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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镇,大秦西北的一个小镇,坐落在戈壁边缘,前往西域的商人大多会在此作最后的休整,驼铃与马嘶不绝于耳,往来叫卖声也很热闹。
沈白秋此时正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吃饭,对西北的牛肉夹馍赞不绝口“啧啧啧,这肉可劲道,我在江南可没这口福”,引起了路人频频侧目,才发觉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朝周围笑笑,低头安静吃饭。
与他拼桌的客人却来了兴趣,开口道:“老弟,那江南的菜却是如何,我在这大西北活了三十年咯,还没走出去看看,好奇的紧。”
“嘿,那牛肉可不比这里,一盘菜就几块牛肉,切的薄薄的,对!就和那宣纸一样薄,还卖的死贵,味道感觉也不如这里,调料加的估摸着比肉还多。哈哈哈哈”沈白秋见有人开了话题,便开心的唠了起来。
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不过这辈子一定要来江南看看,风景且不说,那些大家闺秀的小姐是真好看,肤白如雪,一颦一笑,那可是尽显风情啊。啧啧啧。”
“唉,我这辈子怕是只能守着这家客栈了,风儿,你还小,以后一定要出去看看,就像这位小哥一样,知道了吗?”那人起身向柜台里的小孩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小孩就跳下了椅子跑过来,估摸着五六岁的样子。
“哇,老哥你是这家店的掌柜啊,真厉害。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也是食客嘞。”沈白秋摸了摸孩子的头,比了个大拇指。
“就守着老本罢了,有啥厉害的,我家这客栈都是百年老字号了。全靠熟客给面子罢了。”说罢发出了朗爽的笑声。
忽然,门外马厩传来一声长嘶啼,临桌的客人突然一脚踢翻了桌子,瓷片与菜汁飞溅,客人们先是一惊,回过神来正要大声咒骂,可是见那人已经提着刀往门外冲,明晃晃的刀面不由得让他们闭上了自己的嘴。可沈白秋也不慢,放在桌上的佩剑顺手一拔,一剑正正好往那人腿上削去,那人脚步不停,横刀欲拍开剑,一双细眯的眼睛剜了沈白秋一眼,像是藏在草丛里的蛇伸出信子蹭了下脚踝似的让人感到恶心与冰冷。
忽地,那人刀锋一别,挑开沈白秋的剑后斜砍,刀锋直指掌柜,沈白秋此时正处剑被震开,虎口麻木,新力未生的时候,只能看着长刀划过身侧,回刀时甩了自己一身血。和家里老师教的刀法完全不一样,不求变化和余地,这就是杀人的刀法。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沈白秋怔怔地回头,刚刚还在和自己畅谈的掌柜已经身首异处,腹部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忍不住跪下开始干呕。
看见一个人死掉,原来是这种感觉,沈白秋并不是游客,他是来追采花大盗的,从江南一路追了过来,为了那丰厚的悬赏。他原本以为抓一个采花大盗很简单,只要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就可以了,再不行就砍断他的腿。可是他从来没想过杀人的事情,也没想到,自己离死亡居然如此之近。而在这种生死关头,自己却没用地跪在地上干呕,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别人。
此时客栈已经乱作一团,全都在往后厨和楼上挤,不敢留在大堂,也不敢挡了凶人出门。可此时却有人推门进来,沈白秋知道下一刀就要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了,避无可避,他想了很多,最后想到了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亲。母亲原本是买的西域的丫鬟,结果怀了孩子,当时父亲的正妻都还没怀上,结果还是个男婴,那几年下人里每天都有谣言乱传,最后的结局是正妻也生了男婴,自己的母亲则成为了府上的禁忌,沓无音讯。可他也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想来是极美的吧,才能得到那么板正的父亲的宠幸。接着想起了那天在天街的惊鸿一瞥,不知道母亲年轻时是不是和她一样美……
可是这刀好像落的有些太慢了,沈白秋终于可以勉强抬起头,却看到了一袭襦裙,襦裙的主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还跪着呢,要和我求婚啊?”
是很清冷的声音,吐出的却是毒舌的话。勉强坐正了身子,鼻子里弥漫着的是丝丝的血腥气味,手在撑起身子的时候大概是按在了血泊里,掌心是鲜血的湿腻感。强忍住不适,抬首看向女子,怔了一刻:“多谢尹女侠相救之恩,沈某没齿难忘。”
“没事,只是他本来不用死的,你太鲁莽了。赏金你去领了,给这孩子吧。”对沈白秋认识自己有些讶然,略严肃了些,说罢指了指旁边的凶人尸体。
“诶,你可别再吐了,很臭。这帕巾你拿去拭了嘴吧”感到场面有点僵,女子又补了一句。
没有去接女子的话,沈白秋站了起来,弯腰去拾凶人的刀,“请女侠站远些,别溅到了血。”
女子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沈白秋高高举起了刀,滞了片刻,然后直直的下劈,血没有想象中的多,也许是因为已经死了一会了。然后提着头跪在掌柜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看向掌柜的小儿子,问道:“你母亲呢?”
“娘亲她…她嫌西北太偏僻,去中原闯荡去了。爹爹…爹爹说我长大了才可以去找娘亲。”孩子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呆滞的状态,眼泪默默地流着,却不声不响,只是看着地上。
小二在旁边小声解释:“掌柜是骗孩子的,怕孩子接受不了,他娘亲三年前害了病,死了。”
看着这孤零零一个孩子,沈白秋伸出了手:“要不要跟哥哥走?我带你去找你娘亲。”
没想到孩子却摇头拒绝了:“爹爹说,我长大了才可以出去找娘亲,爹爹自己不能找娘亲就是因为这家店。现在爹爹走了,我就要守着店,这样娘亲才有地方可以回来。”
默默收回了手,沈白秋看向那位尹姑娘:“不知道尹姑娘到此处来做什么?”
“和你一样,追这个采花贼,不过有一点不一样的是我追的是你,那贼故意让你追上的,不然就凭你这功夫,那小贼都完事了你还没到门口。估计是看你实力微弱,想来个杀鸡儆猴,可惜我坏了他的好事。”认真看去,尹姑娘似乎与那天天街上的样子有些不同,嘴角挂着莫名的笑,襦裙也染了些许血色,还会说些俏皮的话。
对尹姑娘的调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尴尬地笑笑:“既然采花贼已经伏诛,请尹姑娘去领赏吧,对客栈的补偿由我自行承担即可。”
尹姑娘却没有动身,沈白秋恍然大悟:“姑娘稍等,我这里是纹银500两,领赏的事交给我即可。”
尹姑娘转身走向楼上:“我今晚还要在这睡觉,明天才回去,领赏的钱我也不感兴趣,那颗人头你自己拿去吧。记得不要带进客房,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