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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张老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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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秋天攒的的那点口粮紧紧巴巴的熬过了漫长而酷寒的冬天,到了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张老拐,也不知道是饿醒了,还是惦记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这不,天还没亮,连家里的那只歪冠子老公鸡都没打鸣,自己就醒了。
  披着一件光板的羊皮袄,眼睛似睁似闭靠着床头眯瞪着.......。
  要说这件袄那可是有些年头了,虽说现在看起来虫蛀鼠咬破破烂烂,但是二十年多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媒人给他说了个邻村的大姑娘,张老拐一高兴宰了自家一只半大的小绵羊,送了村里王秀珍十个鸭蛋那么大的鸡蛋,帮自己做了这件缎子里子的羊皮袄,小羊皮软弄弄热烘烘,三九天穿着都能出上一脑门子汗。
  这么好的袄子自己可舍不得整天穿,做好后就拿棉布包上,踏踏实实的放进柜子里,眼巴巴的就盼着乡亲见面的那一天,那天换上了新袄子,带上狗皮帽子精精神神的去了,可人家大姑娘刚见面就扭头对媒人说:“这人咋是个拐子..”
  说完扭屁股就走了。
  张老拐从那以后就受了刺激,更自卑了。
  有个把说媒的给介绍些个歪眼斜嘴的姑娘,觉得说虽然姑娘长得不好看,但是不傻,和张老拐凑合着能过过日子,
  张老拐也是难得的殷勤,今天送米,明天送面,隔三差五怀里还揣几个鸡蛋给人家送去。
  即便是这样到最后黄了,后来人家问这个歪嘴姑娘为啥?
  这姑娘嘴一歪眼一斜嫌弃的说:“腿瘸不瘸俺不在乎,俺就是看不惯他三巴掌打不出个屁的窝囊样子!”
  慢慢的就再也没人给他说媳妇了。
  就这么张老拐这个老光棍一晃就是大半辈子过去了,这件羊皮袄也再也看出原来的样子了,张老拐自己也和这个羊皮袄一样,没了本相。
  年轻那会虽说腿有点残疾,但人却瞅着精神,现在倒好半辈子的光棍打下来,已经成了一个又干又瘦又瘸的干巴老头。
  “咳咳....坐在床头的张老拐咳嗽起来,吐了几口泛黄发绿的老粘痰,人也跟着精神起来。
  翻身下床把床上打着补丁露着棉花的老棉布被子抖楞抖楞,惊得跳蚤虱子臭虫慌慌张张的往棉花缝里钻。
  屋里就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户蒙着纱布,莫说现在外面还黑着,就是白天大日头照着,张老拐家里也是黑洞洞的,黑暗中张老拐用粗糙的的手抠了抠眼屎,擤了擤鼻涕,弯腰把落在床脚的一团棉花塞进了被子里。
  屋里黑漆漆的啥都看不清,自己家的三间破瓦房里的摆设张老拐下辈子都忘不掉,堂屋中间摆着一张断了腿的八仙桌,断的那只腿拿几块青砖垫着,旁边放着一把太师椅。
  太师椅本来是有两把的,前年个冬天雪太大压塌了西屋的房顶子,十冬腊月的刀子一样的西北风夹着雪花,顺着房顶的窟窿里往屋里灌凉气。
  冻的张老拐实在扛不住了,一咬牙把太师椅劈了烧火,算是熬过了那冷的出奇的一个晚上,过后张老拐心里有点后悔,也有点心疼,心说自己也是给冻糊涂了,当时应该烧那个放小孩的婴儿车来着。
  张老拐的瘸腿一迈跨过了放在床角的青瓦尿罐,蛤蟆腰一扭避过那个放着杂物的婴儿车,伸手向挂在横梁上的竹篮子里摸去。
  吱吱吱...一只秃尾巴的灰毛老鼠顺着张老拐的胳膊就窜了下来,吱吱吱..又叫了三声钻进婴儿车下的老鼠洞里没影儿了。吓得张老拐一蹦三尺高,瘸腿一趔趄一屁股坐到了那臊臭难闻的尿罐子上,张老拐穿的棉裤可吸水,大半罐子骚黄的尿,等张老拐哼哼唧唧站起来的时候就剩个底了。
  “日恁血母!”
  咧着大嘴恨恨的骂了一句,惊魂未定的张老拐也顾不得泛着骚气湿答答的裤裆,一直伸手在竹筐子里摸索,掏了半天摸出半拉带着老鼠牙印的高粱面饼子,一看气的他扯开驴嗓子就骂开了腔。
  “这些个丧爹妈的秃毛老鼠,明天老子就去王寡妇家那只鸳鸯眼的大狼猫抱来,非让你们这些从活人嘴里抢粮食的玩意断子绝孙不可!”
  张老拐本来就苦哈哈的老脸现在更难看了,那眼角的褶子都快能夹死臭虫了。
  苦着脸咧着嘴用那焦黄的大牙啃着带着老鼠牙印的面饼子,一边吃一边拉开了门栓子,说的好听的那是门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二寸厚的杨木板子拼成的木头板子,要不要门闩都一样,就这破门,碰上个肠胃不好的,三个屁就能给崩开。
  院子里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光亮,不过到处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张老拐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羊皮袄,开春清早的寒冷还是让他有点吃不消。
  伸手从门框上的蒜辫子上揪了一个独头蒜,也不仔细剥皮就用大拇指和食指揉了揉就往嘴里送。
  独头蒜劲大咛嘴,蛰的张老拐一个劲的皱眉头,还一边嘟囔:“真是瘸子走道招狗咬,瞎子逛街净碰坑。你们这些孬孙玩意净找这些揭不开锅的人家祸害,你倒是去村西头李豁子家吃去呀,他家粮食多,天天白面馒头吃着,隔三差五还能吃上猪头肉。我他娘的就剩这俩面饼子,好家伙你一口气给我干掉了一个半,这时节你是要让我饿死呀!”
  村外的田间地头上。
  气哄哄的张老拐随手从地上捡了个石头蛋子,熟练的弯下身一脚踩着锄头一手用石头打磨着锈迹斑斑的鹅头锄,经历了一个冬天,银亮的锄头现在蒙上了一层红褐色的铁锈。
  这鹅头锄是当地特有的一种农具,形似鹅头,刃口狭窄,锄地时入土顺滑还不宜伤到庄稼苗子,是村里唯一一个铁匠的王麻子的手艺。
  王麻子大号王大拿也不知道他爹妈怎么想的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要说王大拿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当过兵,杀过人!后来被火药炸着铁砂才嘣出了他一脸的麻子,捎带手还嘣瞎了他一只眼。
  自打那以后也没人叫他大名了,从大拿变成了麻子,瞎了只眼再加上自己哼哼唧唧的泡病号,再也不用去前线抡大刀片子了,被安排到后勤营里学了一手的打铁手艺。也算是因祸得福,自打王痲子进了后勤营后,没多久,他的那个队伍就被别人打散了,大部队死的死逃的逃,被收编的被收编,趁着乱活劲,王痲子算是逃回了自己家,安安分分的做了个打铁匠!
  地头上田垄上,到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嫩绿色,脆生生的野草个顶个的生机勃勃,挂着清晨亮晶晶的露珠在微风中摇摆不定,薄雾中,张老拐在地头上撒了泡尿,磕了磕锄头把,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开始干起活来。
  张老拐腿虽瘸可手利索,只见双臂运走如飞,没一会功夫那绿莹莹脆生生的野草全给翻到了土下面,这时候才看见了那黄不拉叽的庄稼苗,一颗颗的就跟那黄豆芽一样,不用说今年又是个坏收成。可再坏的收成也是个收成,有了收成就有了吃的,有了吃的人才能活着。要是放任这些荒草胡长,就这一亩地肯定打不了三斗粮食。
  一转眼日头爬上了三杆,温度也渐渐的升了起来,被风刮着裤裆上的尿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干了只留下一片花地图一般的尿渍,张老拐皱巴巴的脑门子上也挂着油腻腻的汗珠,灰头土脸的脸上被汗水一浸净是些花泥巴。
  张老拐用锃光哇亮的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手搭凉棚眯缝着眼看了看日头,长长的出了口气,胳肢窝里夹着锄头坐在地垄沟里休息,脏兮兮的手从怀里摸出了亮晶晶的黄铜烟袋锅子,胡乱的塞进去点焦黄返潮的烟叶沫子吧唧吧唧的抽了起来,白生生的烟气从张老拐焦黑稀疏的牙缝里被小风刮着在空气中散开....。
  一袋烟抽完,张老拐在鞋帮子上磕着烟灰,只觉得口干舌燥,再加上肚子里没食儿!只觉得有点脑袋发昏,正琢磨在地里薅点唧唧菜回去拿水煮上垫垫肚子,一想到这就想起自己竹篮子里的一块半高粱面饼子了。
  “这些个孬孙!”
  嘴里嘟囔一句,弯腰在翻进土里的野草中找着唧唧菜!庄稼长势不好,可这些野菜野草个顶个的绿莹莹脆生生,没多大功夫张老拐的胳肢窝里就夹了一大把野菜!
  “汪汪...”正在翻找野菜的张老拐听见了几声狗叫,一抬头瞅见一条大黄狗离自己不远正瞪着狗眼看自己,张老拐心中一动,心想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大黄狗要是弄回家炖了这得够吃好几天!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唧唧菜炖狗肉,再就瓣蒜...天王老子的生活呀!
  胳肢窝里的野菜一扔,慢慢的摸向鹅头锄。嘴里还轻柔的叫着:“狗娃..狗娃...”
  张老拐拿着锄头,小心翼翼的向这只大黄狗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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