚,这念头好……抬手看了看时间,一个充满秩序井然感的动作,我意识到了,就像仿佛看到一个方方正正的方正木头棒上下移动。六点半多,这么早。深深吸口气,甘洌的空气直入肺腑,感觉头脑异常灵光——哦,一只飞禽滑过拉萨午后的上空;一尾鱼栖息在暴风雨下天池湖底的沙石上——那些随之带起的响动轰轰传来。或许这便是抵达的宁静之美,从未有过,和从前的那一个个陌生之地相差太远。
  一条仅能过一辆卡车的公路从国道一边分岔深入山坳。这就是早就耳闻的村村通公路啰,多好啊,一个堪称人类的壮举,村联村,手拉手,血脉紧相连,唱着现代化的伟大赞歌,推动人类的进步,彼此感知到每个人的存在讯息。从此,在大自然面前不再是微不足道,没有沟壑没有羁绊;没有偏远没有封闭;从此,像士兵一样迈着昂首挺胸的步伐大步向前,前进!前进!……公路下面是一条小河,水流不大,清澈。岸边浅绿的矮树灌木丛中红红绿绿色泽永不退却的生活垃圾象人造花朵与灰黑的大块石头相依相偎,热闹又默默无语,那些破烂兮兮的红色白色黑色绿色塑料袋飘挂在矮树丛枝桠上,好似一面面联合国的旗帜,欢接乐送来来往往的有缘之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地势渐高也开阔起来。那么可以想象这地方是个倒放着的瓶子,整个村庄就被什么人或什么原因装在瓶肚子里啦,堵上开在国道上的那道入口,这里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世外桃源。远远能够看见几个蓝色的屋顶,显然不是黑色的瓦片,不远了。
  这便是村旁了吧。左边几棵水桶般粗的核桃树十分高大茂盛,吐露新芽的枝丫伸到路中间,另一边是一片长满杂草的丝绵树林。往前,一栋连着一栋的房子零乱沿公路两边修建,便形成了一条街道,只是不如长安街那么整齐、富丽堂皇罢了,却是同一个出处。房子正面贴着的白色瓷砖已经开始生锈,侧面墙是裸露的红砖,有的屋顶是平的,有的是蓝色的瓦楞棚顶。街道上静悄悄的,大门几乎都是灰白色的卷闸门。在第三道卷闸门前,站着一个吸烟的年轻人,头发蓬乱,他告诉我要去的地方,他并不好奇什么,我以为他会问些什么,那些回答询问的台词在心里早已经准备好了,不会有任何疑点。这个形象我肯定能够长时间记住:他冷冷地用那只夹着香烟的手接过我递去的盛世牌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他的出现仿佛就是为了给我指路,冥冥中一个安排好的向导。这么顺利,心不由得忘乎所以,一支歌或许会这样唱到:
  今天是个好日子呀,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咚咚锵,咚咚锵
  ……
  我的脸皮会唱耳朵会唱,嘴可不会唱,心更不可能唱。——得时刻警惕头脑中那台半自动装置机器。
  我匆匆往前走,街道还没有清醒过来,很静,打鸣的公鸡呢,还沉浸在风花雪月的梦中吧?太好了,不用紧张被人看到。我并不害怕什么,我是为自己而来。不必害怕什么,没有陌生,这样的村庄早已失去了它那源自大自然恒古积淀的神秘力量。早已被一一攻破分解。不必担心,一声悠长的吆喝后就被一群手持扁担锄头棍棒的村民团团围住打倒在地……这种吆喝连同它的力量早已不复存在。
  穿过街道,爬上正对街道的山梁,斜着往下,有一条小路,山梁底下是一条小河沟。感觉这一片山坡似乎是一片荒废已久的庄稼地。走过一片青冈树林,在山梁脚下,再走过一片荆棘杂草丛生的荒地,间杂着几块黑黢黢的大石头,就看到那座坟,刚垒的,很明显是座新坟,在一块平整的黄土地上,别的地方都有坡度,太像个舞台,很容易找。显然,这里是个人迹罕至的荒野,坟的位置非常适合在这里,既是对安息的解释,也是生命停止状态的现世表现;我倒觉得这也是亲人对死去的人的矛盾态度,既想忘掉又怕死者不满而被咒骂。当我走到乱石荒地时,看见一个女人正蹲在坟前烧纸。
  吓我一大跳。我浑身打颤,一下子几乎瘫坐在地上。
  是是,是一个男人。我呆呆地看着他走过来,从没见过……很年轻……不是本地人。
  不是鬼世上哪有鬼呢自己吓自己吧,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世上本无鬼,不,没有,那不算什么。一大早的,怎么会有人突然来这里?他出现的也太突然了,还是在那阴生生的乱石地里。他直朝这里走来,我得站起来。
  您好,我是来给他烧纸的,我是他在明皇市的一个朋友,他说。
  烧纸,哦,好,谢谢,我木愣愣地说。往一边挪了几步。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大叠城里人使用的纸钱。那些花花绿绿的纸放在火堆上,发出惨绿绿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仿佛突然戴上一个青脸鬼面具,紧张的心再次发毛……
  气氛有些尴尬。从哪里来。
  我在明皇市工作,刚好来这里出差,清明节嘛,所以就过来看看,他说。
  他似乎并不想多说,积极地拿着木棍扒弄着纸堆。所有的纸钱都必须全部烧成灰,不能有一点残余的纸片,否则死去的人就收不到钱。看着他认真的神态,突然,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竟还有一个朋友千里迢迢来为他烧纸,还有一个人来可怜他——一个遭万人唾骂的混蛋,这到底是怎么啦,是怎么啦,我错了吗?
  好,很好。怎么着你也算是瞑目了。至少还有一个朋友没有忘记你,你没有真正地遗弃。而我,老实告诉你吧,死鬼子。
  我恨你,我根本不是来给你烧纸的,我的心里没有这一出,是来说再见的,我要离开这里,你给光奴给你的父母亲朋给我的父母亲朋,带来了罪犯的名声,带来不吉祥的阴魅,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怎么可能还要生活在这可耻的阴暗之下?谁都知道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清明节嘛,毕竟夫妻一场。唉,我长叹一声,怎么就走到这一步田地呢。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一个狠心背叛的寡妇;叫我如何面对以后的日子。
  我明白自己的恐惧来自哪里,并不全是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我要离开这里,离开,永远地离开。可我还是有一丝丝害怕,小时候老人手常说这样凶死他乡的年轻男子,凶横无比,不肯投胎常会变成鬼四处游荡。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死鬼会报复我吗。我不停地问自己,找不到答案。
  唉,做人难啊!算了,报复就报复吧,这就是我的命,认了。我一定要离开。细细想起来,也不是突然而来的事,一切都是慢慢来的,分摊开的话每分每秒都在行进中。真有报复,他的死就是报复:在我还是姑娘的时候我就想离开了,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里,如今成真了,这不就是命运吗,很简单。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的眼神一定是绝望般的冷漠和绝情。
  了结了!我长叹一声,蓝天下鸽子的哨音响了戏谑起那些拖着长线的木偶鸟雀……土壤里的根芽舒展腰身……和煦的暖风吹拂孩子们的发辫,眼睫毛合拢又分开……完成了一个使命,是我自己的。谢谢你,朋友,是你让我朝内心的自己更近一步地看见自己一一是你让我决心走到坟前。但愿你也能够感到欣慰:你不是无辜的,但你的生命却是无辜的。你我的偶遇竟是如此尴尬,安息吧,朋友,但愿你我的相遇是个善的开始。
  一个人是可以解救自己的,绑缚的心灵蕴含着解放的呼喊和力量,解救不是来自外部的力量,是源于自己内在心灵,早在两千五百多年前就有一位大师说过。如释重负,那些倍受折磨的负罪的日子随着纸钱化为灰烬终于完全释然。了结了,这意味着什么呢?一个刽子手脱变成一个满怀慈悲的人,坚决捍卫了自己体悟的良知,回归人的正常。还是自欺欺人的冒险遮掩……嗯哼,不知道……也许,是感激和庆幸……算是了结啦。如释重负,自身的行动很难辨别准确的方向,不过无人知道。
  一前一后,我们爬到山梁。回头,只看到那片抽着嫩黄新芽的青冈树林;前面就是村子的街道。这个山梁仿佛是一道分水岭,阴阳两隔。井然有序啊。俯视村子,简直就像一堆扔在田野的垃圾:红色蓝色黑色的屋顶,屋顶露台的木柴杂物,墙上的广告牌,街道上的遮阳棚,拖拉机,面包车,沙子红砖……那条河就从街道左边房屋后面一大片田地旁流过。
  你在明皇市工作呀,我有个亲戚也在那里,她停下来说。
  哦,是嘛,那挺好的,真想不到。你去过明皇市吗,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她是去过一次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过一次,待了两三天。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我嘛在一家外企公司做保安。又在撒谎,我暗暗自责,可我……有机会来明皇市的话,我请你吃饭,我故作热情地说,给你留个电话吧,我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和钢笔,写下我的手机号和名字,字很大。她略显羞怯地接过我的纸条。哎,也算是对自己撒谎的补偿吧,真有那么一天,请吃顿饭还是没问题的,需要帮助的话一定帮。看清楚了,她长的有几分姿色呢,皮肤白皙,倘若好好打扮一下……她从一边的小路走了,我说我还有事必须走了,耽误了就赶不上下午的火车,就不去她家吃早饭了。
  太好了,正合我意。没错我正是要去明皇市,我感到一丝欣慰,还有熟人在哪里呢,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好事,只可惜他走的太匆忙了。老大远的跑来烧纸,真是有情有义,连口水都没喝。比起那些亲啊戚的,强上千百倍,好像我们身上得了瘟病……唉!
  又撒谎了,这对她不公平。想不到我也学会正经八百地说起假话了,我是觉得这样可能对她有好处,如果我的假话是为了自己谋取利益那就是真正的欺骗,但我不。如果我说实话呢,我说我不是个什么小保安而是个特警……会怎么样?哎,哎,算了,别再追根问底地想象了,人都走了何必追悔。真有机会再见到她我一定告诉她:我就是那个一枪打爆了她丈夫头的特警:一个盗取生命的贼。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一位诗人如是说这个季节。真的残忍。新的生命开始覆盖逝去的生命,遗忘就是从这个季节开始的,一轮又一轮;直到遗忘又被遗忘,然后一轮又一轮。或许有一天地球也会遗忘地球,那一刻是不是就是地球毁灭之时?在这个季节里祭奠,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声长长的叹息。而钱,纸钱,却是唯一与死去的人关联一起的纽带,想不到人与人之间最终也只剩下钱才是最后的慰藉,钱似乎才是永恒的。我们引以为傲的精神去了哪,看来人的哀思也只能寄托于钱啦,对那些一生都在追求精神生活的人来说太残忍了。我轻松地走在街道上,两边一家挨着一家尽是商铺,百货,服装,饭馆,家具。那些商品虎视眈眈地盯着走在街上的每一个人,那一刻商品已经是猎人,仿佛人才是真正被各种商品理所当然吞噬的猎物,尤其是我这样的陌生人。我不是一个有舞台表演,掌控能力和情趣的人,只能加快脚步离开舞台。隐蔽一处才是我的本色。我并不着急,还有两天时间。
  当你撒了一个慌,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谎就很容易了。我给领导的假条是回老家探亲,拜祭父亲。一想到这里我就羞愧难当,荒唐之极,我只能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祈求父亲的原谅,理解我的苦衷吧,父亲。总是有代价的,我清楚这一点,小时候我为了看完那几本厚厚的童话故事,让同学给老师带一张我感冒病了的请假条,这样爸爸妈妈和老师都不知道我其实是藏在书店看书。我如饥似渴地坐在书店地板上看书,下午,我感到浑身烫热,头疼,真的感冒了。从此我不再撒谎,这个经历几乎让我终身难忘,每当要撒谎的时候,儿时的那一幕就浮现在眼前。撒谎会结果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只能对着天空苦笑,我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不得不有所行动,然而这之于我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倘若我不来这一趟,又有谁会知道——又有什么能够损伤我的生命呢?有何意义?唉,天空啊,你为何这般蓝,蓝色的意义何在?你也是撒过一个蓝色的谎之后才变蓝的吗?
  人生简直就是一片置身其中的沼泽地。走吧,走吧,早点回去。
  旅行是一部自己编写导演主演的电影,你看,我又置身于繁华的明皇市了,前两天还是满眼衰败的乡野之地呢。电影里,一会儿和她调情,几天后和他上床——不断流动的的摄像头才是人生的杠杆。旅游才是生命的漩涡。亲爱的,明皇!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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