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水稻田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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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这几天亦是每年水稻田收割的季节，沿着大湾河布局的水稻田，黄金灿灿，到处都是丰收的气息。沉甸甸的稻谷笑弯了腰，有的都被风吹倒，匍匐在地。这段时间，桂芬没帮张秋水修房干活，她得在家里忙着打谷子。
　　桂芬打电话到岩家山，让她哥毛牛来帮打谷子。张家沟这边，张夏水赋闲在家，两人帮衬着打谷子，张童书张枕月则在家里做饭，偶尔用背篼去河沟附近的水稻田背回少量谷子。他们家这些年还种田，没有从前多，就选了大块水稻田自家使用，打谷子两天干完。期间，张童书到田埂上去看他们打谷子。
　　小学毕业，他顺利进入柳林中学，凭借成绩，进的是柳林中学的重点班。两年后，重点班成为柳林中学的尖子班。末流学生被其班优秀的学生取代，这个班级成为名副其实的尖子班。当然，这没有影响到他，他依然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如今，他是清水三中高二重点班级的学生，成绩名列前茅，志愿成为科学家。他的梦想是从春来哥家回来树立的，他在为那个梦想孜孜不倦地努力。为拓展视野，积累足够的学识，这个有志气的少年，课余大量补充科普读物。
　　这天清晨，大雾弥漫，伴随着雄鸡鸣叫，黎明来临。东边太阳升起，从山里头爬了出来，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打招呼说早上好。
　　在家待三天，收拾东西走出张家沟，走到沟口，跨过大湾河到对面桃花村路边等车，赶回清水。昨夜，他跟他爹张秋水说起，小白，跟喜鹊，跟燕子，跟蜜蜂，它们都属于祥瑞，属于福气的象征。所以，要好好对待小白。
　　返回清水县城，张秋水忙着修房挣钱，张枕月到柳林中学，要等到星期五才会来，桂芬对小白很是敷衍，她只关心自己养的猪，因而挽留小白实际成为张枕月的事情。她每周回家一次，在家只有两天。这样，小白有时会没有饭吃。小白没有饭吃，而它还被人惦记。往往就是这种时候，容易起冲突。
　　小白睡在张秋水家猪圈附近稻草堆里，它已习惯张家沟，可它还没决定要死心塌地跟着张秋水他们家。凡事自有因果，这是纠纷的起源。张秋水家忽然来了小白，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张家沟整个村落，谁都不知道这狗打哪儿来。后来，张秋水听大哥张洪水说：“那条狗从大湾河来。那天，他带着长孙到大湾河对面的桃花村理发，回来的路上，狗就跟上他们。”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样都是合情合理的，所以，他张秋水相信小白是从附近村子来的。
　　“狗来旺财”，这是民间普遍流行的说法，流浪狗选择的家庭往往会兴旺发达。这段时间，无论是张秋水，还是张枕月，他们热衷照顾小白，人的饭还没吃，他们已经想着小白。小白是客人，受到隆重待遇。头天吃饭，小白在张家院坝底下猪圈附近的稻草堆里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整整十年，十个春夏。
　　秋高气爽，两片树叶躺在乡间土路上，距离树叶不远的地方，有两只鸡翻滚着身体，用泥沙洗澡。小白在张家沟这里生活十多天后，它决定不离开这片天空。那时，那只青蛙那样告诉它，而它看得出张秋水家是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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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像草原上的绵羊飘来飘去，给山林投下暗影。大湾河每到秋天，河水会退下许多，裸露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这让大湾河里的水草飘出淡淡的幽香。这天，张秋水骑着他的摩托，到桃花村山脚给人做活。
　　这段时间，他在修房方面比较顺利。这些年来，沿着大湾河，他修了许许多多房，逐渐积累起口碑，给他介绍活路的人越来越多。干了整天的活，他骑着摩托从桃花村往小桥走，来到沟口，很快进入张家沟本寨。
　　此刻，桂芬在家，张枕月在家，日子像春天的大湾河水平淡、恬静。
　　然而，小白的到来却引起张家沟本寨几户人家的暗自较劲，他们没有撕破脸，没有必要撕破脸。可他们到底是怎么啦？原来是这样：
　　小白睡在张秋水家，吃在张秋水家，可它是狗，它管不住自己的嘴，它还要到附近蹭吃蹭喝。大嫂李翠花每次看到小白从门口经过，她会给小白吃的。小白饿了，就去吃。与此同时，张秋水家院坝斜下方，张童书叫毛婆婆要喂养小白。小白原本是不去毛婆婆家的，可毛婆婆家有狗，那狗整天跟小白腻歪在一起。小白经常跟那狗到她家，这一来二去，还跟着她家的狗一起吃。老实说，小白很聪明，它在三家人之间混吃混喝，收益最大的是它自己。
　　当然，它主要是在张秋水家。这些年，张秋水家经济不像以前那样拮据，不仅不拮据，手头相对有钱。张秋水手里有七八万，大湾河沿岸欠他的钱加起来有十七八万，他判断修房的生意络绎不绝，起码会持续五六年。就跟小姑爷刘海龙到柳林镇贵州建工看房，张秋水一眼相中广场旁边、靠近大湾河的一套房。回头交付定金，他成为张家沟最早购买商品房的人。
　　这件事情发生在张童书在柳林中学读初三的末尾，等到他知道的时候，他已收到清水三中的录取通知书。五六万的首付交托，张秋水签订协议，现在张秋水有新的奔头，他要还房款！起初桂芬反对来着，后来因为是张家沟首家把房买到镇里的人长脸，而张秋水的犟脾气，她是知道的。有房款要还，张家在饮食方面没有亏待自己，他们的剩饭剩菜合乎小白。小白肯定不明白，它的蹭吃蹭喝背后有着三户人家的较量，三户人家有两户又有着各自的盘算。
　　毛婆婆喂狗，她是想着后面把小白打死做狗肉，她家有两个大男人喜欢吃狗肉火锅，一个男人是他的丈夫，一个男人是他的大儿子。小白在毛婆婆这家人跟前，就是活着的、行走的美味，喂养几次把它喂熟，没准可以搞到手。
　　李翠花心里也有小算盘，她想着这只狗喂熟后，可以用它来跟狗贩子换取三个不锈钢大水盆。三个不锈钢大水盆，换自己掏钱到柳林镇上购买，起码得要两百多块钱呢！说白了就是，李翠花想用几顿剩菜剩饭，换钱。
　　这场长达大半年的较劲，以小白死心塌地追随张秋水宣告结束。小白追随张秋水家的根本原因在于，张秋水家有实力，而且真心想要喂养它，想要它来看家护院，以及背后“狗来旺财”的寓意。可这场较劲的结束，并不是取决于小白的选择，而是毛婆婆的丈夫毛爷爷忽发疾病死去。
　　毛爷爷死时，张童书已是清水三中高三理科实验班的尖子生。前天上午，清水三中百日誓师大会上，张童书跟年级组组长领读誓言。现在，他可以说是清水三中的风云人物。这天傍晚，他吃完饭从食堂出来，接到他妈桂芬打来的电话。他听他妈的语气知道他妈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就在操场边缘的木椅上坐了下来。昏黄的阳光打在校园内外，篮球上的学生激烈地抢着篮板，浅黄色的叶片挂在繁茂的香樟树间。“妈，你有什么事？”桂芬说了几句让孩子安心学习的话，告诉他毛爷爷死了。他脑海浮现出毛爷爷模样，他这辈子出生在张家沟，在张家沟长大，死了还被埋到张家沟，烂在张家沟的地里，成为土地成为山林成为坟堆里的枯骨。亲爱的朋友啊，人死后有魂灵？还存在人世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