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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一声冷喝,直吓得李遥一蹦三尺高。
他本就心中惊惧,偏巧不巧,落地后脚下一扭,腿肚酸软无力,膝盖一弯,整个身子歪歪斜斜倒向窗边,直挺挺压在一团软绵绵的物什上。
一声闷哼响起,娇柔得让人骨头都酥了。
可李遥却顾不得这些,冷汗瞬间布满背脊的同时,随着一道冰寒刺骨的视线扫来,来回乱扑腾的身子顿时僵住,再不敢挪动分毫。
“……我……我可以解释。”李遥深吸一口气,哆嗦着嘴唇,硬逼自己说出这一句话,勉强再露出一抹憨笑,便失掉了所有胆气。
被压在底下的人半晌不言语,数息之后才挣扎两下,却又立刻顿住不动,她倏地抬起头,一张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柳眉倒竖,因着情绪激动,娇媚粉红的脸颊眨眼变得赤红,贝齿紧紧咬住下唇,显然是怒极了。
李遥呵呵干笑几声,继续撑着打晃的胳膊装傻看她,努力让眼神显得更真诚些。
即便他心里清楚,这么做起不到任何作用。
原是他不敢也不想招惹这位突然到来的访客,急着要起身再作解释,怎料方才心中紧张没有察觉,双手撑在两侧刚要用力挺身,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痛,猝不及防之下,人便再次跌了下去,哪想着下面那人也正挣扎着扭过身来想要推开他,两人瞬时紧紧贴合在了一处。
比之之前侧身挨着更填万分暖媚,直如新婚嬉闹的一对小夫妻,只差换上大红的婚装喜服。
舒服是舒服,可也更吓死个人。
自知这下彻底得罪了眼前这位,没有任何可以缓和的余地,李遥心中再不存半分侥幸,当即就破罐子破摔,咬牙重新撑起身子,低头仔细打量起来,心想着起码看清模样,不至做个冤鬼。
只这一细瞧,整个人莫名愣住。
十五、六岁的少女并非他前世印象里的那般冷酷心狠。
一件天青色长裙沾染了几朵血花,衬得肤色白腻无暇,同时又增添几分柔弱,双螺鬓发稍稍散乱,发丝成缕分作几束垂在身前,随着她上下极具起伏的胸口轻轻摇曳,伴随着相顾无言的时间渐渐拉长,脸上的羞恼愤怒缓缓化作哀怨悲愁,想来是不甘心让李遥瞧见,冷哼一声将头侧了过去,嘴角的血丝变得清晰可见,自上经过粉颈滑至稍稍露出的锁骨。
凄美而又惹人生怜。
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双手无力垂落,只余右手一根小指无意挂在他墨色的长袖袖角。
李遥疑惑歪头,这情景不大对劲啊?
难道自己认错了人?
“你……受伤了?”一句废话刚出口,李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在下方才无意冒犯,还请姑娘您原谅,之后必当负荆请罪,如今先容我差人喊来郎中诊治,可好?”
那貌美的姑娘冷漠地一眼瞥过,便闭上双眼,微不可查地微微颔首。
态度没有改善半分,李遥反倒如获解脱般呼出一口浊气。
现在两人姿势尴尬,不便马上喊人过来,李遥只能咬牙忍着刺痛,先晃身翻倒在一旁,再撑着窗沿单腿支撑起身子,复又俯身下来轻声道了句歉,隔着长袖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卧床上。
一搭手,他脑海里就出现柔弱无骨,轻若浮羽几个字,再被一束若有若无的香气包住,差点儿当场就丢了脸面。
等到放下帘帐遮盖住一切,身子竟已被汗水打湿。
半是疼的,半是紧张,或许还有些不堪想象的心思,但李遥绝不会承认!
他可是生怕自己哪一步孟浪,激起这位疑似‘赤练仙子’的姑娘转了念头,一记冰魄银针将他送入轮回。
“婆婆——”
大抵是紧张的情绪还没有平复,这一嗓子劈了叉。
李遥咳嗽半天,又端起书案上的茶水一口饮下,稍默了一会儿,这才顶着陈婆子古怪的脸色,道:“去让张管事套上马车进城,把最好的郎中请来,再叫人烧水备好,喊几个手脚麻利、做事妥当的丫鬟到我这。”
陈婆子悄悄扫了一眼床榻,迟疑道:“少爷,您……?”
李遥只是低头摆手不回话,待到陈婆子刚踏出门,才又喊住:“告诉下面所有人,管好自己的嘴巴,莫问莫打听,否则直接发卖出去,再是哭求也没用。”
望着陈婆子走远,李遥彻底失去气力,摊在椅子上龇牙咧嘴地脱去鞋袜,摸着肿大的脚踝叹气。
他是打心底希望再别有人添乱。
发卖比丢掉性命强出不少,可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机会不是?
记得那位抛弃旧爱,与新欢缔结连理的陆展元就居住在嘉兴附近,距离此地确实不远,偶然撞见情场失意的李莫愁倒也能够接受,只是若果真如此,看年纪的话,这位大概是才闹完婚宴,也不知她身上的伤,是不是与悍然出头的大理寺神僧交手所致。
莫愁莫愁,莫要忧愁。
李遥嘿了一声,暗道自己也是心大,人家都杀上门来,不趁着对方受伤占先手,反而还上赶着给人治病求医,再是怜香惜玉也不该搭上性命,真是好日子过得久了,心也养的野。
不提他在这里感叹春秋,待到丫鬟们进来,李遥嘱咐一句好好服侍,便深一脚浅一脚地退了出去,扶着赶来的陈婆子进了书房,“这事儿是赶上的,若我没有料错,屋里那位咱得罪不起,您费心好好照看,等到她伤好,恭恭敬敬地送走,我不方便再去。”
见陈婆子点头,李遥压低了声音,再道:“等张管事回来,让他明早去慕容家府上看看,若是那位少爷回来,便说我要过去拜访,若是没回来,再转道去王家,询问是否能让我登门拜访,就言……我有要事相求,事后必有重谢!”
陈婆子闻言隐隐有了猜测,脸色前所未有的郑重,宽慰道:“少爷只管放心休息,老婆子亲去照看,若有一二异常,立刻派人告知,您千万别犹豫,第一时间带人离开。”
李遥轻轻摇头,叹道:“还没到那步田地,希望是我想差了。”
陈婆子伺候着人躺下,缓缓退出书房,只低头几步路下来,再抬起头便没有一丝一毫担忧神情,只捏着帕子的手微微颤着。
近些时日她随着小主子见过不少江湖中人,心性早不似以往只顾宅内琐事时的谨小慎微,即便是张管事也自叹弗如,等到去而复返踏进后院卧房,就连手指尖都稳住了。
待到郎中过来诊脉开了药方,陈婆子扫了一眼张管事,对方立刻悄无声息地随她来到外间,几句话交代清楚,她便再不去想,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踱步到里屋塌边,陈婆子稍稍挨着床沿坐下,接过温热的布巾仔细擦拭姑娘身子,随即端着煎好的药汤扶着人喂下,等到对方呼吸平稳睡下,这才不声不响地离开。
期间趁着人还醒着,几次交谈竟套出不少话来。
倒不是说她陈婆子做事比李遥强,而是女人的事情,她更晓得如何去应对。
加上没有那些个杂七杂八的心理压力,也就可以保持若无其事的心态。
这姑娘姓李,名莫愁,的确是位江湖女客,遇上的破事儿也叫人堵心。
可要让陈婆子说,以往老爷夫人还在时,那临安城里类似的事情只多不少。
甚至有些腌臜龌龊之事,单是听着就让人恶心反胃。
李姑娘至少还保住了身子清白,自己也不是那种身若扶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弱人儿。
图个什么为了一个臭男人寻死觅活的?
想要报复那混账,方法多得是,她陈婆子眼睛一闭一睁就能说出十来个,至于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么?
待到翌日,陈婆子刚服侍完李莫愁,就见张管事风风火火地回来,进门儿脸上罩着的一层霜还没扫下去,不禁奇道:“半年多了,慕容家少爷还没回来?”
“哼,哪儿能啊,早回来啦——!”
张管事拉长了音儿,撮着牙花子恨声续道:“也是咱家该他欠他的,那慕容家姓包的管事可真个儿厉害,三言两语把姿态摆得比天还高,借船成了咱荣幸,求他们少爷见上一面,嘿嘿,快成了进京面圣,我呸!德性!”
陈婆子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拉着张管事紧走几步,待到墙根儿下面,才低声问道:“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家少爷日理万机,时间都是掰碎了使,非也非也半天,认准了我们这边是借着船的事儿,上赶着想要去拉关系,低了头就死命往下踩,要不是主子一再告诉我别惹他家,我必要他改了那破口头禅!”
张管事边说着,边伸手指向另一边,“还有那王家,主子念着她家孤儿寡母不容易,之前但凡有事儿,咱都是有求必应,如今可倒好,只说了句上门拜访,下边那四个老婆娘也不听解释,上来就把我轰了出去,船还让咱自己找人开回来,疯了,都疯了!”
“行了,在临安老宅时,这种事儿不都习惯了?”陈婆子听过,脸色也不大好,但并没有像张管事那般跳脚,“你快去告知少爷,我这边再想想折儿,赶紧让人把伤养好送走,以后你和少爷也别再和三教九流的瞎牵扯,末了还要担惊受怕。”
张管事闭目半晌,刚要点头应声,府门处突然跑来一个小厮,“张伯,婆婆,外面,外面!”
“慌里慌张的,像个什么样子,爷以前怎么教你们的!”张管事心里窝着火,这会儿彻底爆了出来,“把舌头捋顺了,到底怎么了?”
那小厮喉咙上下滚动一番,神情依旧恍惚地道:“是程家来人了,马车就停在外面。”
“程家?”听闻张管事回来的李遥信步而来,眼中冒着疑惑,“哪个程家?”
“扬州宝应的程家,据说好大的来头儿!”
“走错了吧?!”李遥愕然四顾,“我不认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