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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连备胎都不是。
只是一个路过的配角。
王十三将手中的功法看了半夜，觉得有些心塞，按照原本的猜想，哪怕自己不是男主，说不定也是个出彩的男二？
现在看来，确实是想多了。
这是他看了半夜《配角的自我修养》之后，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第二个结论则更简单直接。
看不懂。
“这是什么破功法？”
上面的每一个字，王十三都认识，但那些字连在一起之后，怎么就完全看不懂了呢？
——第一式：我还只是个孩子。
“……”
这要怎么修炼？
王十三尝试正着修炼，倒着修炼，拱着修炼，却完全练不出个所以然。
看来是时机未到。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决定先去做好眼前的事情，否则这个月洞府的续钱他都付不出来。
是的，这个洞府是王十三初入浮生宗，拜入天心峰时便相中的。
然后他努力了三十年，才攒够了兑换洞府的灵石，但那仅仅是个首钱，他还是得按月偿还剩下的灵石。
剩下的年月不算多，大概还有不到两百年。
如果期间断钱超过一年，宗门有权回收这间洞府，再次进行售卖。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如果洞府被宗门回收，无论二次售卖的价格高低，都不用他来承担损失，不至于被收了洞府，还要赔上之后的人生还债。
当然，这间洞府也和他再无关系，之前的供给就算是租钱。
王十三觉得，还算良心。
对了，他已经断钱了几个月来着？
王十三整夜没睡的倦怠，忽然因为想到这件事儿而一个机灵，整个人都精神紧绷起来。
似乎十一个月了？
“还好还好，才十一个月，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多上几堂课挣点儿灵石，先把之前的还上……”
算好似乎还有时间，王十三忽然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只要从现在开始努力，一切都还来得及。
人生不就是这样，虽然紧张又急促，但在最后关头，总能爆发无限潜力，然后化险为夷，迎来令人心动的柳暗花明……
叮咚~
洞府外的摇铃响动。
王十三去开门，是一位同门仙子。
他没有红颜，也没有朋友，那么能来找他的仙子，身份就显而易见。
“王师弟，你的洞府已经断钱一年了，我是代表宗门来收你洞府的，还请尽快另寻住处。”
来者是天辅峰的内门师姐，说话有些气虚。
气虚当然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严格按照宗门律令而来，可是领这种任务，真的毁人缘，而且容易挨骂。
王十三沉默了一会儿，沉默是今早的朝阳。
“我以为我还有时间。”
可能这就是人生叭。
那位内门师姐听见此言，同样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拿出了洞府契约，还有宗门公证，以及天辅峰的执行律令等有效文书。
都是公证过的，绝无虚假，甚至还有一年前王十三本人的签字。
“王师弟，你是不是最近事忙，记错了。”这位师姐酌情安慰道。
虽然也不是怕挨打，但是每每领这种任务，挨几句骂还是挺让人糟心的。
尤其是看着这位外门王师弟落寞的俊俏帅脸，道袍下健硕的腹肌纹理，让人心里还怪难受的。
“要你只是记差了日子，不妨现在补齐灵石，师姐去与长老说说，姑且揭过这事儿。”她顿了顿，又想到了某种可能，言语多了些怜悯与善意。
“实在不行，师姐个人先借你一个月的，你先补上一个月，师姐让长老们通融一二？”
听着对方的好意，王十三想要点头感谢。
但是吧……
“我已经穷到拖了洞府续钱一年，师姐凭什么敢借我？”王十三忽然犯了夫子病。
于是很认真的提醒这位天辅峰师姐。
“请你尽量不要借灵石给一个还不起的人，这样的结果往往是人财两空。”
那位师姐略懵的点了点头，忽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吧，以这位王师弟的绝世颜值，她情愿他不还钱……
“那这事儿？”
“师姐明天带人来收了这洞府吧，我搬集体洞府去。”
那是浮生宗给买不起洞府的诸峰弟子，所给予的修炼福利，租赁价格往往非常便宜，不过一般是八人间。
只适合孤寡修炼，不适合寻觅道侣同修，当然偶尔也有例外。
听见王十三所言，天辅峰师姐略有惋惜的感慨了一声，随之行礼道别。
道别前，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认真的转头看向王十三，告诫道。
“听闻王师弟在知行斋素有课业，理应有一份月例，以你的境界那些灵石应该足够修炼，且有不少盈余，不至于买不下这洞府。”
“虽然这话由师姐说不妥，但还请师弟谨记，我辈修行中人素来以修行为重，切莫过于贪恋红尘私欲，师弟年纪还小，若是无心沾了那些赌坊花楼，切记远离，那些除了乱人心智，腐人躯体，再无裨益。”
“当然，师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心猿温香软玉，师姐建议你找个正经人家的同门女修，结为道侣，不仅对修行有益，更是人生路上的伴侣……”
眼看着这位师姐，就要将‘你觉得师姐如何？’这句话说出来，王十三干脆利落的关上了门。
“请师姐明日来收洞府，走好不送！”
只要他不听，就不欠人情。
甚至从始至终，王十三都没有问对方的名字。
只要他不问，便不会与人结下因果。
洞府内，传来细碎的嬉笑声，如同深秋的风铃，自然还是只有王十三能听见的声音。
但因为洞府内只有他和那只猫，这份细碎的笑声反而更加刺耳。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喵夭夭笑道。
她所指的，自然不仅是王十三假装不愿受人恩惠，不想沾染因果的别扭性格，还有他刚才做的‘蠢事儿’。
一边收拾好了包袱，准备明天搬家，一边儿碎叨那些骗自己的话。
难不成他骗着自己，就能让宗门忘记收洞府的日期？
王十三听懂了喵夭夭的话，却无甚所谓，他自然知道与自己碎叨谎言，连自己都骗不了，更别期待宗门记错。
但是自己听着好玩啊。
——最重要的是，这间洞府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起初的目的甚是简单，换好的洞府灵气更加充裕，且喵夭夭不容易被人发现。
但是多年来的事实证明，喵夭夭根本就不可能被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察觉，那么隐藏就没了用处，至于灵气充裕与否，也影响不了他的修为。
所以在想清楚自己，既不用隐藏，也不用依靠洞府修炼，还没有道侣同住的大前提后，王十三反而有些怀念集体洞府。
至于是否当真还不起洞府灵石，答案也是肯定的。
如今，他手上确实没有什么灵石了。
不是沾染了什么恶习，也不是被恶霸长老克扣，而是他拜托云亭的老杨头，将他的月例全部寄到了洛城。
……
……
这件事儿，喵夭夭是知道的，甚至知道的更多。
王十三是个孤儿。
孤儿能活下来，当然是有原因的，比如好运被洛城的某家育婴堂收养，养大到了十三岁。
更好运的是，洛城的那家育婴堂，真的是一间育婴堂，没有将他卖给人牙子，没有恶毒的大人虐待，也没有做人间常见的可怕事。
粗茶淡饭，偶有请来浅学夫子，教导包括王十三在内的孩子，认识一些简单的字词，教导他们一些耕田商买，织布打木的谋生技能。
就这样无风无雨的长到了十三岁，王十三吃到了这辈子第一顿，属于他的稍显奢侈的餐食，像是寻常人家的过年。
然后他拿着育婴堂所给予的两百文钱，离开了洛城。
身后那些曾经生活在一起的小伙伴摇手相送，还有那些在城门远送，身上的素麻衣裳都打满补丁的教习们，也是暗叹祝福。
希望他成为有本事的人，能够幸福和乐的活下去。
但也别太有本事，那样活着太累太糟，最重要的是那样的人就再也不会回来，此番离别便是今生不见。
王十三没有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潇洒红尘，也没有揭竿而起成为王侯将相，竭力掩饰出身，只是漫无目的的旅行。
花光手里的钱，再用劳动认真换取每一文钱，继续旅行。
直到十三岁的尾巴，因为某场机缘，他来到了云城，知晓了浮生宗的存在，方才真正见识到，原来世间真有仙人。
于是他拜入了浮生宗，作为天心峰的外门弟子，成为了一个修行者。
——那时起，王十三隐约觉得他此生的意义，或许在于寻找到此生的意义也说不定。
而拜入仙门还有一个好处，是真的不愁衣食了。
每月的月例除了自身修炼，剩下的盈余还可以寄去洛城，用来还账。
一还，就还了百年。
八十年前，育婴堂那个最老的教习寿终在某个夕阳。
六十年前，终于有有本事的孩子们长大，回洛城探望。
四十年前，曾经小伙伴的孙子与孙女们，陆续去做了育婴堂新的教习与教书先生。
二十年前，王十三离开育婴堂那年，最新被收养的残腿婴孩，已成白发垂暮，安详的在小孩子们的读书声中，拿着《三字经》逝去，据说那堂课他才教了第一句，但却笑容宁静，没有遗憾。
直到去年，终于有了意外。
育婴堂被毁了。
无关恩怨情仇，只是一件令人很无奈的事情。
一名圣符门的弟子，与另一名散修斗法，打出了真火，于是洛城的凡人受到波及，死了很多无辜。
育婴堂没人死去，但也伤了几个人，大半住所毁了个干净。
于是从去年开始，王十三便比较贫穷。
所有灵石都拜托人换成凡间的银钱，寄回了洛城，有帮助那家育婴堂重建的，有赠予那些流离失所的洛城凡人的。
“那你准备帮他们多久？”喵夭夭盘腿坐在王十三的行李上，一身红裙泛着些慵懒的味道。
她好奇的偏着头，静静的看着对方。
王十三沉默了片刻，认真的看着喵夭夭。
“他们与我没有关系，我不是在帮他们，只是在还账而已。”
比如那家育婴堂，养了他十三年，那他自然有义务偿还一些账务。
比如牛街的烧饼店，见他经常嘴馋，便会送给他一个洒了芝麻的烧饼。
比如城内的药店，每月都会去育婴堂义诊，给他看好了许多次风寒……
“我王十三一生行事，从不欠于人，他们当年没收钱，我不能不算，账还完了之后，便一拍两散。”
王十三懒得看喵夭夭，又开始自顾自碎叨起来。
喵夭夭则是悠扬的甩着尾巴，微眯的眼眸像是在晒太阳，鬓角似随风动，可洞府内明明没有风。
还账还了百年。
已经不知还了洛城几代人。
还准备还多久？
她嘲弄的表情像是在这样的问。
王十三愣了愣，不禁冷笑回道。
“我这人向来无情，而且不肯吃亏，只要我觉得还够了，他们就算哭爹喊娘，我一个大钱也不多给……”
王十三话没说完，见喵夭夭嘲讽更甚，便觉得与这只猫说话真是无趣。
于是他转头扫视洞府，已经打扫干净了，不会影响下一个购买的修者。
浮生宗总归不错，对他也不错，向来按规矩办事，不给他找麻烦，他自然也按规矩办事，不会给宗门找麻烦。
最后，王十三用灵力抹除了墙上篆下的几个名字，记在了黑色的小本本上，洞府彻底恢复了最初的整洁模样。
喵夭夭扫了王十三的小本本一眼，果不其然，是那个圣符门弟子，是那个散修，还有一些别的名字。
“你还挺记仇。”
“君子记仇，当不舍昼夜。”王十三答道。
等到有机会报仇的时候，便是君子报仇，日日夜夜。
随即，王十三背上行囊，准备搬家。
喵夭夭招手叫住了他，笑容颇有些神秘，又有一缕期待。
“晚上在搬家？”
“白天有事儿？”
“有事儿。”
“啥事儿？”
“主角来了。”
“主角来了？”
……
……
依据喵夭夭所言，今日朝时，正是主角入浮生宗之时，也是《浮生一世》这个故事，剧情开始的重要节点。
既然如此，先去打个照面，自然比搬家要紧。
王十三正准备询问喵夭夭，主角会以何种方式拜宗，他该去哪里偶遇之时，便听见极远处的山门之外，有一声呐喊。
足以震荡诸峰，回扬青山，恐怕没一处听不见。
是主角的呐喊！
“当年曹山主后退了一步，我浮生武道便退了两千年！”
浮生山门外，正天阶前，那名身着蓑衣，背负长刀的俊朗青年，正坚定的漫步而来，眼瞳中是罕见的坚毅。
他吸引住了绝大多数路过弟子的目光。
“今日便从浮生神宗伊始，我要向天下证明一件事情！”
这便是要拜山了。
从天下第一宗，浮生宗开刀。
情况大家都明白，可这青年每踏一步，为何他身后的少女一定要撒些雪花？
今日也没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