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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筵摆在水阁中,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曲桥栏却是鲜红的。
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风中带着初开荷叶的清香。
已经是四月了。
霍天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说话时缓慢而温和,他说话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能很注意的听,而且都能听得很清楚。
这正表示他是个很有自信、很有判断力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则,他虽然很骄傲,却不想别人认为他骄傲。
另外的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卿,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
马行空在武林中享名已很久,手上的功夫也不错,并不是那种徒有盛名的人,但他对霍天青说话时,声音里总带着种说不出的谄媚讨好之意。
苏少卿反而是个很洒脱的人,既没有酸腐气,也不会拿肉麻当有趣。霍天青特地介绍他是个饱学的举人,可是听他的声音,年纪却仿佛很轻。
桌子边摆了七个座位,围了六个人,却只有五个人说话的声音,花无缺基本不说应酬话。
只听霍天青说道:“酒菜本已备齐,只可惜大老板听说今天有陆小凤和花公子这样的客人,也一定要来凑凑热闹。”
陆小凤道:“我们在等他?”
霍天青道:“你若等得不耐烦,我们也不妨先摆上些小食饮酒。”
马行空立刻抢着说道:“再多等等也没关系,大老板难得有今天这么好的兴致,我们怎么能扫他的兴!”
突听水阁外一人笑道:“俺也不想扫你们的兴,来,快摆酒,快摆酒。”
一个人大笑着走进来,笑声又尖又细……白白胖胖的一张脸,皮肤也细得像处女一样,只有脸上一个特别大的鹰钩鼻子,还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马行空已站起来,赔笑道:“大老板你好!”
阎铁珊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把就拉住了陆小凤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忽又大笑着,说道:“你还是老样子,跟上次俺在泰山观日峰上看见你时,完全没有变。”
他说话时时刻刻都不忘带点山西腔,好像惟恐别人认为他不是山西土生土长的人。
陆小凤目光闪动,微笑着道:“大老板却越发富态了。”
阎铁珊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道:“人上了年纪,又吃得好,动得少,想不胖都难。”
又转过身,拍着花满楼的肩,道:“你一定就是花家的七童了,你几个哥哥都到俺这里来过,三童、五童的酒量尤其好。”
花满楼微笑道:“七童也能喝几杯的。”
阎铁珊拊掌道:“好,好极了!快把俺藏在床底下的那几坛老汾酒拿来,今天谁若不醉,谁就是他奶奶的小舅子。”
最后对着花无缺:“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花满楼道:“这是族中小弟,花无缺。”
花无缺拱手:“花无缺见过严总管。”
这本是三人之前商量好的,陆小凤和阎铁珊是旧识,花家和阎家也多有往来,两人发难都觉得尴尬。所幸花无缺初出江湖,就由他来当这个愣头青。
马行空立刻抢着道:“是霍总管,不是严总管。”
花无缺淡淡道:“我说的也不是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是昔年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本。这个人大老板想必是认得的。”
阎铁珊一张光滑柔嫩的白脸,突然像弓弦般绷紧,笑容也变得古怪而僵硬。
花无缺接着道:“大老板若是认得这个人,不妨转告他,就说他有一笔几十年的旧账,现在已有人准备找他算了。”
阎铁珊紧绷着脸,转向陆小凤和花满楼:“这也是二位的意思?”
花满楼道:“我这弟弟初出江湖,听了人家一面之词,就想来找阎老板,说是行侠仗义。我也拦不住,只好拉了陆兄,希望能为两边说和,不起干戈为上。”
陆小凤也道:“我自是相信阎老板的,可这一路上,我们多次遇到青衣楼杀手阻截,我也担心有青衣楼杀手找上阎老板,所以才不得不来听一听,看一看。”
阎铁珊本来已经打算翻脸,但“青衣楼”三个字,让他停了下来:“青衣楼为什么截杀你们?你们先去找了上官木?”
这话自然由唱白脸的花无缺来回:“你俩儿与那青衣楼楼主平独鹤不是一伙儿的吗?”
“荒谬!他怎么可能是青衣楼主!你这是哪来的假消息?”他的声音又尖又细,显然已经不装了。
陆小凤道:“所以,阎大老板你是承认自己是严立本,独孤一鹤是平独鹤,但是不相信他是青衣楼主?”
花满楼问:“有没有可能是他骗了你?”
一旁一个声音响起:“绝不可能!”
却是坐陪的西席苏少卿。只见他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峨眉弟子,苏少英。奉师命来此与阎师叔暗中联络,就是为了打探青衣楼消息。”
说着,他看了看阎铁珊,见他点头,便道:“我们已经得到消息,青衣楼第一楼,就在后面不远处的一座山上,而这个小楼的主人,正是霍休。”
“霍休?!”这次轮到陆小凤惊叫了,“不好!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有危险!”
之前大金鹏王的丹凤公主,正是在霍休家找到的他,而当时来人通报的,就是大金鹏王丹凤公主的名号,霍休当然能猜到原委。之前只知道霍休是上官木,却没曾想他有可能是青衣楼楼主。
如果青衣楼和霍休是两个势力,这本来无妨。陆小凤已经让丹凤公主派人请朱停前去,设计机关,加强防御了。两个势力即便有消息互通,也没有那么方便,时间差足够朱停把大金鹏王的居所打造得固若金汤了。而如果是一个势力,霍休当时可能直接安排人跟踪他们的行踪,找到了大金鹏王。派人去请朱停的信使,恐怕会被直接拦截。甚至朱停……陆小凤有些不敢想下去。
他又想到萧秋雨,萧秋雨死前写的假字,难道是说“青衣楼楼主是独孤一鹤”这个消息是假的?可是这句话不应该用假字开头啊,“一非衣”这种容易写的事急想不出来,也该写“平非青”或者“独非青”啊!
他把关于萧秋雨的想法先压下,跟众人解释了自己的担心。
花满楼不由得也开始担心起来。
花无缺却道:“你关心则乱了。他们暂时应该还没有危险。”
“怎么说?”
“如果上官木是青衣楼楼主,他的目标不应该是金鹏王和公主,因为这两个人对他没有威胁,这两个人实际上完全没有反抗他的能力,随时可以收拾。这两个人反而是他可以利用的工具,利用他们,请你们收拾对他有威胁的严立本和平独鹤。若非如此,金鹏王怎么会得到‘平独鹤是青衣楼主’这样的假消息?只有真的青衣楼主,透露出的假搂主消息,才不易被识破。”
三人这一交流,红白脸的把戏却已暴露,阎铁珊怒道:“好啊陆小凤!亏我还把你当朋友,这是你要来对付我,却让花家兄弟挡在前面?”
陆小凤苦笑讨饶:“大老板息怒,我这不是让花家兄弟挡在前面,而正是不想跟大老板起冲突,伤了友谊,才想了这么一个下策。而且大金鹏王也只是要求三位归还当年带出的财富,并去祭拜一回先王,并无其他过分要求。”
阎铁珊其实已经冷静下来。金鹏王朝即便是一个小国,王宫之中也少不了勾心斗角,能成为内库总管,又岂会是等闲?他做出怒态只是商场谈判的技巧,为自己说话占据主动权。
“你恐怕上当了。这个大金鹏王,想必是假的。真的大金鹏王,躲了我们五十年,他想要这份财富,只需要露面就行。何必找你们?”
“你们是他父王托孤的重臣,又带着一大笔本来属于他的财富,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们?难道他有毛病?”
“因为那笔财富并不是他的,而是金鹏王朝的。”
“这又有什么分别?”
“不但有分别,而且分别很大。”
“哦?”
“他若承受了这笔财富,就得想法子利用这笔财富去夺回金鹏王朝失去的王权,那并不是件容易事,非但要吃很多苦,而且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