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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水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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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夏水跟杨老梅张著江生活,每个月给点生活费,然后,跟他们一起吃饭。起初还好,可后来时间长了,家庭矛盾就出来,整天就是争吵,没完没了的!争吵激烈的时候,外人看那阵仗,完全就像是在打架。
  张著江,这个老头儿,一辈子没去过什么地方,最远就是年轻的时候到过清水县城,余生在张家沟这片小天地养牛种地。整天跟猪、牛、土地、庄稼以及蓝天白云相处。他的孤独寂寞可想而知,孤独寂寞背后想要表达的欲望有多么强烈,亦可以被人理解。老头儿这天中午从坡上干活回来,杨老梅煮的饭剩余不多,惹得老头儿大骂。悖时砍脑壳的!老头儿的声音响彻张家沟,张家沟每个角落都有他的声音,张家沟全村人都已经习惯老头儿。
  这个老头如今八十六岁,张家沟的人听他像喇叭般的骂街声起码有二三十年的岁月。据说,老头儿年轻的时候,没有这种嗜好。这种嗜好,随着他年岁的增加渐渐体现出来。这年秋天,老头儿这个家族已是老舍描述的“四世同堂”,长曾孙有二十岁。在张家沟这片天空,没有谁是他的长辈,他就是最大的长辈,多少年前他可是孙子啊!所以,老头儿总以自己活到今天,活到他们那伙人都死光,他成为张家沟这天小天地年龄最大为荣!这个老头儿逢人就说:“搞来搞去,他们那批人都死完啦!”朋友啊朋友,足见,人活在世上,即便没啥成就,像乌龟那样活得长寿,也是一种荣誉,也会有骄傲与成就感。
  张著江有隔空骂街的嗜好,他已经见怪不怪。每次遇见他要大吵大闹,周围的人准把自己的门关起来,免得听起来心烦意乱。那年寒假,张童书放学回来,他听人说起柳裙跟张夏水离婚的事情,又思索起人生。
  这天清晨,窗外朦朦胧胧,空气中残留着寒冬独有的干冷,远山山巅挂着皑皑白雪,还是青砖绿瓦的房檐有明显可见的冰凌子。张童书昨晚读小说,读到夜深人静,眼睛都涩了。现在,他脑子回旋着小说里面的情景,像浪花回旋。
  这个小说有着响亮的名字,它叫《亮剑》。“任何一支部队都有自己的传统,传统是什么?传统是一种气质,一种性格。这种气质和性格往往是由这支部队组建时,首任军事首长的性格和气质决定的,他给这支部队注入了灵魂。从此不管岁月流逝,人员更迭,这支部队的灵魂永在。”
  张童书的心灵被这句话深深震撼,是的!军队要有军队的军魂,男人要有男人的灵魂!狭路相逢勇者胜,即使敌人在强大,也要敢于亮剑。
  李云龙这样勇敢、血性、有尊严的将军,即使不能扭转时代的洪流,依然能够活出自己的模样。这样的男人,无论做敌人,还是朋友都值得人们尊敬。
  响亮刺耳的谩骂声,把他从文学世界拉回现实。不用说,声音无疑是老头儿的。从声源的位置来看,老头儿正站在不远处水稻田的角上对着远山谩骂,自顾自说地仿佛在表达。这个大家族里,只张童书发现,老头儿有种强烈的表达欲望,那种欲望所呈现出来的往往是孤独的声音,亦是大自然对人类的回敬。
  从钱班转到文学,张童书对文学的热情像火焰愈演愈烈,渐渐燃烧起来。他对诗歌与小说,有着额外的痴迷,还在心底梦想着成为诗人大作家。前段时间,他曾读完加西亚·加西列夫·马尔克斯的《活着为了讲述》。在这本书里,作者解释故事,讲述活着的意义。是的,千回百转,总会找到自我存在的意义。
  现在,他已经二十岁。他觉得自己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不会为生活所迫。所以,他想要学让自己永远都不会觉得疲倦的东西,那就是文学。
  醒了就要起床,这是他的准则。他要趁着假期大量阅读作品,孜孜不倦地汲取文学力量。他知道,以他的头脑跟才干,无论投身何种行业,最后都会小有成就。这是铁定无疑铁板钉钉子的事情。可他的直觉告诉他,什么事业都没有,他也会有种身份,便是“作者”。简单洗漱,他坐到书桌跟前继续学习。
  在青年心底,农村其实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天才,这些天才因为缺失教育,在特定的年龄没有受到训练。他心想,如果老头儿接受教育,在特定年纪阅读大量书籍,他可能是非凡的大作家。几十年的岁月,老天爷没有给他们深造进修的机会,因而他们的天才被埋没。直到生命终结,那些天才跟着他们腐朽的躯体化作泥土,成为植物的养料,滋养着生活在那方山水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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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三这天中午,天气晴朗,洁净的阳光有些儿耀眼。老头儿从坡上回来,他发现家里没有饭吃,又没瞧见杨老梅到哪儿去。他骂他老婆,说什么自己干活干累,干大半天回到家,她连饭都没煮……老头儿跟杨老梅老夫老妻,一辈子六七十年的岁月都有。现今,大过年的春节期间,自己都在吃八十七岁的饭,还跟年轻时候那样口无遮拦任性妄为。张童书在自己的书房,他听见老头儿的声音,不去关窗门,尽管谩骂声难以入耳,他还是能做到静心静气读书。
  张家院坝,老头儿倚靠在栏杆上越骂越来劲。他那阵仗,你是没看见,跟刚吃饱饭似的,热火朝天,吐沫星子横飞,激动之处还手舞足蹈的。距离老头儿不远的地方,张夏水的脑袋嗡嗡作响,他感觉到脑子像是被炭火炙烤着窒息,缺乏可以呼吸的氧气。生活啊生活,就是这样忧伤,常常让人无奈,甚至绝望。
  张夏水听到老头儿响彻云霄,整个张家沟都可以听到的谩骂声,起先还可以安慰自己别管他,可随着老头儿的谩骂声像烦人的蜜蜂不断飞进脑子。他已不能控住自己。小跑出来,他对着他爹老头儿大吼:“别吵啦!”
  老头儿正骂在兴头上,有人出来,大吼大叫的,还这么蛮横,心是一惊,细看原是他儿子,正愁找不着人跟他骂战:“关你屁事,老子的事情要你管,你个龟儿子管到你爹这里来啦!”
  “再吵,老子就打死你!老子把你打死以后,花个几百块钱给你买个棺材随便找个地方埋啦。”老头儿看着怒气冲冲,癫痫发作那样,顿时说不出话来,转瞬就跟他较上劲,对吼起来。没遭遇这种事的人,心里肯定会想这个世界怎么有这种人活着?!张夏水脑子发热,不受控制地跟他爹对吼。
  这个世界大,什么人都有,有些人心里不舒服,就想着逮个人跟他对骂。后来,张童书懂得东西多了以后,他越发理解,老头儿为何有那种怪里怪气的习惯。根本原因,就在于他的表达欲望太强烈,坡上没人跟他说话,他就自言自语,总要找人聊天,结果农村人少……如果那样,老头儿肯定早把自己憋死。
  哎呀,你瞧瞧,张夏水怎么冲上去了呀?!老头儿眼看着张夏水要动手,赶巧放牛回来,准备回家吃晌午饭的张洪水,猛地大吼:“这青天白日的,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张家这个大家庭里,就属大哥张洪水脾气鼎好,从来没跟人生气,根本谈不上发怒,他这天的气场把吵架交战双方都给镇住。
  老头儿恁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张夏水被这么一吼,又被清风吹拂,脑子跟意识清醒过来,转身离去。老头儿毕竟是老子,老子再怎么讨人厌,做儿子的都不能跟他老子对着干。在我们这个有着几千年绵延不绝的文化传统的国家,儿子对老子动手,那是要忍受强烈的道德谴责的。
  父子无数次冲突,往往都以老子张著江胜出,还真是,老子天下第一。有些人惹不起,可躲得起,张夏水躲得远远的,沿着水泥路走向沟口。此情此景,尽收张童书的眼底,他在窗户上看着他们。没有张洪水,他也会出面制止。张童书眺望远山,从院坝里抬头看他,他像在调节视力,又似在思索什么。
  张夏水离去,张洪水跟他爹说了几句,声音很低,张童书听不见。老头儿走回厨房,张童书知道这场风波结束。张童书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他暑假又不回家,寒假在家的时间不长,他遇见这种情况挺稀罕的,可天天在家的人真的很厌烦他们,他们就不是人,而是些折磨人心的鬼。张童书把目光移向远方,远方的天有两朵云彩,天空湛蓝湛蓝,偶尔清晰可见雄鹰在翱翔。
  文学书读多了,脑子的想法千奇百怪,自然要生出许多思想,进而思索人生。他是这片天空下多少年才孕育出来的大学生。他深刻地体会到贫穷与落后,那是多么可怕与痛苦的。他发愤读书,企图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科学家的梦想已遥不可及,但摆脱农村脱离土地这种决心却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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