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怪病

　　李弋阳跟在方建身后，进了土房内。二河也跟了进来，他心中也挂念着这没有血亲的侄儿。
　　刚一进门，李弋阳便闻到了一股刺鼻厚重的中药味儿。只见正厅内的木桌上摆放了不少的中草药，用油纸包裹着。
　　左侧的灶台处，一位妇人面露愁容，正在熬着药，淡黄色的烟气从砂锅中冒出来。
　　“这是我家内人。”方建说着，便对妇人招了招手。
　　“秀青，这是我刚找的大夫，说不定有办法治好孩儿。”方建虽然无奈，也只能在自家夫人面前说些安慰的话。
　　方夫人即使见了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的李弋阳，也没说些什么，只是起身走到自家患病的孩儿屋前开了门，对李弋阳毕恭毕敬地说道：“这便是我家患病的小儿，还请大夫妙手回春，救救小儿。”
　　“自当尽力。”李弋阳回了方夫人，便靠了过去，只见一四五岁的男孩儿全身苍白，柔弱无力的躺在床上。
　　李弋阳目前只知晓男孩儿得的病没有传染他人的迹象，要不然男孩儿的父母在近距离的照顾下，恐怕早就遭了殃。
　　所以他没有什么顾虑，便进了房间里。
　　李弋阳坐在了床旁，仔细观察男孩儿的病状。
　　男孩儿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只能听到极其微弱的呼吸声，胸膛的起伏过于平缓，即使是睡梦中的小孩也不可能如此。
　　“他可还有意识？”李弋阳小声询问方建。
　　方建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已经两天了，这两天他一直没有醒来，呼吸也越发微弱了。”
　　李弋阳连忙将男孩儿的小手抓起，把了把脉，脉相相当微弱，与孩子情况的并无出入。
　　“在出事之前，他身上可成发生过什么？”李弋阳此时疑惑不已，致人昏迷，脉搏微弱的病状有很多，或食用含有毒素的食物，或被人击中头部，导致昏迷……所以李弋阳要询问清楚情况，方能对症下药。
　　“我家孩儿在七天前原本还好好的，可就是那天晚上睡觉时突然呕吐起来，我们俩原是以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隔天带他去看病后大夫说孩子可能因为天气过热，致使身体不适，调理几天便好了。只是孩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们找了多位大夫，均未有所好转。”方夫人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两行泪，只得用衣袖遮住，一边啜泣一边擦拭着泪水。
　　李弋阳见孩子这般模样也不像是中暑所致，到还真像中了毒。
　　于是李弋阳对方建说道：“我看你家孩儿像是中了毒，能否褪去他的衣裳让我看看？”
　　方建自是答应，只是有些无奈地说道：“也有大夫说是中毒了，只是没人能找出中毒的原因。”
　　方建扶起床上的孩子，一边褪着衣物，一边轻声呼唤着孩子的姓名。
　　隐约间，李弋阳听到了孩子的姓名，似乎叫做“知行”。
　　李弋阳仔细地观察着孩子的身体，发现原本幼嫩的孩童皮肤如今全身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确像是中毒的症状，但是也仅此而已，除了全身惨白，昏迷不醒之外，便再发现不得什么了。
　　李弋阳检查了孩儿的眼睑，脑袋，全身各处，均未发现其他的异样。
　　任何疾病都有相应的症状，诡异如李弋阳身上的合葬花毒，在每年的中秋节前后，也会全身颤栗无法动弹，噬心之痛遍及全身。
　　可这个孩儿的情况并不和李弋阳一样，发病的时间过长。
　　如果单是昏迷和皮肤发白的话，有太多病情都有这般现象。
　　如目蕨菜和桦白菇食用过后会使人昏厥，严重的便会像方知行这般全身失去血色。
　　如被铁蜈蚣咬后，也会因为毒素的原因出现昏迷的现象。
　　李弋阳一时间也难以辨别。
　　或许真正能展现出病原的现象还未出现，但是以这个孩儿如今的情况，怕是随时都有死亡的风险。
　　“方大哥，让孩子平躺在床上，面朝上，我先为他针灸放血，孩子许久没有动静，若是中毒，淤血过多，还未等毒发，便先因为体内的淤血堵塞而丢了性命;即使不是中毒，我为其针灸也没有丝毫的坏处。”李弋阳向这对孩子的父母解释道。
　　“当然可以，小师傅莫要耽搁。”方建虽然回答的果断，但是心中的担忧却并不是李弋阳几句话就能打消的。
　　可如今他还能怎么办呢？
　　李弋阳取下了别于包裹中的青弗伞，随后将包裹取下，放于桌上。
　　他将包裹打开后，原本想要拿出那副银针，却见到了不属于包裹中的一些东西。
　　玉制貔貅，棕色算盘，雕刻精美的银白匕首……还有好几样东西，这些东西貌似都是师兄们想要给自己的，但是李弋阳都没有收，好些东西都是师兄们的珍藏。
　　玉制貔貅便不再说了，这把棕色的小算盘可是慧真师兄的从不离身的物件;还有这把银白匕首，相传是清吾师兄在一代煅铸大师武枳临的后人手中求来的。
　　李弋阳想到当时众位师兄与自己的拥抱，想来是那个时候师兄们塞进来的。
　　李弋阳很是感动，但却并没忘了正事。
　　打开红木箱子后，李弋阳从中取出了那十八根银针。
　　“方大哥，可有酒没？”李弋阳问道。
　　“有的有的。”方建一呆，接着连忙跑出去拿了坛香醇的好酒过来。
　　李弋阳可欣赏不来酒的味道，他只是让方建倒了一碗出来，然后将这十八根银针浸泡在酒中，然后拿出，摆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白色丝绸上。
　　轻轻按压过后，将表面剩余的酒吸干后，李弋阳便拿起一根银针，熟练的向孩子的头顶上星穴下针。
　　接着由上至下，阳白，承浆，气户，或中，玉堂，章门，气穴，箕门，血海九个穴位在李弋阳迅速且熟练的手法下，很快便被插上了银针。
　　方建三人看着李弋阳神乎其神的手法，惊讶到无言，他们此刻才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医术高手。
　　李弋阳轻轻拨动插于孩子胸前的三根银针，只见孩子竟然皱了下眉头。
　　“有动静了！”方建又惊又喜地说道。
　　方知行失去意识已有两天了，如今有了动静，即使是皱了下眉头，怎不会让这当父母的欣喜呢。
　　可李弋阳却一脸沉默，他继续有规律地刺激着这三个穴位，期望方知行的反应能再大点，只是方知行的眼睛明显在转动，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有动静说明这孩子还有救，但是方知行的反应有些过于小了，若是一般症状，只需按李弋阳的手法刺激穴位，便能使人短时间恢复神识。
　　但是方知行的病显然不一般，即使李弋阳再更换穴位刺激后，依旧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
　　无奈，李弋阳在等待片刻后，按照下针的顺序倒着拔出银针，直到拔出或中穴的银针后，方知行忽然在昏迷的状态下吐出了一口黑色的浓血。
　　方知行体内的黑血已然放出，但这只是积蓄在胸膛的毒素，其他地方若是要清理恐怕很困难。
　　毕竟需要在身体各处切开口子，以银针逼出。但是方知行实在太小，这么做的话他的身体恐怕难以承受。
　　李弋阳连忙示意方建找来干净的细布，将方知行喷出来的黑血擦拭干净。
　　他连忙将银针收好，对方夫人说道：“方夫人，方才我见桌上的那些草药都是些补血气的药材，虽说对令郎的病情并无多大帮助，但也无害处。如今不确定令郎的病症，就暂且先吃着这些吧。”
　　“好的，谢谢大夫。”方夫人眼眶红肿着，语气还略带着哭腔。
　　“只是我的能力有限，要不然也不会让这孩儿这般煎熬。”李弋阳无奈说道。
　　李弋阳心知自己的医术不是万能的，在疾病面前，有时就连自己的师傅也束手无策，更何况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医者？
　　方建看出李弋阳也无能为力，只得暗自叹了口气，对李弋阳说道：“麻烦师傅了，是我这孩儿命薄啊。”
　　方建的声音开始抽噎，李弋阳可见不得这幅场景，连忙说道：“如今关键还是要找到病因，对症下药，要不然便凶多吉少了。”
　　但是要找到病因谈何容易，方才李弋阳已经检查了方知行的身体，并未有外伤，也只有可能由口鼻进入。
　　而一般用于解毒的药材，水飞蓟，桃儿七，三叉苦，天萝水等，之前的大夫也给开过些，但是不见好转，这边意味着方知行所患之疾不简单。
　　“出事那天他和我们一起吃的饭，而且周围不可能有毒物，这难道是天降之疾吗？”方建很是悲痛地说道。
　　“我之后会查阅相关典籍，若是有了眉目了，便会回来找你的。”李弋阳对方建连声说抱歉，便准备离开了。
　　医者仁心，更何况此情此景，就如同躺在床上的孩子是十几年前的自己，那时他的父母便如同方建与其夫人这般焦急。
　　方建深知已无医治的办法，只好将李弋阳送至门外。
　　“小师傅，你也尽力了，这是些银子，虽然不多，你且收下。”虽然没能医治好，但是李弋阳毕竟舒缓了孩子的病症，方建虽是个粗人，但是人情世故他还是懂得。
　　李弋阳自然摇头拒绝，说道：“方大哥，我跟随师傅行医五年，便没收过一分钱，更别提现在的身份，自是不会要钱的。”
　　方建这才想起李弋阳还是个僧人，于是点头说道：“小师傅的帮助我方建必不会忘记，以后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却有一件事需要方大哥帮忙，只是在这之前，卓大哥，能否让我帮你把下脉？我方才便见你一副瞌睡的模样，眼袋很重。”李弋阳询问道。
　　“没事，没事，我呀，就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不碍事的。”卓二河挠着脑袋，憨笑着说道。
　　但李弋阳态度很是坚决，他怕卓二河与方知行患了相同的病。
　　方建也担忧的说道：“只是把下脉而已，不碍事的，二河，就配合小师傅看看吧。”
　　“好吧。”卓二河将自己一双粗糙黝黑的手伸向李弋阳。
　　李弋阳双指扣在脉搏上，并未发现卓二河的脉搏有何异常。李弋阳这才放下心来。
　　“脉搏并无异常，这两天卓大哥你好好休息吧，如果必要，可以吃些中药补一补。”李弋阳叮嘱道。
　　“好的好的。”卓二河表面上答应下来，但是像他们这些工人，哪是说休息就能休息的。家里的经济来源可全靠这些汉子干活挣钱。
　　交代完后，李弋阳这才询问起正事来了。
　　“方大哥，我想与洛城主见一面，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李弋阳询问道。
　　“你要见洛城主？”方建有些惊讶。
　　“是啊，怎么了？”李弋阳不解方建为何惊讶，只是想去见洛白凌一面，难不成洛白凌还不让外人拜访吗？
　　“唉，没事，只是我们这洛城主前些日子遭遇到了刺杀，虽没伤及要害，但现在一直在府上静养。如今想要见他可能有些难了。”方建解释道，不过他又想起李弋阳特殊的身份，又讲道，“不过你可以去他府上试试，说不定会让你探访。”
　　“刺杀？”李弋阳心中一惊，脑海中顿时想到了好几种可能性，“刺客抓住了吗？”
　　“跑了。”卓二河小声说道，“洛城主虽廉政清节，但也正因此而树敌，这刺客不用多想便是周遭城郡的领主派过来的。”
　　或许是朝廷派来的也说不定？李弋阳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方建拍了拍卓二河，示意他话太多了，祸从口出，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你要去洛府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方建说道。
　　“方大哥客气了，你这会儿也需要照顾孩子，我自己去就行。”
　　李弋阳连忙拒绝，他向方建和卓二河询问去洛府的路线，确定之后便准备与二人告辞。
　　“方大哥，我自当尽力翻阅书籍，确认令郎的病症。”临别之际，李弋阳还不忘再安慰方建一句。
　　“谢谢小师傅。”方建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