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城风波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溜了出去，跑出老远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没钱。结果刘卿只是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果断进发南都城。一路上他多方打听才找到南都城一条有名的商业街，但此时才辰时初，街上的小摊和店铺都没开张，走尽商业街，刘卿闲的无聊，只身进入了一旁偏僻狭窄的小巷子。终于让他看见人了，只见狭窄的巷子一侧睡满了人，他们一人一小块纸板垫着头侧身睡着。刘卿的脚步声刚传进来，他们便全部惊醒，各自抓紧自己手中的武器。其中一位睡在巷子口的蓬头垢面的老乞丐紧紧盯着巷子入口，但当他发现是个衣衫不整，幼稚可爱，脸上略带笑意的孩童走进来时，随即招呼同伴并告知情况。“大叔，你们是武林中人不是？”刘卿略带稚气的发问让在座的乞丐都松了一口气，而巷子口的乞丐确愣了一下，看着刘卿真诚的眼神，仿佛有一股令人一吐真言的力量，于是他顿了顿，开口道：“小兄弟，武林中人这个词我们可是好久不用了，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武林中人的？”他说“武林中人”的时候明显顿了顿。“我看你们一个个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眼神锐利，目光炯炯，有的虽然白发缠身，但依旧童颜不改。”刘卿在一旁扳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分析道。“哈哈哈哈哈！”这老乞丐突然放声大笑。“好，今日你我有缘，我就将我们门派的当时武功传授与你”，然后他迅速打开背后的包裹，将其摊开在地上，“今日你我有缘，原价1998文的秘籍统统打六折。”刘卿一时来了兴致，目不转睛地看着地摊上的武林秘籍：《黯然销魂掌》《九阴真经》《独孤九剑》《九阴白骨爪》《一阳指》《弹指神通》，看到弹指神通时刘卿发现了异样，随即问道：“为什么前面的武功秘籍都是老旧泛黄的书，而这本弹指神通却像是刚印刷一般，黑白分明的？”“欸呀，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嘛。”但当刘卿近一步蹲下察看时，一个声音传了了过来，“戴痞子，这么聪明的娃儿，你要是没什么真材实料的话，倒不如让给我，我传他衣钵。”接着声音传到了刘卿的耳朵里，“娃儿，想不想跟我学真本事？”刘卿都没做理会，只是动手查看异样的弹指神通秘籍，对着老乞丐轻声说道：“这个不会是假的吧”“不……不可能？”老乞丐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这时，坐在一旁的壮汉起身过来，刘卿猜的出，此人便是刚刚与他传话的人。“小兄弟，在坐的人中，就数我武功最高，这样，你听我讲讲。”壮汉示意刘卿坐下，刘卿一边照做，一边翻着弹指神通秘籍。壮汉也坐下，“我姓曾，你可以叫我曾师父。”“等一下，我还没拜你为师呢。”刘卿放下手中的书，随即反问：“你们是谁？来自哪里？是想要去干什么？为什么这副落魄模样？”没等壮汉回答，老乞丐先动口了，“我们来自万庾曲阳以北的失地，我们有的是武术世家，有的是宗门领袖，在外狄入侵之际，我们相互联系，组成武林大军，想着为杨将军反攻创造机会，结果我们武林军对战狄军却一触击溃，被他们分割包围，欸反正就是无人生还。”老乞丐眼眶微红，说着说着摆手转过身去。“我们是负责后勤保障的，所以苟活到了现在。”看见老乞丐转过身去，壮汉开始接话。“如今呐武术式微，虽空有传承，但很多精髓业以丧失，我曾某不像别人，只精通一门武功，现已炉火纯青，暂时还没有敌手，怎么样？拜我为师想也不想？”“等等，你还没回答我要去干什么呢？我自己也是要有打算的。”谁知壮汉一反刚才常态，凑近刘卿耳朵开始嘀咕起来，“我们原是准备来参军的，奈何年龄太大，后来我们收到墨知大侠的邀请，准备前往文水墨门总舵，也是他让我看到了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然后又开始大声说起来：“小兄弟，瞧你年纪这么小，恐怕是不会被南都学院要的，要不跟着我吧，以后我就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儿子来对待。”说完他摸了摸刘卿的头。刘卿心中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感觉像是有了依靠的依赖，让刘卿心中极为不适应，从小没有父母的刘卿在被赶出爷爷家后顺理成章地自己成为自己的依靠，有时还能为别人提供依靠，对依靠别人，彻底相信别人是完全不会的，也是完全不会做的。
　　然后就是一个激灵，刘卿心神回到现实，赶忙侧过身去问老乞丐这本弹指神通秘籍怎么卖，一时慌了神，忘了自己刚才还在质疑这本书的真实性。“我没带钱，你看这个可以吗？”刘卿慌乱掏出一块映石，那老乞丐也识得宝，连点着头答应着同刘卿交换了映石，然后刘卿不顾壮汉的喊话，硬着头皮快步走出巷子。
　　离那个巷子越来越远了，刘卿开始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不太礼貌？其实那个大叔挺好的，还打算传我衣钵，我这样理都不理就直接走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于是当刘卿走到商业街的尽头时，他直接一个调头，决定返回小巷子，最起码给大叔道个歉再走，刘卿是这样想的。
　　然而当他走到巷子口时，却听到打斗声从里面传出，刘卿立马蹲下，悄悄探出头来察看，只见一群人各自翻过巷子尽头的胡同，留下那个大叔与一名浑身漆黑的蒙面歹徒搏斗，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刘卿定睛一看，老乞丐就躺在其中。刘卿深知斯人已逝，现在活下来的人最重要，赶忙抑制感情，思考驭敌之策。他看见近身搏斗黑衣人占不到丝毫优势，连着被大叔打了三拳，踢了两脚，然而接着黑衣歹徒拉开了距离，手上变换着各种姿势，大叔见他退却随即发动进攻，不料在半路大叔的拳头牢牢定住，“起！”大叔整个身体浮离地面，使不上劲，身体动弹不得。刘卿观察大叔脸上神情泰然自若又有点轻松与不在乎。这时歹徒直接拔出佩剑，顺势一捅，直插心脏入后拔出。刘卿还没看到他拔剑，剑上已经鲜血淋漓了。
　　看到这，刘卿管不了现在自己脸红脖子粗了，只想着如何悄悄溜走保命。谁知另一边，歹徒拔剑时便感觉到巷口处有紊乱的气流，于是放下浮空的尸体，径直朝刘卿走来。歹徒此时也察觉到拐角处不过是一个小孩，于是顿生恻隐之心，想着待会儿恫吓一下他，叫他不要讲出今天之事，然后就放他走吧。谁知刚走到拐角处，只见刘卿右手食指指向歹徒心脏，歹徒也不知为何，看见小孩时恍惚失神了一下，“嘭”的一声，被小孩右手食指射出的冰弹击中左肩膀，击中后刘卿扭头就跑，一路狂奔，一头扎进刘爷爷家的大院子里，望着许多正在工作的师哥师姐终于心安了。回到卧房，刘卿回想刚才面对歹徒的一幕幕，“我瞄准了他的心脏，朝他开了一枪。”又回想起他出现在拐口处的眼神，冷漠无情又无神中又带着略微的眼神闪动与……温柔？“想到这里，其实我和他无冤无仇，而我却朝他开了一枪，希望我没打中，要不然我身上的罪孽就更大了。”
　　稍微吐纳调息过后，刘卿再次出发，他找到南都城的治安守辅，向他们诉说了自己的所见，然后带着一堆人马来到刚才凶案发生的商业街。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周围血迹斑斑，很难想象刘卿这么一个小孩子竟然有勇气重新回到这里平静地端详尸体，看到刚才还活蹦乱跳跟自己推销武功秘籍的老乞丐和想收自己为徒的大叔相继倒在自己面前，一种从心而发的巨大恐惧感席卷他全身。“你难道没发现吗？凡是接近你的人下场都不好啊。”“你是扫把星下凡，谁接近你就要跟着倒霉。”想到被自己害死的爷爷，想到……刘卿不敢再往下想了。一旁带队的守辅注意到刘卿心神不宁，汗毛倒立，额头还出现一层冷汗，于是立马插话式打断刘卿思绪。“喂，小子，凶手长什么样？朝哪个方向逃去了？他用什么手段杀死他们的？”“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守辅见他如此不配合有些不耐烦，但转念一想，自己怎么会要指望一个黄口小儿提供具体线索呢？“他们是你什么人？”“他想要……收我为徒来着。”刘卿声音压的极低。守辅只听到“收我为徒”四个字，随即摆手说道，“走吧，跟我们一起把你师傅埋了吧，还是要让他们尽早入土为安，反正现在也没有丝毫线索，凶手怕是很难抓住。”
　　收拾完地上血迹，扛着三具尸体，一群人就近找到一块土方就动土埋了，刘卿则是找到老乞丐散落一地的秘籍，不敢翻看，一齐放入他的墓中掩埋了。不久，守辅他们走了，留下刘卿一个人在为他们扣首，刘卿磕得很用力，嘭嘭磕得自己额头都红了，但仍仿佛自己的罪恶没有洗刷干净，直到磕出血来，仿佛才感觉老乞丐他们原谅了自己。然后他站起身来，鞠了两个躬才转身离去。奇怪的是，刘卿并没有落泪，甚至连鼻子都没有酸一下，忍都不需要忍。按照刘卿自己曾说过的话，他以为活人的眼泪会滞留逝者的灵魂，而且今天这个死，明天那个死的，一辈子的眼泪根本不够哭的，还不如索性珍惜活着的每个瞬间，将每一天都活得开心快乐。
　　就像相册上了锁，今天这段记忆也被刘卿悄悄上锁，隐藏在脑海的深处，刘卿的脑子实在有限，总得遗忘点什么，来为明天的快乐腾出些空间。有些时候，越是想忘记一件事情，就越是难忘记，到不如先不去想，着眼于眼前的、手头上要做的事，以饱满的精力和热情投入当下的点点滴滴，时间长了，自会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