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遇刺

　　苏彣扶着船棚站定，只见船身周遭的水面开出了数朵漩涡水花，一支又一支短小的暗箭突然从漩涡里朝船的两侧不断飞速射来。众人纷纷拔剑拼挡，但暗箭一波接着一波不断袭来，五六十人的队伍瞬间只剩下二十几人还拿着刀剑，半蹲在船上，依靠着船板阻挡。水面瞬间被鲜血染得通红，尖叫声和痛苦声此起彼伏。
　　苏彣当即俯下身来，借着半开半合的矮门朝外面搜索开来，好几支暗箭齐刷刷地扎在了身边的门板上。他咬着牙齿，很快就发现一侧水面上有动静，水花声不断传来，一个青黑色身影微微露出了水面。
　　“是鲛族刺客，大家小心！”
　　苏彣发现了水里游动的影子，这矫健的身姿在水中游刃有余，他一眼就认出了是鲛族刺客在偷袭。因为剩下的人都蹲着，暗箭已起不了什么作用，他看着水面上泛起的水花，猜到对方可能要直接登船进攻了。
　　鲛族是五州大地上唯一一个水陆两栖的种族，族群数量庞大，遍及整个东渝州。
　　据传，在天地初开的上古时期，东渝州跟南平州一样，山川与平原交错，曾是人族的领地，那个时候五州大地之上只有人族、虬族和魔族。后来，东海水面不断抬升，淹没了东渝州的大片土地。从此，东渝州境内河湖遍地，沼泽成片，成了名副其实的泽国。
　　为了生存，当地的人族部落只能从水中寻找吃的，不知过了几万年才慢慢适应了水中的生活。后来又过了数千年，他们逐渐在耳下长出了鳃，可以在水中呼吸，身上的皮肤也变成了淡淡的草青色，彻底成了一个可以适应陆地和水下生活的种族。从此以后，这些生活在东渝州沼泽和河湖水域的人族部落开始自称鲛人。
　　又过了几千年，五州大地上的各大种族之间因争抢领土而征伐不断，延续了数千年之久，后世称为旷世大战。旷世大战后期，人族中的一个精通天地之法的部落，发现了九重星璇之奥秘，并掌握了仙灵之术，自立为神族，并与人族结盟，两族合力击退了魔族、虬族以及鲛人。从此，五州重归太平，神族将鲛人正式称为鲛族。
　　鲛族身形和人族一模一样，只是耳下有鳃，使得他们可以在水中呼吸。他们的鼻子朝里弯曲且鼻孔细小，潜游在水中时鼻孔能够紧闭。他们的皮肤光滑如麟，脚板宽大，使得他们可以轻松地在水中快速潜游。
　　虽源自人族，但鲛族却生性怪僻难测，喜好争斗，内斗频繁，对外抢掠更加肆无忌惮，人族不少领地都被他们占据。旷世大战后，鲛族在神族和人族合力征讨下，族群数量锐减，只得退居于东渝州。
　　东渝州河湖交错，沼泽遍布，极为适宜鲛族生存。旷世大战后的数千年时间里，鲛族早已在东渝州上建造成了一座座防守森严的水上堡垒，建立了规模庞大的军队，实力大增，和其他四族鼎立相对。
　　此时，渡船只正好行至河面中央，水面之上的朦胧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后方的天威大军和前方迎接的大梁军队根本无法支援，他们甚至都难以看清水面发生的一切。
　　渡船两头的问天阁弟子凭借着超强武艺，挡下了大部分飞向自己的暗箭。但暗箭从渡船两侧飞来，在船上腹背受敌，还是有好几个弟子中箭倒下，不知生死。其他船上的家将伤亡惨重，高冲的左手臂也惨遭中箭，鲜血直流，额头青筋紧绷，汗珠粒粒。
　　好厉害的暗箭！这些暗箭乃是鲛族有名的暗弩所发。暗弩弓身短小，取材自东渝州独有的黑筋木，再辅以鲛族秘制的鱼油浸泡，才成就了它的强劲弹力，即便从水里发射，杀伤力依旧惊人，是五州大地上赫赫有名的杀人利器。
　　突然，水面发出数声巨响，浪花飞溅，苏彣看到好几只巨大的鱼尾甩出水面，渡船随即便遭到猛烈的撞击。
　　众人惊声嘶喊着，只见一名家将哐当掉入水中。瞬间就见一张巨嘴露出水面，两排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一口咬下了刚刚落水的那家将。接下来，船只被这些藏在水中的恐怖怪物轮番冲撞着，上面的人掉的掉，喊的喊，场面极度混乱和惊恐。
　　由于船只左右剧烈摇晃，渠梁衍脚下不断打滑，他用两只手死死抓着船棚的柱子，从一扇小窗子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幕幕。他还从未经历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面色苍白，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十分紧张。
　　紧张之余，他还是知道这些怪物的名字，他在天机院的书籍里看到过这种可怕的水下食人怪物。这些怪物便是鲛族驯服圈养的剑齿鳌，体长超过十尺，头部宽大，血盆大嘴里长了两排像短剑一样锋利尖锐的牙齿，攻击力惊人，十分恐怖。
　　“剑齿鳌，大家抓紧，别掉水里！”渠梁衍气喘吁吁地大声喊着。
　　渠梁衍话音刚落，只见水面之上开出数朵旋涡，旋涡之中蹿出了一群身着黑衣的鲛族刺客。他们手持闪着银光的细剑，从水下腾空而起，笔直的朝众人刺杀过来。这群刺客头裹黑巾，正好盖住了他们耳下的鳃口和弯转的细鼻。
　　千钧一发之际，盘旋在空中的龙鹰骑士终于发现了水面的异样，急速俯冲了下来。几支利箭从龙鹰骑士的手上径直射向这些旋涡，只见几名鲛族刺客应声栽入水中。
　　不过赶来支援的龙鹰骑士不多，攻击有限，让多数躲过利箭的鲛族刺客跳上了船只。鲛族刺客刚一登船，水下的那群剑齿鳌便停止了撞击。
　　苏彣立即拔剑冲向船头，阻击迎面而来的鲛族刺客。他拉回一名即将中剑的师弟，自己持剑一挑，立刻顶着那名师弟的肩膀，顺势腾空而起，右脚蹬飞了一名鲛族刺客，使其重重跌入水中。
　　又一名鲛族刺客从水面跃起，在苏彣侧方杀将过来，大师弟樊清风见状回身甩出自己手中的剑，狠狠地把那名刺客击飞。苏彣右脚一蹬，把脚下的一柄长剑踢向樊清风，二人互视一眼，背靠背在船上与鲛族刺客格杀。
　　“保护殿下！”苏彣大喊一声，继续和刺客拼杀。瞬间，几名鲛族刺客就倒在他的剑下，落入水中，染得水面更加鲜红了。
　　船尾那边，几位师弟挤着狭小的位置，背靠背紧紧围住，把先前腾空飞来的几名鲛族刺客全数挡回了水中。船头这边，苏彣又迅速和其他几名师弟联手，拼命地挡着鲛族刺客的轮番攻击。
　　此时，更多的龙鹰骑士驰援而来，利箭不断射出，一下便把刚刚那群跃出水面的刺客都杀退入水。
　　另外几艘船上，渠梁衍的那群家将已所剩无几。头领高冲和仅剩的几名手下仍在拼命地和鲛族刺客搏斗，但实力不济，眼看着就要被刺客杀尽。幸亏空中飞来的长箭，否则高冲就要带着手下全数尽忠了。
　　“高头领，你们赶紧把船靠过来！”渠梁衍对着几丈开外的高冲大声喊到。
　　高冲左臂中箭，鲜血染红了整个左手和左身。其他几名家将脚一掂，跃起身子跳上了高冲所乘的那艘渡船。一名家将迅速推开中箭毙命的船夫，利索地划起了船桨，一下子就紧紧靠在了渠梁衍乘的渡船边上。
　　正当两艘渡船靠拢之际，一条体型巨大的剑齿鳌从两船之间高高跃起，重重地砸了下来，前一条刚砸入水中，另一条再次跃起砸下。当第三条剑齿鳌再次跃出水面，一支长枪从空中飞了过来，刺穿了这条剑齿鳌的腹部。这只不幸的剑齿鳌在空中抖了一下，随即便砸了下来。
　　剑齿鳌就这样高高跃出水面砸了三次，终于把渠梁衍栖身的船棚给压跨了，梁木迅速将他压在了下面，苏彣和两名师弟迅速施救。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之下，突然暗箭再次从水中射了过来。众人迅速挥动长剑拼挡，可是暗箭来的太突然，众人猝不及防，又有两名问天阁弟子和三名家将中箭并栽入水中。几条剑齿鳌迅速冲出水面，狠狠地撕咬着这五个可怜的人。空中又有三只长枪飞向水面，扎进了三条正在吃人的剑齿鳌的身体。
　　紧接着，水面再次泛起了旋涡，又一群鲛族刺客飞身杀来。还没来得及把渠梁衍拉出来，苏彣不得不起身挥剑退敌。鲛族刺客的轮番攻击，苏彣的师弟们早已力不从心，他们还没来得及多喘口气，便再次和这群善使手段的刺客拼杀了起来，艰难地挡下了鲛族刺客的再次登船攻击。
　　此时，空中不断传来龙鹰的嘶鸣，岸上收到信号的龙鹰一只接一只的飞了过来，越聚越多。领头的骑士迅速指挥着龙鹰飞成了两列纵队，两只一排，贴着水面飞了过来。
　　飞过渠梁衍周围的水面时，龙鹰骑士们便将手中的长枪使劲朝水里刺下去，很快就鲛族刺客的尸体不断浮出水面。但也有两只龙鹰不幸被水下的剑齿鳌跃起咬入水中，两名骑士栽入水中后便消失不见，留下一片血水。
　　趁着这个空档，苏彣和樊清风迅速挪开断裂的梁木，将渠梁衍小心翼翼地拉了出来。渠梁衍身上多处受伤，痛苦地喘着粗气，鲜血浸染了全身的衣服，好在伤势不至于致命。
　　逃过一劫的众人屏住呼吸，时刻保持着警惕，生怕再有鲛族刺客跃出水面。此时，渠梁衍的家将除了领头高冲正趴在船上痛苦地呻吟着，其他的家将已悉数被杀。而问天阁的弟子们，也只剩下苏彣、樊清风和另外三名师弟还能持剑继续抗敌人，另有三名师弟重伤倒在船上，其余弟子已不幸命丧鲛族刺客手下。
　　趁着龙鹰骑士还在水面来回扫荡之际，樊清风高高跃起，跳到高冲所在的船上，先把船靠了过去，再将高冲抬到了渠梁衍边上。然后，苏彣示意一名师弟划桨开船，朝对岸迅速驶去，一队龙鹰骑士则继续在船只两侧贴着水面来回飞行。
　　终于，在轮换了三名苏彣的师弟划桨后，他们乘坐的船只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并被正在岸上等候的大梁军队接上了岸。
　　后方水面上来回扫荡的龙鹰骑士很快也一一散去，最后一名骑士飞到岸边确认渠梁衍没有生命危险后也迅速飞走了。
　　流晶河面上终于恢复了平静，那一团团血渍还在水中渐渐散去，几十具尸体就这样漂在水面上，最终都会成为水中巨物的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