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别

　　翟瑾来到丹房，丹房的弟子告诉翟瑾：灵芷长老被掌门召到正殿商议要事去了。
　　青轩门的正殿名为御华殿，是青轩门举行大型仪式的重要场所，建于上清山的主峰——凌云峰之中。宏观上讲，上清山指的是以凌云峰为主的一系列群山，翟瑾作为低阶弟子，入门两年也很少来凌云峰，更不要说进入御华殿一窥究竟了。
　　时间紧急，翟瑾只能匆匆前往凌云峰。
　　来到凌云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四象门，取“两仪生四象”之意，四象门是由四座小门组成的一座大门，大门正上方上雕刻着易经卦象，四个小门各悬一面兽形铜镜，分别为朱雀、玄武、青龙和白虎。四象门高一丈有余，四门皆可容纳三人并排而过。
　　穿过四象门，便可看见一座四层的高阁，名为明天殿，是青轩门讲道说法之处，意为“明晓古今，上可通天”之意。穿过冥天殿，是一处平台，平台正中为八卦状，以平整的石板砌成，直径两丈有余。八卦周围有石板铺成的挂线，平日里常有高阶弟子在此演练武功。站在八卦台上，可见到远处有一座四方高台，高台上的汉白玉台阶如一条瀑布横挂山前。高台上是一座汉朝制式的宏伟大殿，以雷霆万钧之势俯瞰一切。
　　翟瑾来到高台下，踏着宽阔的汉白玉石阶，仰头望去，那座异常宏大的四方形大殿高若天边，正门上有一座牌匾：御华殿。翟瑾歇气了好几次才爬上这数百阶的石阶，只见高大的殿门紧紧闭着，外面站满了守卫的弟子，这些弟子都很面生，至少都是高于翟瑾的中阶弟子。翟瑾向一位高阶弟子说明了来意，那名弟子道：“掌门正和诸位长老有要事相商，若要求见灵芷长老须得在殿外等候。”
　　翟瑾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地在殿外等候了半晌，却不见大殿内有任何回响。翟瑾脑子一热，打算硬闯。他忽然对着殿门弯腰道：“弟子参见灵芷长老。”青轩门的门规森严，但凡见到长老级别的人物都要弯腰行礼。那几名守卫的弟子不明真相，赶忙回头行礼。翟瑾抓住机会，一个箭步从他们身前飞奔而过。那几名弟子发现上当却为时已晚，只见翟瑾摧动真气一掌打在殿门上。翟瑾担心这大门关被锁住了，平常力气打不开，便使出了破云掌，却不想大门没有上锁，只听“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大门一下子便开了。
　　霎时间，殿内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翟瑾。翟瑾也愣住了：在这高大森严的御华殿内，两侧坐着青轩门的长老，后面站着首席弟子，掌门正坐在翟瑾正前方的台上与他对视。沉寂了片刻，掌门问道：“你是何人门下的弟子，怎得如此不知礼数？。”翟瑾的师傅赵尹枫站起身，脸上有几分忏愧，呵斥道：“逆徒!你想干什们？还不速速滚出去。”翟瑾吞吐地道：“弟子，有事求见灵芷长老。”一位身着玄武道袍的女子站起身来，打量着翟瑾道：“哦？不知你找我何事？”翟瑾放眼望去，只见那名女子才三十多岁的样子，清秀的面目带着几分威严。
　　翟瑾道：“弟子想求聚仙散一用。”灵芷长老一时有些惊愕，缓了缓语气道：“你还是过些时候再来，眼下本门有要事急需处理。”翟瑾没有拿到药，却又不敢再次开口索要，只是呆站在原地。站在赵尹枫身后的辛月赶忙向翟瑾打手势，示意他赶紧出去。见翟瑾还是犹豫不决，便赶忙向诸位长老行了礼，赔礼道：“在下的这位师弟平日里做事有些鲁莽，还望各位长老海涵。”她走到翟瑾身边，轻声道：“待会儿我自会向灵芷长老求得此药，你还是赶紧出去。”翟瑾道：“我一定要现在拿到此药。”
　　他这话说的很大声，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灵芷长老也顿时面露尴尬之色。赵尹枫怒斥道：“我怎会有你如此顽劣的弟子，若再不离去，便将你逐出门墙。”
　　“这孩子或许有他的理由，我们或许听听也不迟。”一个慈祥的声音传来。翟瑾望去，只见坐在掌门右手边的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辈正微笑着看着他。翟瑾当然认得她：她是青轩门资历最老的前辈——素玉真人。按照辈分来算，翟瑾已经是她的第四代弟子，青轩门所有弟子见到她都得叫她一声“师祖”。她虽然已经年过七旬，但身体还是那么的笔直，她身着黑色的天心道袍，更衬托出几分端庄。岁月虽然带走了她漂亮的容颜，却带不走她的典雅和气质。
　　翟瑾也不知怎得，见到她便觉得十分亲切，宛若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本来有些语塞，在她面前却完全放开了：“弟子有一位挚友身重剧毒，要在两个时辰内用聚仙散方可救命。”
　　“既然是人命关天”，素玉真人转头对灵芷长老道，“灵芷，将这药给他就是了。”灵芷长老有些不愿意，毕竟聚仙散是极其珍贵的丹药，但又不得不遵从素玉真人的命令。掌门玩笑道：“师叔还是那么宠爱年轻一辈的后生，我这个老弟子可要吃醋啦！师叔啥时候也给我几颗灵丹妙药来吃？”众人一听，都纷纷大笑，本来尴尬沉寂的气氛被掌门这句玩笑又变得活跃起来。
　　灵芷长老向她身后的一名女弟子吩咐了几句，那名女弟子便带着翟瑾去丹房取药。临别之际，翟瑾跪下身来，向素玉真人磕了三个头。因为平时翟瑾受到的关怀太少，所以他十分珍惜别人对他的恩情，在内心深处，他已经将素玉真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两行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来到丹房，那名女弟子从一个烧的滚烫的丹炉中取出一个紫金匣，放入冷水中冷却后打开匣子，取出一个陶瓷小瓶递给翟瑾。那名女弟子嘱咐道：“此药蕴含灵力，极其珍贵，对人体直接使用副作用极强，望师弟谨慎使用此药。”翟瑾听了这话不由得有几分担心，不过那王真既然知道此药，定然也会使用吧！
　　救人如救火，翟瑾来不及做过多的打算，拿了药径直来到了医阁。此时，王真正在院中熬一桶药，望见翟瑾回来，笑道：“来的真是时候，就差你这味药了！”王真准备好了一澡盆的药水，找来两名学医的年轻女弟子，让其脱去姬若曦的衣服，将她放入澡盆中。
　　前期准备工作完成后，王真将翟瑾取来的陶瓷瓶打开，将那晶莹透亮的药水滴入水中。刹那间，只见有无数的荧光从姬若曦体内发出，照亮了整个房间。有个女弟子道：“哇！好神奇，这位姐姐是仙女吗？”翟瑾也有些纳闷，问王真道：“这是怎么回事？”王真有些羞愧地道：“这……我竟然不知道这药还有这样的副作用，她的灵力和修为，似乎正在流失……”
　　“什么？”翟瑾有些吃惊，怒道，“你个死庸医，怎么不提前告准备好。”王真有些无奈：“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聚仙散，更别说使用了。”
　　翟瑾叹了口气，内心十分愧疚：他不但让她身重剧毒，现在还害得她散失功力。也不知这药能不能挽救她的性命？
　　众人万分忐忑地等待了片刻，那荧光渐渐弱了下来，消散而尽了。王真替她把了把脉，吩咐那两名女弟子道：“她的毒已解，快将她的身体擦干，送到床上盖好被子，我到后山去再采几味药来。”王真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高兴地跳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使用灵药，也是他第一次抢救生命垂危的病人，而且还取得了成功。翟瑾也欣慰了不少，他打算去后堂亲手做一碗银耳莲子羹给姬若曦补补身体。
　　来到后堂，只见许多杂役忙忙碌碌地准备各种食材，翟瑾有些纳闷：平日里根本用不到这么多人做饭，这么多菜，难不成有重大的庆典？翟瑾走了一圈没见到崔师傅，向一位洗菜的杂役询问，才知道：江风昨晚不慎中毒而亡，崔师傅在仪栾殿忙着踌躇江风的丧事，这些菜肴都是为江风办丧事而准备的。
　　翟瑾一时难以接受这个噩耗，一阵狂奔来到仪栾殿，只见殿内放着一具白布盖住的尸体，崔师傅正主持着葬礼的各项活动，做仪式的、烧纸钱的等等都在崔师傅的指挥下井井有条地忙碌着。
　　“崔师傅！”翟瑾叫了一声。崔师傅见到翟瑾，抹了抹眼泪，道：“还好，你没有出事，昨晚你们跑哪儿去啦？江风他……”翟瑾自责道：“都怪我没能及时阻止他。”崔师傅道：“傻孩子，这哪能怪你？”翟瑾问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崔师傅安排道：“我这几天忙不过来，后堂那边就由你操持吧！”
　　按照一般的规矩，人死之后，都会将尸体放置七天，一是方便选好墓地，做好一切准备；二是有头七回魂之说，要等死者回来见亲人最后一面。这几天，翟瑾都在后堂帮忙管理做饭。每天忙里忙外，不觉便过了六天。
　　眼看着江风明日就要下葬，翟瑾忙了一天，不知不觉间靠在桌边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人来到他跟前，抬眼一看，竟然是姬若曦。
　　她穿着一袭广袖白布长裙，梳着高高的发髻——这是标准的青轩门女弟子装。也不知这身衣服是谁给她的，她穿上后便映衬出她柔美的身材，妩媚中带着几分坚韧，更有几分玉女般的仙气。翟瑾欣喜地站起身，道：“姬前辈，你康复得怎么样了？我，我对不起你。”她摇着头笑了笑，道：“灵力散去了还可以修炼回来，你不必自责。还是要感谢你，让我从封印中走了出来。相遇便是有缘，临别之际，将它送给你吧！”说着，她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红线系着的圆形玉佩，这块玉佩差不多有手掌大，色泽光滑，外围的圆环上刻着古老的铭文，正中刻成了一只类似于凤凰的鸟。
　　翟瑾并不想要那块玉佩，问道：“前辈去哪里？”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我已厌倦那无休止的争斗。此生只想遨游万里河山，看尽天下美景。”翟瑾道：“前辈的愿望真是令人羡慕。”姬若曦道：“这块玉对我已经没有作用，你留在身边将来说不定还会大有作用。”
　　翟瑾双手接过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入腰间。翟瑾很想报答姬若曦，对她的离去充满了不舍，他将姬若曦一直送到上清山下，直到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古道边。也不知怎得，她的离去让翟瑾心里觉得空落落的，翟瑾只盼望着或许有一天还能再见到这位美丽的“授业恩师”。
　　翟瑾再次上山时，已经是黑夜。独自一人行走在漆黑的山路上，听着寒风在山间呼呼作响，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回想这几日，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江风离世，姬前辈去云游四海……翟瑾只觉得天地之大，自己却只剩下两袖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