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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安古道马驰驰 / 第五章:姚家铺子

第五章:姚家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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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偀面色转冷,一本正经地道:“因为,有些话,对这种人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回头看向陈园的方向,手中马鞭遥点了两下,道:“喜哥儿,你知道昨夜我在陈园潜行,除了去那断玉潭,还做什么了吗?”
  喜哥儿摇了摇头,睁着无知的双眼看着秦偀。秦偀道:“我顺着那道道水渠走了一遍,发现潭中水经过沟渠,全从陈园的侧门流出,进了一个暗渠。暗渠周遭,终究是草木旺盛一些。我顺着那条线一路寻下去,果然,就到了黑龙池……”
  喜哥儿“啊呀”一声惊呼,道:“公子是说……”他没有把话说下去,心里对于这陈家的厌恶情绪,却也多了几分。
  秦偀冷哼道:“没错,陈家将这具茨山的水源,从上游截断供自家使用,用完之后,剩余的水就在让它流到黑龙池中,在去敲诈周遭百姓的存粮……真是好算计啊……”
  喜哥儿听得身子只是发寒。秦偀却没有说完,续道:“大旱已至,陈家这一手,表面上以救济灾民为名,背地里行兼并土地之实,即便是官府查察,也很难清算。昨晚我看到这里,便不再指望他们能放水救灾,所以,今天堤坝也就顺理成章的裂开了。”
  喜哥儿听完,却犹恨恨不平道:“他们为了田地,竟敢如此用心险恶!那陈公子虽然说话怪怪的,但好歹看着温文客气,实在想不到,心肠却也黑得很。”
  他说着,却又叹了口气,转头冲着秦偀问道:“公子,我有些害怕,万一陈家知道那堤坝是你动的手脚,咱们该怎么办?”
  秦偀笑道:“咱们到陈园之前,那堤坝好端端的十几年,长满了青苔都没事。我落了一次水,堤坝便漏了。陈功今天去找我谈此事,无非就是想诈我。”
  喜哥儿回忆了一下清晨时,陈功与秦偀的对话,也紧跟着连连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秦偀道:“只不过,清晨时,你同他说了那番放水救灾的话,正好切合了破坏堤坝的动机,这也就是我训斥喝止你的原因。嘿嘿,喜哥儿,恐怕,你才是他的第一怀疑对象呢。”
  喜哥儿莫名其妙的背了口黑锅,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似乎是想骂人却又生生忍住了,一时无言。
  秦偀又拍了拍喜哥儿的肩膀,道:“放心吧,他现在一来没有证据,二来顾忌咱们府上,此事在你我之间,已经到此结束,翻不起什么风浪。”
  喜哥儿点了点头,却突然间好似福至心灵,道:“说起这个陈三公子,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他好生怪异。自从咱们进了这陈园,他除了奉承,就是试探,全然不像是交朋友的那种爽利!”
  秦偀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便足以证明,那陈功只是看着精干,实际上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喜哥儿掏了掏耳朵,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公子……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挖苦我?”
  秦偀却不搭话,顾左右而言他道:“如你所言从咱们进了陈园,他就一直在试探我。只是他自认为我年纪小,你又插不上话,听不出他那些弯弯绕。”
  喜哥儿道:“这些我都听得出来。但是却不知道,他说羡慕老公爷的威风,又让您作诗,是什么用意。”
  秦偀撇嘴道:“不过是想确认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投我所好,再通过我与咱们府搭上关系。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但大多都是从这种最基础的人际交往开始,逐步建立起来的。”
  喜哥儿心下诧异,不禁暗自忖度:“二公子这些年跟着禅宗大师,都学了些什么啊……怎么比许州城里那些衙内公子,还懂这些算计?”
  秦偀摇头苦笑道:“这个陈三公子,只学会了这些迎来送往打交道的本事,真才实学却是半点也没有。我随口绉的那几句诗,不过是这一路所见的景象,压个韵脚就说出来而已,就这,他也说是好诗……”
  喜哥儿笑道:“可能他也是为了奉承公子,算不得数的。”
  秦偀淡淡说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到陈园这一趟,虽然是做了件顺心的大事,但也连累了那位姓姚的老伯……”
  喜哥儿愣了半晌,才想起来秦偀说的那个“姓姚的老伯”,是那个撑船的船工。昨天他在潭中险些溺死,全是靠这位老船工救出来。今天早上听说被陈功杖责后又撵出庄子去了,喜哥儿心里还好生不舒服,想不到短短的半天,自己连对方的姓氏都快忘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公子倒也不必自责,这事说到底也不是公子所能预料的。这个陈公子,和许州城里那些衙内们一样,升斗小民,在他们的眼中,和一根荒草没什么区别。”
  秦偀摇头道:“终究是我计划不周,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姚老伯,姚老伯,不知道前面的姚家铺子,是不是有这位姚老伯的家……”
  喜哥儿道:“应该没有这么巧吧……”话说到这,二人便又转过了个小土坡,远远的已经看到南方四五里外有个镇甸,算算脚程,想来就是那姚家铺了。
  到此,路也变得平坦宽阔起来,秦偀勒住了马,冲着喜哥儿道:“喜哥儿,既然顺路,我想去姚家铺子看看他们这的甜水井是怎么回事,你要拦我吗?”
  喜哥儿吐了吐舌头,道:“公子,我是想拦,可是我拦的住吗?我只有一个愿望,哦,不,两个。一个是咱平平安安的别出事,另一个是能在老爷的寿宴之前回到许州……”
  秦偀打了个响指,笑道:“我自有分寸。放心,误不了事。”言罢,双腿一夹马腹,便一溜烟窜了出去。
  喜哥儿只觉得头大如斗,不敢怠慢,也紧跟着追了上去。只是没跟出半里地,他就看见前方的秦偀又勒住了马,随即翻身飞到路边的沟渠里去了。
  喜哥儿心头疑惑之极,暗想道:“怎么,又要去田里问话吗?”催马来到近前,这才发现自己猜错了。
  因为秦偀已经背着一名老者,从沟渠中走了出来。那老者伏在秦偀背上不见动作,似乎是早就晕厥过去了,只有背心略见起伏,能看得出还有呼吸。只是头发散乱,遮住了脸,喜哥儿没能看清长相。
  秦偀冲着喜哥儿道:“我觉得,好多事情都像是被安排好了的。刚刚咱们还说,姚老伯是不是姚家铺子的,现在我就遇到姚老伯了。”
  喜哥儿早已经下了马,本来就是要去替秦偀背人的,听闻竟然是撑船的姚船工,更是急了起来,道:“这可是喜哥儿的恩公,哪能让公子替我背着……”
  “你脚力不够,”秦偀没有接受喜哥儿的建议,“姚老伯伤的不轻,那陈老三说的十杖,怕是只说了个对折。你先骑马去镇子上找医馆,我背他跟着,随后就到。”
  他语调平淡,却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给喜哥儿再提意见的机会。喜哥儿只得应了一声,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秦偀回头看了看通往具茨山陈园的山路,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便背着老姚往姚家铺走去了。
  他虽只有十五岁,但身子已经基本长成,此刻背了个人,步履依旧稳健而轻盈。不多时走过了两里多路,来到了姚家铺的外沿。这时,喜哥儿已经牵着马,在题着“姚家铺”字样的石碑前等着了。
  “公子,我转了一圈,这个姚家铺子里就一家小医馆,旧的很,后院连个卧房也没有。离路口倒也不远,进镇子转个巷口就到……”喜哥儿迎上来,说话如竹筒倒豆子,边说着,边将秦偀往镇子里引。
  秦偀只是回话道:“只是找个去处给姚老伯治外伤,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咱们要住下歇脚的话,自然要去镇子里投驿馆,医馆的大小有什么要紧的。”
  喜哥儿却没住嘴,续道:“就是有一样……我看那医馆里坐堂的是个未及笄的小娘子,也不知道成不成……”
  说话间,二人转过来一条巷口,秦偀也就看到了喜哥儿说的那家小医馆。果然是又小又老又破,连医馆大门上的牌匾,都被风吹日晒烟熏的看不出字迹了。
  喜哥儿伸手指着那小医馆,道:“就在那里。我刚刚进去打听了一下,那个小娘子说,让咱们尽管把病人抬来就成的。”
  太阳西偏,微风吹过,医馆大门外的柱子上,有一个环状物件晃了晃,反了一缕光照向秦偀的双眼。秦偀只觉得那物件好生熟悉,便认真看了过去,却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铜环,正被一根麻绳拴着悬在空中,滴溜溜的转着圈子。
  秦偀双眼一亮,当即便笑道:“喜哥儿,心放肚子里,不出三天,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救命恩人。”他说着话,便迈开大步,往那医馆里走了进去。
  喜哥儿听得一头雾水,紧跟着秦偀的步伐。刚进了医馆,便听到秦偀笑着说道:“凌烟妹子,好巧啊,今天我给你送病人过来了!”
  紧接着,喜哥儿就看到那个穿了一身鹅黄色裙衫的少女站起身来,笑呵呵中又有几分意外的冲着秦偀道:“秦世兄,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着话,绕过柜台,来到医馆东侧的一架病榻前拍了拍,示意秦偀把病人背到那边。
  秦偀把老姚轻巧的放在榻上,面朝下,撩开了老姚的背后衣物,道:“此事说来话长,妹子,你先给这老伯看一下伤。”
  少女轻轻应了一声,素手轻柔,在老姚的脊背后腰处按了几按,又顺着杖痕轻捋了两把,最后才抓住了老姚的手腕,双目微阖,诊起脉象来。
  她行动轻柔如青萍渡水,举止静雅若秋兰卧瓶,任谁看了,都会说是江南水乡里恬静淡雅的好女子。此刻诊脉时双眼微阖,虽年龄尚小,体态瘦削,竟也显出几分慈悲相来。
  喜哥儿悄无声息的凑近秦偀,拉了拉他的衣角,又朝着那少女扬了扬下巴,轻声道:“这个小娘子,公子居然认得?”
  秦偀往外退了几步,顺便把正在端详少女诊脉的喜哥儿也拉了出来,道:“这是江南越州谢家的大小姐,是药王先生的关门弟子,去年药王先生上少室山,我与她见过面。”
  “药……药王……孙先生?那位寿过两个甲子的活神仙!”喜哥儿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起来,转头再看向正在诊脉的谢大小姐,只觉得她静静诊脉的样子,都散出仙气来了。
  他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却见谢凌烟已经放开了老姚的手,站起身来冲着秦偀道:“脏腑有未愈的内伤,腰背又受了棒伤,又急着赶路,伤势一起发作了。”
  秦偀道:“内伤我可以帮忙,这外伤就需要妹子出手了。”
  谢凌烟略做思忖,道:“都是新伤,并不难医,倒是他常年在水上讨生活,有些寒气入体,这个病灶深一些,要多调养些时日。”说完话,便转身往柜台处,提笔刷刷的开起药方来。
  喜哥儿吐了吐舌头,道:“公子,谢姑娘这一搭脉,连姚老伯做什么行当都能看出来吗?”
  秦偀呵呵一笑,反问道:“考一下你。医家讲的‘望闻问切’四诊,闻是什么意思。”
  喜哥儿笑道:“这个我知道,是听与嗅。”
  秦偀点头道:“那你闻一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气味。”
  喜哥儿抽着鼻子闻了好半天,摇着头道:“也没什么味道啊?”
  “有水腥气……”秦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刚刚背了姚老伯一路,他身上的水腥气也已经沾到我身上了,只是气味淡,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但姚老伯常年行船,起居都在那断玉潭旁,潭水的腥味早就浸染在他身上了,等闲是去不掉了。”
  “原来是这样,就像放羊的羊倌儿,洗不掉身上那层膻一样……”喜哥儿又凑了过来,用力吸了几口气,“似乎是闻到那股水草的味道了……”
  谢凌烟却已经开好了方子,端着方子来到老姚的病榻旁,又诊起脉来,秦偀与喜哥儿定定的看着,不发一言,生怕打断了她诊病的思路。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又走回柜台处,提笔在药方上先划了一道,又刷刷刷的写了几个字,似乎是删了一味药,又增补了一味药。
  然后便吩咐了一旁的药童道:“先取一碗花椒水,一碗清水,一个小盏,送到榻前。再按这个方子,先抓一副,碾的细些,三碗水煎成一碗,药渣不要丢。”
  她说完话,就转身去了内室,不多时从内室提了个一尺见方的小药柜来,又从中取了两个巴掌大小的瓷瓶,及一包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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