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死

　　书接上文，话说白曜与小和尚相谈，却谁料那小和尚语不惊人死不休，不但慷慨激昂一番神展开，末了还自带光影效果，直把个白曜雷的外焦里能，心里大呼卧槽……
　　来到这个世界旬月，白曜深知这是个有着神秘侧力量的世界，有无神功、修道、成仙之法，尚不得而知，毕竟辛苦奔逃至今，几乎未能遇上一个能正经交谈的活人，有也是山贼野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种。但仙神魔妖鬼灵精怪却是真的存在。而且除却此类外貌上与人还算沾边或干脆就是人演化成的异类，此界多数莽荒水泽山野密林之内，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非人异兽、怪物、魔植、毒虫，也是应有尽有。
　　因此，若说让白曜接受他这一时莫名来到的地界是上辈子久仰其名的阴曹地府，其实也没那么困难，毕竟穿越——还是魂穿，如若真有阴曹地府，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简直意料之中啊！
　　但最让他抓狂的却是，辛苦挣命旬月有余，好不容易感觉貌似逃出生天，却心血来潮装了个死就真领了盒饭，这特么不是扯么？装死变真死不是没可能，但自己到底咋死的？异界碰瓷就这么危险的？太累睡死的？还是一觉睡太久给饿死了？真真无厘头啊这是！……貌似正常人一时还真无法接受！
　　这边白曜听得看得所谓真相，正由自发懵，而小和尚趁白曜目瞪口呆、神思飘忽之际，快速抬手抹了抹额前汗珠，便暂且收了神通，毕竟人前显圣装个大逼，就小和尚那点法力，就算再是天赋异禀也不慎容易，毕竟那点岁数摆在那里，即便打娘胎里便开始修炼也来不及。
　　如此光影一收，殿堂残桓之间又复归寂静，鸟不啼，虫不鸣，愁云惨月一切如故；而那小僧也不再管白曜，自顾又踱步向殿中去。临了经过白曜之时，见他仍在左观右瞧间或看看自身，忒自思量，却好似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便略略一停脚步，指了指他腰间铜杵道：“若是还不敢信，那施主尚可试试自阀，看看还能不能再死一回，便可一切明了。”说罢不再停留，复至炉前坐下，掐指一算时辰便又开始烹茶。
　　白曜听得和尚如此说，不由嘴角一抽抽，暗暗腹诽道：哪有和尚劝人自杀去验证自己死没死的？看你一脸忠厚老实，却没想到你是这种和尚。但随之又有些心动，继而拿出腰间铜杵在自己脖子胸前比划了几下，却犹豫半天忒自下不了手，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倒是这样一来虽未全信也信了八九分——毕竟白曜自有眼睛头脑，会看会想，且方才扑面而来的光影特效恢弘巨制，在这一界里，料也不会有哪个山精野鬼做如此大一局忽悠一个最多算得上劣质肉食的落魄人类乞丐的，临了还白搭一顿真斋饭，只为了唬人寻开心？貌似解释不通！毕竟这世上真吃食比人肉值钱多了，正真犯不着！
　　当即也不再瞎想，匆忙又转回殿中一屁股便坐回了小和尚对面。见得和尚起手又为其斟上了一盏清茶，便也不急客气，端起便一饮而尽。待那茶水馥郁芬芳带着一丝热气复而暖遍全身，顿觉霎时心神也复清明了少许。便又冲着小僧硬着头皮腆颜踌躇道：“鬼神？”
　　小和尚慢饮清茶，微微摇了摇头。
　　白曜不死心：“阴差？”
　　小和尚拿着茶盏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泼了一身，但随之还是端住了，略感无奈的又摇了摇头，心里不免腹诽：“冥府有和尚阴差么？或许有，只是我不知道？回去当找机会问问老和尚”。
　　“那你怎的也似俺这般来到了这你所谓的阴司之地？”
　　“小僧当与施主不同”和尚放下茶盏，举手指了指上方继而道：“小僧乃因某事，主动来至此间的。”意思是我是来办事的，办啥事？抱歉不能告诉你。
　　白曜看了他那个突兀的一手指天动作，不禁随之仔细瞧了瞧屋顶梁间，心下不由腹诽——我还以为你要说我上头有人呢……。当然，心里吐槽管吐槽，嘴上还是话赶话问道：“那你这主动来此的，算是死是生？”
　　和尚道：”说死也可，说未死也可，当可说将死未死之间。”说罢，却又瞧了白曜一眼，继续道“如此状态却与施主如今状态有些相似之处。”
　　“哦？”白曜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你说与我有些相似，那究竟有何相似之处，能否给我说道说道？难道我也是将死未死不成？”
　　“到也不是不能分说。”和尚踌躇道：“且今而论，此间当是有些缘由，但小僧也只是猜测，施主若是想听，那小僧就说道一二，但若是最后所证非是如此，那请施主也勿要见怪！”
　　白曜忙道：“小师傅你不吝赐教，某家感激还来不及，哪会什么见怪！但请直说无妨！”
　　“阿弥陀佛！”小和尚听之，轻喧一声佛号，待稍稍斟酌了一番言语，便即道：“施主即至此间，当知此地出了大问题！”说罢一直殿外西方。
　　白曜听罢，顿时意识到和尚时指的是当前所见那半空中煌煌涡流所在，忙自顾点点头却不言语，且凝神听小和尚继续分解。
　　“话说，人之将死之时，魂尚驻其身，而魄离体，届时该人对其已死其实并无所觉，只因魂魄散而入迷障（本能不愿信其已死的认知障），并不能自见其尸身也，故自觉往日种种一切照旧，只是无法与人言语交流甚觉奇怪而已！值当有阴差至，直告其人已亡，且七日破其迷障，复见其尸身葬礼之时，方才能醒悟其与世间早已阴阳两隔，故而待其身藏（葬）于地，则魂归于天，魄随阴差渡鬼门而至阴曹，直至赏善罚恶轮回往生。此即一世轮回也。”
　　“可如今……自百二十年前，建木崩而昆仑隐之后，天人永隔，四时不显，神、仙再不现世，阴间与阳间的界限也再不分明，直至今日，这幽冥之途业已残破至此，十殿鬼差也消失无踪。六道轮回，阴司各域实已分崩离析散于虚空混沌之间，变作如此地般一处处与现世交叠之异界鬼蜮。往日小僧我也只以为是众人传说夸大其词，而今真到得此，才知道传说之事，实不及现实之一二也。”
　　“且自因为这阴阳崩塌，人死而不自知，魂无往，魄无依，待得尸骸朽烂神魂无所供养，或心智磨灭茫茫然作那孤魂野鬼、丧尸游僵羁縻于世间；又或冥冥中不知何故借形骸溃散之机因少许机缘游荡至这幽冥殊途，妄图再入轮回，寻一线生机。但未可知天长日久，往往早成那懵懂孤魂，只剩一心执念，终循此间残余规程，聚而化作那惶惶然无边阴魂漩涡，妄图聚众之力破界而出，复而沟通六道，却不知枉聚再多也是徒劳，最终下场唯有磨灭自身化作虚无而已！”
　　“凡此种种，小僧推己及人，故而猜测施主你能身在于此、不辨阴阳而灵智尚存，当是有其他机缘而非一般夭亡也。须知，身至此而灵智尚存者，无外乎有二：魂尚在，身未亡——至少一息尚在！亡则忘，身亡则心不存，久而灵智灭矣。——此即你我相似之处也！”
　　话至此处，小和尚口干舌燥之余，却感觉隐隐兴奋，毕竟往常老和尚在时，只有听得份，并无这等机会与人讲古，而终有机会如此这般一番高谈阔论，还几次把对面唬的一愣一愣的……偷眼一瞧对面？忒自瞠目结舌状！——爽哉！
　　瞧罢便自顾斟茶又喝了一盏，而对面白曜听着小和尚之乎者也……呼啦啦又飚了一大通，本就语文不甚灵光的脑袋由自晕晕乎还在可劲琢磨，但最后一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惊的他一阵狂喜！——至少一息尚在？！那就是还没死透啊！难道我还能活？震惊三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