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火大人和盲女

　　始料未及的展开让洛温措手不及，他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被仙人跳了，忙不迭的解释：“……女士，你认错人了。酒馆就在旁边，您要找的大人应该在里面才对。”
　　即便是这种时候，洛温也没有忘记要把盲女支开，完成自己的主线任务。
　　只是，对方一口咬定他就是那什么“星火大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没有认错，我正是为您而来的。”女人答道：“当我得知您来到流亡地时便一刻不停的寻找着您，而如今命运终让我们主仆得以相见。我是阿庇斯，侍奉星火之人。”
　　白银眼罩挡住了女人的表情，洛温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话假话。
　　但洛温发誓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就算翻遍了原身的记忆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印象，更不知所谓的忠诚从何而来。
　　小偷也怕神经病，洛温已经不想干了，赶忙找了个借口开溜。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得走了。”
　　洛温扭头就走，但自称阿庇斯的盲女紧紧抱着着他的胳膊，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抱住了漂浮的木头，死也不肯撒手。
　　“大人要去哪？我送您。”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请您相信我，我不会害您的。”
　　女人语气温和，但他感到的只有毛骨悚然而已。
　　这女的看着一脸慈爱，做法却跟那些在路边伪装成小孩的母亲，然后一把将小孩拖到面包车里的人贩子没什么区别。
　　“放手！”
　　“抱歉，我不能让您离开，您的情况已经不容拖延。”
　　一个想逃，一个不让，两人一时间拉扯了起来，争执声惊动了酒馆里的人。
　　“外面什么情况？又有人疯了？”
　　“我去瞧瞧。”
　　有人扯着嗓门嚷嚷，叮叮哐哐酒瓶碰撞，紧接着就传来了凳子被推动的刺耳声音。
　　洛温心里一紧，这个点敢来喝酒的都是硬茬子，在酒精的作用下，没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他可不想成为热闹本身被人注意到。
　　可是，眼前的女人完全没有想要放他走的想法。再这么拉扯下去，迟早要给别人看到。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干脆推着对方一起进入了车厢。
　　仙人跳就仙人跳吧，反正他烂命一条，不管割肾还是献祭，怎么也得咬块肉下来再死。
　　砰！
　　两人相继砸进了车厢内，洛温倒霉的撞到了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身体蜷缩成团。
　　“大人，您还好吗？”
　　阿庇斯惊呼一声，在车厢里摸索着洛温的位置，言语中充满了关切，肉眼可见的焦急。
　　“别管我，先开车……”
　　“是。”
　　笃笃笃。
　　马车随即发动起来，洛温没听到阿庇斯下达任何指令，就好像她能够遥控马匹似的。
　　没一会儿，酒馆就被远远抛在身后，只给刚刚出门查看情况的客人留下一个绝尘而去的背影。
　　“抱歉，星火大人，我只是救人心切。”
　　“你别碰我了，让我死在这里吧。”
　　车厢里，阿庇斯已经摸到了洛温身边，为他检查伤势，而后者一动不动，躺在地板上装死。
　　里面真的好温暖，一进来就不想出去了。
　　阿庇斯并没有再听洛温的，她做了一个在他看来非常离谱的举动。
　　只见她跪坐在地，将洛温的脑袋揽入怀中，双臂环抱着他病弱的上半身。
　　后者的腹中随即升起了一股暖意，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热量开始向四肢百骸辐射，如同置身于炉火旁。
　　暖意融雪般消除了疼痛，身体随之恢复了些许力气，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下来。
　　阿庇斯的胸怀如同母亲的怀抱般温暖，让人不禁想在此间沉睡下去，回归最自然原始的状态。
　　显然，阿庇斯正在用一种洛温无法理解的力量治疗着他。
　　只是洛温还不能完全信任她，整个过程都在与困意抗衡，等到治疗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便立刻从后者的怀里挣脱开。
　　脑垫波固然很爽，但他的自尊心不容许肮脏的自己像个无赖那样躺在对方怀里，即便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嫌弃过他。
　　“星火大人，您感觉好点了吗？”阿庇斯关切道。
　　“……”
　　目睹奇迹的震撼、误解盲女的愧疚、无法消除的怀疑，这些清楚不断冲击着洛温的心脏，让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阿庇斯却很体谅他，站起身轻轻牵起他的双手轻声呢喃，“只是一次寻常的治疗而已，请不必感到不安。”
　　见对方始终没有对自己展露恶意，洛温也是试着与之交流。
　　“你连那些幻象也能消除？”
　　“那些由恐惧转化而成的精神体，本质就是人类在黑暗中本能产生的精神压力演变而来的。当来到一个明亮的环境，身心真正放松下来时，那些东西自然就会消失。”
　　“压力……”
　　盲女口中的压力好像和洛温所理解的差不多，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压力可以把人逼出精神疾病，但在这里，压力则是会随着程度的加深具象化，显现出危及生命的疯狂幻象。
　　“你为什么要救我？”
　　洛温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慈善。
　　如果只是施舍给他一根蜡烛这种小善还好，之前有个女孩就是这样做的，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在他跟前为他点亮一根蜡烛续命。但是像阿庇斯这样不由分说的治好他，还把他尊为大人，意图肯定不会简单。
　　“这本就是我份内之事。身为您最忠诚的仆人，为您治疗伤痛和排解压力是我的义务。”
　　“不，你肯定带着目的来的。”
　　阿庇斯仍不愿说实话，洛温只好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表明态度。
　　他本来是想假戏真做陪着她演下去，成为马车的“主人”，享受盲女的“服侍”，这样兴许能让他过上一段人上人的生活。但最终他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担心自己成为哗众取宠的小丑，想要弄清盲女的真实目的。
　　他宁愿死得明明白白，也不愿活得稀里糊涂。
　　“看来大人还是不愿相信我，唉……您先请坐吧，我们深入的谈一谈。”
　　“这样最好。”
　　洛温环顾车厢，发觉这里面的空间要比在外面看到的宽敞许多。
　　车厢在外面看来或许只是两匹马的宽度，但在里面，体感宽度却远不止如此。不算座椅占据的位置，他整个人横着躺下都绰绰有余，站起来也完全不用担心会撞到头，空间极大。
　　他按捺住好奇，在靠近车窗的暗红色座椅上落座，看着阿庇斯坐在门的另一侧。
　　她低着头，双手平放在大腿上，掌心向上贴和呈碗状，仿佛在手里捧着一团火，越发显得神秘。
　　这样一个有着超凡力量的女人，坐在一辆无需驾驶的神奇马车上，还口口声声喊自己大人要追随自己，洛温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
　　没有茶，没有酒，谈话就这样开始了。
　　“我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不知道大人想先听哪个？”
　　要这么经典吗？洛温嘀咕着，“先听坏的吧。”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听到阿庇斯的回答时，内心还是被狠狠震撼了一把。
　　“太阳将熄，流亡地即将坠入无光的长夜。过不了多久，人类文明也会随之沉寂。”
　　阿庇斯低头望着自己的手，仿佛在望着着掌心不存在的火焰，她的举动总给人一种感觉，她并不是真正的目盲，而是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事物。
　　比如说……一个真正黑暗的世界。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末日要来了？”
　　“下一个极夜开始，永夜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