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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神鹿灵茸 / 第 二十七 章

第 二十七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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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静见赖传久三人安全归来,心总算放了下来:“可算是都回来了……”见琉璃琐昏迷不醒,他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好一顿折腾,琉璃琐长出一口气,睁眼看看,又合上了。
  刘老静露出笑容:“好了,这口浊气吐出来就没事了。”他让刘萍给琉璃琐找一个安静的房间休息,赖传久不放心,一定要陪在琉琉璃琐身边,只好由他去。金娜觉得自己在这里多有不便,早就回到自己的屋里。
  “可惜呀……灵茸让荒木拿去了!”刘萍安顿好琉璃琐,无精打采地说。
  “这……”刘老静虽然心痛,事已至此,也无话可说。
  “爹,你都看见了,这些事情都是因金娜而起的,她的事还不算完,你打算咋办?”
  刘老静沉默片刻,道:“反正荒木也得到了灵茸,金娜的事情就容空了。倒是琉璃琐有点误会,等她好了我跟她解释解释。”刘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点点头。
  琉璃琐睡了一觉,身体恢复了许多,但对赖传久的疙瘩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开,不拿正眼看他,连赖传久给她倒的水也泼洒了。赖传久正不知如何是好,刘老静进来了。他给赖传久使个眼色,赖传久出去了。刘老静看看琉璃琐,点点头:“嗯,气色好多了,来,我再给你把把脉。”
  琉璃琐顺从地伸出胳膊,刘老静将手指搭上去。
  “脉象还有点乱,看起来,你的心情不宁啊!小姑娘年纪不大,这样下去可要变老的呀!”
  琉璃琐愁容满面地说:“我倒是想静,可也静得下来呀……”
  刘老静笑了:“我知道你为啥事上火。其实,你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误会了。赖传久和金娜的事全都怪我……”
  刘老静详细地把请赖传久为金娜赎身的事说了一遍,琉璃琐的心虽然稍有缓解,但她并没有原谅赖传久。她认为,只要是妓女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沾边的。就凭赖传久的一表人材,良家妇女爱慕不已,妓女有了机会,更是硬贴上来,甩都甩不掉。幸好刘老静刚刚给他们搭个桥,再晚一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虽说灵茸再次失去,比起赖传久的重要性,就算不上什么了。
  琉璃琐身体稍稍好些,就死活要离开海平县。不论刘老静怎样挽留,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刘萍看出了琉璃琐的心理,劝道:“爹,你就让人家走吧!大老远来的,还有许多事情没办完呢。等有了空再到家坐坐……”
  刘老静问她要到哪里去?琉璃琐说:“我们去六品叶沟。”
  其实,琉璃琐去六品叶沟固然还有要办的事,她还觉得海平县的空气太污浊,让人透不过气来。这种是非之地,好人也呆坏了。哪里比得上六品沟,山风清新,山民淳朴。每天听山涧流水,兽吼鸟鸣;看雾散云消,日升月落……她心里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要见见冬狗子。灵茸有了归属,不管是不是大爷所希望的,这件事告一段落。去六品叶沟也就是找冬狗子。别看这老头有点怪,
  可他是个好人,帮助琉璃琐解决了很多困难。
  赖传久一直陪着小心,自然是琉璃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两很快离开义和堂大药房,再次踏上进山的路。
  琉璃琐虽然还是满肚子怨气,此时也是无话可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不要说仔细思考,有时连它的毛都没抓住一根,就滑过去了。刘萍的介入还不算完,又加进一个金娜,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赖传久这个不起眼的南蛮子,似乎是一个采花大盗,遇上女人就能粘乎上,真不知他身上有什么吸引力。
  “喏,喝点水吧!”赖传久用阔大的椴树叶兜来清水,递到琉璃琐面前。琉璃琐正觉得口渴,接过来一饮而尽,顿觉全身清爽。这大概就是他身上吸引女人的地方吧,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琉璃琐,我真得感谢你,肯用灵茸救我……”
  “少说好听的!你骗我骗得好苦……”
  “琉璃琐,我真不是骗你,有许多事情,你陷在里面,很难说清楚的。”
  “那得看你想不想说!你告诉我,你和金娜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这个刘老静不是和你说了吗?是他求我帮忙……”
  “别瞎掰了。他是他,你是你,你心里一定是同意了。”
  “不。”赖传久摇摇头。“金娜是什么人,我能做这样的事吗?我承认,我是犹豫过,但那是因为金娜在灵茸的事情上帮过我们的忙,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就因为这个?”琉璃琐火辣辣的目光直射赖传久,这是他最害怕的。那是两架显微镜,赖传久心理活动一丝一毫变化都逃不过它。
  琉璃琐得意地扬起脖子:“怎么样,露馅了吧?还是我替你说吧!金娜长得漂亮,人见人爱。特别是那双眼睛,能钩去所有男人的魂,你赖传久也不例外!”
  赖传久张了张口,说不出话。琉璃琐的话不敢说是洞若观火,也是一语中的。难道不是金娜关于他的目光的话深深地打动了他吗?这种话琉璃琐没有说过,刘萍也没说过,唯有金娜说出来了。这仅仅是因为她是妓女的缘故吗?
  “就算是你说的那样,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事情嘛!”
  “想一想也不行!若不是我及时赶下山,谁知道会怎么样!”
  “你看你,现在不是我们俩在一起吗?”
  “哼!”琉璃琐掩饰不住得意。这是两人相识以来,赖传久态度最老实的一次。
  “走吧,赶紧上山。”
  “哎,赖传久,昨天山上来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谁?”
  “这个人你认识,是鹿达官的夫人梅亦香……”
  赖传久吃了一惊:“她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找冬狗子呗!”
  赖传久觉得梅亦香迟早是要和冬狗子见面的,没想到她会亲自上山。如果不是发生了重要的事情,梅亦香不会这么做的。
  “唉,上山的路多不好走,梅亦香真不容易呀!可她连顿饭都没吃就走了……”琉璃琐叹息道。她看看赖传久,只见他眼睛一眨一眨的,思索着什么。此刻,赖传久要问梅亦香的话,比璃琉琐多得多。他想起了说到冬狗子时梅亦香的表情,惊奇之中带有东西失而复得时的喜悦,不厌其烦的详细询问更是透着常人不可能有的关切。那时他就想,这两个人关系非比寻常!也许有一天,梅亦香会和冬狗子见面的。他们会面时是什么情形?尽管赖传久在脑海中多次勾画过他们见面的情形,还是没有赶上这一幕。但他想,这应该是充满人情味儿的会面,总不会是这样悄无声息,又冷冷清清吧?不仅如此,草草收兵之中好像还有点仇人相见的味道……
  “赖传久,你想啥呢?”琉璃琐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又在转动脑筋。
  “琉璃琐,你说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不是朋友就非得是仇敌呢?就不能有另外的关系了吗?”
  “仇敌,朋友……”琉璃琐被问住了。“赖传久,你又想起啥事了,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你不觉得梅亦香来去匆匆,有点儿说道吗?”
  琉璃琐想了想:“是有点儿不正常……冬狗子的态度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俩根本就不认识,梅亦香有事求他,他没答应,就这么简单。”
  “琉璃琐,你说,梅亦香求冬狗子做什么?”
  “肯定是鹿趟子出事了,她来求冬狗子帮忙的。”
  “鹿趟子能出啥事……啊,你说的是鹿疫!”
  “我想是鹿疫比过去更严重了……”
  “那,冬狗子好像没答应她呀!”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赖传久顿了顿:“上山以后,咱们问问冬狗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要问你问吧,我可不敢问。”
  两人就这么边说边走,饿了吃几张刘萍匆忙之中给带上的煎饼,渴了喝几口清冽的山泉,天傍黑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六品叶沟。
  冬狗子看他们回来了,挺随便地打个招呼,好像他们是刚吃完饭,在屋前屋后绕了一圈。赖传久连口气也顾不上喘,上前就问:“大爷,听说梅亦香来过了?”
  冬狗子点点头,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他。
  “是不是鹿疫更严重了?”
  “这你也知道?”冬狗子还是不紧不慢的态度。
  “这样下去,鹿非得全部死光啊!”
  “谁说不是呢?唉,听天由命吧!”冬狗子说完,背手拿着大烟袋走了。这是他的一个习惯,不愿和人说话的时候,就到僻静的地方吸烟。
  “咋样,碰钉子了吧?”琉璃琐嘲笑地说。
  赖传久备感失望,在他的心目中,冬狗子不是这样的人。特别是对于梅花鹿,他有更为深厚的感情,怎能对灭绝鹿群的灾难无动于衷呢?
  天黑了,蚊虫成群地飞舞着,一层一层地落在身上。不远处的大树下,可以看见一明一灭的光亮,那是冬狗子在吸烟。
  赖传久和琉璃琐疲惫不堪,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们吃了点东西,还是觉得全身乏力,继续睡。
  一直睡到黄昏时分,琉璃琐最先起来了。她揉揉眼睛,向窗外看去,愣了一下。她看见对面的树林中有个人影在晃动,她一眼认出,那是刘萍!刘萍脚步蹒跚,似乎是爬山累的,却是坚定地向这间屋子走来。琉璃琐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她分明感到,刚刚驱走的危险又在向她逼近。看看仍在熟睡中的赖传久,一个突如其来的决定猛地定格在脑子里。她迅速脱去衣服,又手忙脚乱地扒赖传久的衣服.....睡梦中的赖传久懵懵懂懂,听任琉璃琐的摆布.....待他清醒时,吓了一跳,羞臊难当。刚要拉过被子,却被琉璃琐紧紧地抱住......
  琉璃琐看看门口,那里悄无声息。刚才向这里走来的刘萍,好像就在门口止步,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琉璃琐有些遗憾,毕竟,刚才发生的事情,主要动因是要给刘萍看的。这是摧毁刘萍心中残存希望的最后一击。
  琉璃琐穿上衣服,走到门前。她猛地推开门,见一个人昏倒在门前。
  正是刘萍。
  她脸色枯黄,双目紧闭,只有微弱的气息。琉璃琐心中暗笑,猜想她一定是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才被气晕过去的。琉璃琐没想这一击的效果这样显著,她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高兴,心想找到了对付其他女人的办法。
  “哎呀,这不是刘萍大姐吗?”琉璃琐突然叫起来。
  赖传久跑出来,见状大吃一惊,忙把她抱到炕上。
  “刘萍,刘萍!”赖传久一迭声地喊道。
  刘萍渐渐睁开眼睛,看看他俩:“你们都在,太好了……快给我找点水喝,渴死了……”
  刘萍一口气喝了半瓢水,才缓过劲来。
  “刘萍,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赖传久问。
  “不干什么。来看看你们。”
  “跑这么远,来看看我们……我们不是昨天才分手吗?”
  “不相信,是不是?”
  赖传久愣在那里。
  “他不信我信。”琉璃琐接过话头。“喂,赖传久,人家跑这么远的山路来看你,你咋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啊?”
  赖传久没有理会琉璃琐,仔细打量刘萍:“刘萍,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快说,你怎么了?”
  刘萍不说话,眼睛盯着赖传久。
  “刘萍,你伸出舌头让我看看!”赖传久急了。
  刘萍突然脸色发灰,嘴唇发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刘萍,你这是怎么了?”赖传久用力地掐刘萍的人中。
  刘萍缓了过来,长出一口气:“赖老弟,没事儿……我就是想看看你,最后看你一眼……”
  “刘萍,你胡说些什么呀?”
  “荒木要我三天内找回灵茸,要不就把你带到他面前,不然就要严厉地处罚我……”
  “你说啥?你是带荒木来的吧?”琉璃琐叫了起来。“灵茸我们已经给他了,还想赶尽杀绝吗?”
  “琉璃琐,你错怪我了……”
  “刘萍,荒木他还想干什么?”赖传久说。
  刘萍苦笑道:“灵茸到手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你想想,他还会留着我吗?”
  赖传久顿足道:“怪我怪我!昨天你应该和我们一块上山才对……”
  刘萍苦笑着摇头:“不,你想错了。我破坏了黑龙会的规矩,荒木认为我是黑龙会的叛徒,他不会放过我的……唉,好不容易夺回来的灵茸,又落到他的手里,这才是最大的遗憾……”刘萍的呼吸更加急促,手也抖了起来。
  “刘萍,你一定是服毒了。吃的是什么,快告诉我!”
  “你别管我了……”刘萍的目光停在琉璃琐身上,挣扎着抓住她的手。“妹妹,你别怪我,我是喜欢赖传久,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这辈子我不能用身体报答他了,也不可能和他结为夫妻。我能做只是为他帮点儿忙,这也许伤害了你的感情,妹妹,你能原谅我吗……”刘萍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体温也渐渐凉了。琉璃琐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她甩开刘萍的手,跑了出去。
  “刘萍!刘萍!”赖传久大叫。刘萍的另一只手也松开了,手心里攥着一个纸团儿。赖传久打开看看,是当初他给刘萍治病时写的那两味毒药。从症状上看,刘萍正是吃了这两味药。悲愤的泪水流出赖传久的眼窝,他久久地站立着,思维似乎停止了。刘萍是赖传久介入灵茸的事情以来,亲眼看到的死于非命的第一人。
  冬狗子将一个炕柜倒了出来,做为刘萍的棺材,和赖传久将刘萍埋在一块鲜花盛开的草地上。
  冬狗子回去了,赖传久仍坐在坟前发呆。新鲜的泥土气息浓浓地包裹着他,第一次见到刘萍时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相信刘萍是深爱自己的,一个陌路相逢的男人,治好了她的头痛病,她就要以全部感情做为回报,甚至不惜搭上性命。这大概算不上一见钟情。可是,自己对她究竟有没有感情?琉璃琐吃醋犯酸有没有道理?赖传久想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刘萍从相貌到性格,都不是赖传久向往的那种女人。不过,琉璃琐不会相信,女人是纯情的,女人也是敏感的,从这个角度看,琉璃琐也许是有道理的。刘萍死了,但愿这一页能就此翻过……她是为灵茸而死的,还是为自己而死的?谁能说得清楚呢?为了一架鹿茸这样拼死拼活,值得不值得?没有灵茸就解不开自己心中的谜团吗……夜的脚步匆匆,转眼间暮色四合,露水打湿了赖传久的衣服。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赖传久的肩上。
  “回去吧!”琉璃琐轻轻地说。赖传久站起来,和琉璃琐向山下走去。他还没有从刘萍之死的悲痛中挣脱出来,精神萎靡,脚步迟缓,琉璃琐不得不停下来等他。
  刚才,琉璃琐坐在山包上,看着两个男人埋葬刘萍。送到自己面前的情敌,还没等痛痛快快和她吵上一架,就突如其来地消失了。是她太脆弱了吗?她就那么不堪一击?要是这样,为什么要吵架呢?两个人坐下来,在风景如画的环境里,推心置腑地谈一谈,好多事情都会化干戈为玉帛吧?可是,这个情敌连这样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下,匆匆地走了。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只好留给下一个情敌了。赖传久……还会有下一个情敌吗?已经有了,就是金娜她也会像刘萍一样,找上山来吗?哼,怕什么,谁敢来,刘萍就是前车之鉴!一阵山风吹来,琉璃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看看赖传久,一个人在刘萍坟前枯坐。她突然想,在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他。她相信,要是此刻躺在坟中是自己,赖传久也会这样枯坐的。
  “琉璃琐,我想我该回去了。”赖传久说。
  事出突然,琉璃琐愣了一下:“回哪里?回南洋去吗?”
  “是啊。我觉得很累,想弄清假鹿茸的事不是很容易的。当初,我太天真了,没有想到关东的事情这么难办……”显然,刘萍之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冬狗子的冷漠也影响到他的积极性。
  赖传久向前走着,他发现琉璃琐没有跟上来。
  “喂,快走啊!你等着喂大牲口啊?”
  琉璃琐慢慢地跟上来,却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咋不问问你自己!”琉璃琐眼中涌出委屈的泪花。“我才明白,你以前说的全都是假话!”
  赖传久愣住了,他不知道又是哪里得罪了这个一阵风一阵雨的女孩。
  “你说你到关东是来查假鹿茸的,撒谎!你是为这个刘萍来的,千里迢迢会情人……没想到刘萍死了,你就想甩下我,一个人回南洋!走吧,走吧!滚得越远越好,你这个南蛮子!”琉璃琐大哭起来。
  赖传久哭笑不得,不知道怎样跟她解释。“琉璃琐,你别瞎想好不好?”
  “我瞎想?你拿我当傻子耍吧?你说,要是刘萍不死的话,你能说回南洋这样的话吗?”
  “这……”赖传久真没想过,不知如何回答。
  “你一拍屁股走了,那……我该咋办呢?”
  “你……”赖传久想,是啊,真能把她一个人丢下吗?“你一定要找到关近山吗?”
  黑暗中,他看见琉璃琐用力地点点头。
  “就是为了完成你大爷的遗嘱?要是关近山真的死了呢?”
  琉璃琐没做声。赖传久曾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冬狗子身上,然而,他的期望值太高了。冬狗子所做的,还不到他希望的一半。可是,自己从来也没问过他辨别真假关记鹿茸的事情呀!就这几天的情况看,问了,他也未必能说。
  “琉璃琐,关近山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你要是也想回去,就请冬狗子帮忙查一查。过一段儿你再来看看,行不行?”赖传久想的是,不管怎样,琉璃琐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琉璃琐还是不说话,黑暗与沉默交织,赖传久分明感到她心头的滞重。琉璃琐停下脚步:“赖大哥,你是一定要回去了?”
  赖传久叹口气:“这次到大广川来,不管事情办成没办成,我觉得还是没白来。这里是人参、鹿茸的家乡,到处充满生命的灵气。我若是到了养老的时候,一定要在这里买间房子,死后埋在山坡上,天天听山风呼啸,百鸟歌唱……可眼下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办……”
  看看琉璃琐一言不发,赖传久又说:“你说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了,回去也挺孤单的。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块去南洋吧。我跟家里说说,先送你去上学……”
  琉璃琐打断他:“赖大哥,你这话说得太远了吧?我还没想那么多。”
  “我明白了,你找不到关近山誓不罢休,对吗?”
  “赖大哥,我……”琉璃琐吞吞吐吐,这可是很少见的。暗夜中,仿佛全部黑暗都压在她薄薄的肩头,那哀婉无助的样子令赖传久心痛不已。他觉得自己面前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离开自己的帮助,她连一天也活不下去。赖传久拉着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琉璃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要是相信我就说出来,我还会帮助你的。”
  “赖大哥,是这么回事。大爷还有一封信,也是写给关近山的。我想见到关近山的时候就交给他,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原来如此!赖传久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么说,你大爷认识关近山?”
  琉璃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冬狗子知道他。大爷恨死人了,他只让我干这干那,什么也不告诉我!”
  一个深山老林里的冬狗子,咋会知道高宅深院皇宫里的太监?这个念头在赖传久脑海中一晃而过,使原本神秘的冬狗子身上又罩上了一重迷雾。
  关近山当年进京贡鹿,可能与当时任御药房大师傅的柳欢喜有过交往,这交往大概与灵茸有关吧?说不定,围绕灵茸产生的一切疑团,都可以在信中找到答案。这个柳欢喜,究竟是什么心理?临死前不把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偏偏让人猜哑谜,弄得活人不得安宁!哦,大概是觉得琉璃琐是个女孩子,出门办事不放心;或者灵茸有太多的背景,她知道了会害怕的。要是琉璃琐是个男孩子,柳欢喜是不是就能把她成自己的接班人呢?
  “信,一封信!”赖传久兴奋地直搓手,刚才的心灰意冷随着这个消息重又燃起了火苗。
  “琉璃琐,信呢?”
  “放在身上怕丢了,让我藏在鹿趟子大榆树的窟窿里了。”
  赖传久看看她:“行啊,长心眼儿了!”
  琉璃琐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声说:“赖大哥,你别怪我,我不是不相信你……”
  赖传久苦笑:“怪你?你不怪我就不错了!”
  琉璃琐挥拳打了赖传久一下。
  荒木突然带人查看了鹿疫的情况,怒气冲冲地找到关有良。
  “鹿达官先生,鹿疫这样严重,你为什么不使用药品?这是日本最新研制的兽药!难道你想让鹿全部死光吗?”
  “我正在用中草药给鹿治病,已经收到了一些效果。药效是慢了一些,但肯定是有用的。”
  “噢?你这么有把握?好吧,如果你的中草药不能控制病情,后天我就带人将鹿全部转移。”
  什么?那等于将鹿趟子的根拔掉,想恢复元气也不可能了!日本人步步紧逼,先是以买了假关记鹿茸为借口,要控制关记鹿茸的采购权;进而又高价收购鹿趟子的股权,以控股的身份出现;最后趁人之危,要将鹿群转移,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这才是日本人的真实目的呀!本来他早就想出了转移鹿群的办法,做为预防措施,可是关维没办完这件事就被冬狗子扣住了。因小失大,因小失大呀!一想到誉满关东的关家鹿趟子将不复存在,关有良心头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揪着。鹿达官就是为鹿而生,为鹿而忙的。没有了鹿就是一副臭皮囊,连头猪都不如。
  夜里,关有良一会儿睡着,一会儿醒着。闭上眼睛就看见有张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黑暗中看不清楚是什么人,但那声音却听得明明白白:“保住鹿趟子!保住鹿趟子!”这声音觉得耳熟,多少年听不见了,又想不起来是哪个人。关有良的父亲早年放山挖参,常常是在林子里蹿上一两个月也“不开眼”,即一无所获。他告诉过关有良,放山人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棒槌鸟上。棒槌鸟又叫人参鸟,是专门引导挖参人的向导。哪里有野山参,哪里就有棒槌鸟。它在林中一边飞一边不停地叫,人们听着这声音就像在叫:“棒槌!棒槌!”便循声去挖参。可也真怪,凡是随着鸟叫声去挖参的,大多数人不论大小多少,还真能挖着山参。但关有良的爹挖了大半辈子参,也听到过棒槌鸟叫,但他和所有的挖参人一样,从来没见过这种鸟长的什么样。有人说是红嘴巴,绿羽毛,有人说是白羽毛,黑嘴巴。反正是“棒槌鸟一叫,山参准挖到。”这就足够了。关有良分明看到一只小鸟,羽毛五颜六色,艳丽无比。它清脆地叫着,在关有良头顶盘旋,引导着他向山里走去。走着走着,眼前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鲜花盛开,蜂飞蝶舞,一群梅花鹿头顶金色的茸角,在溪水边跑来跑去……棒槌鸟能引导人挖到人参,能带人找到梅花鹿的是什么鸟呢?
  “鹿趟子,鹿趟子!……”关有良大叫起来。
  “哎,哎,快醒醒,醒醒!你咋说胡话呀?”关有良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只见姜二翠正在用力推他。关有良满身大汗,气喘嘘嘘。
  “跟我说,你梦见啥了?”姜二翠拿毛巾给他擦脸。
  梦见啥了?多去了。可是,哪一样能跟这个娘们说呢?
  姜二翠忽然大叫一声,吃惊地看着关有良:“你,你这是怎么了?”她拿过一面镜子,递给关有良:“你自己看看!”
  镜中一个有些熟悉的老头正忧郁地看着他,这是谁呢?面容枯槁,皱纹密布,白发皤然……关有良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什么?这老头就是自己吗?
  一夜之间怎么会长了十几岁?
  “该死的日本人,咋能把你逼成这样?”姜二翠叫道。
  只是日本人吗?历史的旧帐不是也像大山一样压下来了吗?关有良步履蹒跚地走进灵堂,虔诚地跪在《狩猎图》前,充满渴求的眼睛望着那些颜色暗淡的皇帝们。先皇老子,你们知道吗?大清江山倒了,十几年过去,你们狩猎过的鹿趟子也快垮了。青山绿水无论谁来统治都是旧貌不改,它养育的飞禽走兽也没有罪过,为什么鹿趟子非要遭此大劫?难道是我这个鹿达官不称职?先皇老子,我敢向神灵起誓,我关有良尽心尽职!为了鹿趟子的发达,这么多年,没吃过一顿安稳饭,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鹿趟子在我手中,从过去的几百只鹿发展到今天的上千只,鹿茸的经销范围也扩大到国外。就算关记鹿茸质量有所下降,那也不是我的过错……唯一让我心中不安的是那件事,可是这么多年,我修桥补路,行善积德,资助办学……全奉天省都知道我有个“关大善人”的绰号,这还不足以抵那个罪过吗?现在,老天降下鹿疫,给日本人造成可乘之机,要逼我把鹿趟子拱手相让吗?我真不知道,就算我过去犯下过错,就没有别的法子惩罚我吗?纵然把我千刀万剐,也别让鹿趟子落日本人手里啊!真不知自己上辈子犯了啥天条,让自己摊上这档子事儿……先皇老子,你们就显显灵吧……
  关有良萎靡不振地回到客厅,见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正在呼噜呼噜地吸水烟袋。
  “刘老板,是你……”关有良的话间停下了,他看见刘老静整个人瘦了一圈,颧骨凸起,胡子蓬乱,两眼无神。“你这是怎么了?”
  刘老静抬眼看看他:“你还问我,你这是怎么了?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唉!这不全是让日本人逼的吗?”
  “日本人!哼!”刘老静把水烟袋重重地墩在桌子上。“我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荒木杀死的我的女儿刘萍……”
  “什么?刘萍死了?”
  “为了灵茸,荒木就这么凶残!刘萍自打到天津读书时就为他卖命,末了弄了个这样的下场,我怎么对得起她早死的妈!”
  “荒木已经逼到我的头上了,他要把鹿全都搬走!”
  “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能让他搬!”
  “可是,鹿疫这么严重,要么用他的药,要么让他把鹿搬走。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我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唉,也怪我,不该把股份让给荒木……鹿达官,你说咱俩斗来斗去的有啥意思,最后还是让日本人捡了便宜。咱们还是拉起手来,共同对付日本人,为我的萍儿报仇!”
  “好啊!眼下只要能控制住鹿疫,他荒木就毫无办法!”
  “我来找你正是为这件事。能拯救鹿趟子的只有一个人……”
  “谁?”
  “这个人你知道,就是六品叶沟的冬狗子。”
  “他……?”
  “他认识长白山的所有药材,药理药性都很熟悉,请他出山肯定有制止鹿疫的办法。”
  “可是,他肯出山吗?”
  “他是不好请,当年我费尽周折也没请动他。这回不一样,上次赖传久能夺回灵茸就是他帮的忙。他说过一句话,灵茸不能落到外国人手里,说明他很爱惜中国的宝物。如今鹿趟子让日本人盯上了,他能坐视不管吗?”
  “试过了呀,梅亦香亲自进山去请他,他连理都没理!”
  “噢?”刘老静又抽起了水烟袋。咕噜咕噜的声音弄得关有良烦燥不已。
  “那个冬狗子就没捎来几句话吗?”刘老静吸足了烟,问道。
  “这……”关有良迟疑。
  “他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去见他。”
  “啊,我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呢,让你见见你就去见见嘛!不过是付点辛苦而已,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关有良打个寒噤。
  “唉,鹿达官,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怎么办就看你的了。告辞!”
  “恕不远送。”
  “说句心里话,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鹿趟子的股东了,但我也不希望下次再来时,连一只鹿也看不到了!”
  刘老静坐上他的豪华马车走了,“不过是付点辛勤而已,他还能吃了你不成?”这句话翻来覆去响在关有良耳边。冬狗子若是真的一口吃了他,倒也干干净净,无牵无挂。可是,眼下的事情是让他光屁股吊丧,对不起死人,也对不起活人呀!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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