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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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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有山名普陀,駕船入海上舟山。度環海的佛國,成天心月圓之夜闌人靜。寺內七八子,念彌陀佛,回向母親。
  一日寺院屋簷青苔上,拾得一隻小鳥,以米粥加生小米餵食,漸成長。因之慈心生,悟觀自在慈悲門。
  時遇同學銀慧玲上普陀趕考中國佛學院普陀女眾分院,邀清晨同赴。聚莘莘學子三百餘人,錄取名額僅六十人內,在佛學院與舊時同學妙德,聖方如會面。久別重逢的同窗之誼,過了一個二十三歲生日。
  逸清晨悠哉悠哉暢遊菩薩慈悲悟淨,卻一舉中榜上了本科。這份與菩薩關於考學的情緣,從家族一直延伸到了佛學院。妙德與聖方如因未經律院生活的淬鍊而落榜,蜀中才俊的自負盈虧,無奈要離山回成都去,離別際,聖方如將一個繡品交予清晨,是菩薩觀自在聖像,要她在山上綉制完成。三人惜別時又去三步一拜朝聖菩薩的海天聖像后才依依不捨的分離。歸來時,清晨悵然若失,遇新同學相攜,漸好轉。
  開學后經新同學引薦,和一位西洋畫家結識,自此,二子與清晨關係越來越好。常結伴同行,以額頭親吻聖山土地的説為朝聖。聖方如習畫工筆,今法行畫西洋油彩,她最令清晨感動的話語:畫畫追隨自己的日子裡,已經融入血液,成為了生命的一部分了。新同學法隨則與妙德不同,妙德屬於浪漫天真的人,而法隨卻是一個天才兒童,與清晨同僚,上下鋪的關係。清晨見她常常臥倒在禪床上,偶爾心血來潮的禪坐也一會,一天二十四小時,仿佛那部手機才是她的摯友,然奇怪的是,每次考試,她都毫無疑慮的考第一。
  學府裡不允許帶小鳥過去,交給盤陀古寺裡另外一個師父收養。沒多久就小命休矣。清晨親自埋葬了牠,傷心過度,學院慶典班主任邀她跳千手觀音舞,沒去。法行的西洋畫工了得,在慶典上當著全校展示了。學院總部的畫廊裡住著一個韓國畫家,法行邀清晨去學習,自同班同學三人當了老先生的門徒后,老先生就像對女兒一樣對待清晨,因為是國畫,用毛筆,法行很不習慣。清晨倒顯得得心應手。
  每逢禮拜天和六,清晨與二子必定三步一拜在此海中聖境。以紙殼當護膝用,法隨捧著手機跟隨,偶爾磕頭一兩下,什麼行囊啊,水杯的很快就加諸在她的身上,成了清晨與法行朝聖路上的超級保姆。衹是三人的朝拜並未引來觀世音菩薩的神跡,卻得到了學院有三俠客的稱號,就連途中偶遇男眾部的法師見到她們仨,都會恍然大悟的説:哦,是三俠客呢。
  本科的英語更甚,是海龜法師教授的佛教英語,至專至精。授課法師在泰國是取得了佛學博士學位的人,教授清晨,真是屈才。清晨在此期間,修行和學習都好,就是英語不行得緊。她本來想考的是預科班學習英語的,不知道是哪位法師慧眼識珠的就把她錄取進本科來了。不知所措的緊。還好有佛學和律學的基礎,這才勉強心慰。好不容易放好了心態要來這裡學習的,結果又考上了本科,連預科都不一定學得會的,這倒好,直接進入專業水準的佛教英語了…
  清晨的文章寫在QQ空間裡的,突然間也被人拿去貼在了學院總部的牆上。那感覺,是榮譽嗎?不是,像是坐在家裡遭了盜賊。
  那年五一放假,三俠客來回安徽九華山朝拜,三天往返,竟剛剛好。途中的食宿,包括登頂的每一個匍匐都在乎詳盡的規劃計算裡。
  額頭因為與聖山土地親吻過度有些紅腫,拜到肉身殿時清晨得了一顆水晶舍利,寄回廈門供奉。法隨得一居士硬塞她一摞錢,說是供養仨的,結果她很酷的就捐功德箱了,也不問問法行這個財務一聲,也不通知清晨的。原本學生資金就不多,差點沒錢回普陀山。
  回得山來,小憩過後,才正式上課。與法行去總部學畫歸來,偶爾在千步沙上漫步,她總説清晨能給她帶來畫畫的靈感,二人的思緒都過於浪漫天真,法隨就要時不時的點醒她們。但逢二人單獨出來,總是會有奇遇,像是拾回一隻魚人漏網的烏龜就往海浬放,然後奇怪的怨牠為什麼不走,還拼了命的往岸上爬,是捨不得我們麽?等回學院見到法隨時說起,法隨才偶爾將視線離開她手裡的手機,漫不經心的道:是山龜吧?二人才又急吼吼的去將山龜撈回來放進寺院的放生池。放生池裡那原本慵懶又大得疑似成精的山龜群裡,終於有了小夥伴的事情,總是因為兩個思緒飄逸的人兒層出不窮。
  法師院兒裡的玉蘭花開時節,引得清晨駐足,觀望著法師手執團扇的模樣,亭臺樓閣中,仿佛置身古代的穿越小說裡,看見了那抹書香門第裡的閨中小姐的身影。以致法師在和逸清晨說話都沒能將她的夢喚醒。好一陣儿,她才悠悠轉醒道:法師的身影太詩情畫意了。法師掩面清笑,文雅至極。
  島上的樹也被清晨懷疑是否成精了,青苔爬滿的樹枝伸展在僧寮房的窗外,陽光灑滿的青綠,被偶爾學院大門鎖在門外的遊客怨懟聲合奏出一篇仿佛身在童年時光裡的輪迴穿梭機器。靜美著風吹麥浪,月照穀田豐收,和父親吃著清酒躺在草垛上的曾經。待到回首,已是淚濕衣襟。
  唯願今生,結緣眾人都能安好一生。
  書桌上擺著了塵師父為清晨添置的筆記本電腦。那是她聞聽清晨一舉中榜上中國佛學院時,一時激動專程為她買來的。耗費了她埋在地里兩年的豆瓣醬才動員了哪位電腦專家幫著挑買的。想不到,她帶的徒,如此爭氣。仿佛逸清晨和她說過的關於母親的氣話,她從未放在心上。是什麼,令她如此亦師亦友,異父異母的庇護著清晨?她有時,真的好想要問問她。可是每到這一天,總是仇恨占得先機。母親為何如此恨她卻又如此逼迫自己去到她的身邊?母親非時死亡的謎團籠罩下,她甚至不敢擁有一段時間的愛情。
  將要十年了,與澤華相識相知相守能否如此簡單美好一生呢?
  她深知自己無法像母親那樣愛也徹底,恨也徹骨,然後什麼都不管的離去。因為她的出生不允許。這個海天佛國,讓她回憶了太多關於家族的曾經了。置身於此,仿似家族的升級版。她不敢再往深處想像了…
  若作深想,曾經和母親離開那裡的心碎就會被無情的撕裂。爾今又這麼圓滿無缺的姿態重現著當年的美好,誰知道那些美麗的背後又會生出怎樣的魔域來?因為與父母的靜美歲月就是那般明燦燦的在逸清晨的目光中消逝去的。
  此生遁入空門,好讓那些生的絢爛與滅的悲慽,在觀自在的心經裡成其為不生不滅。
  學院置身的山巔處,從觀海樓往下望去,環海的島嶼呈現出一個海天佛國的美譽。一如家族的山頂,站在父族的象徵磐石上向下望去,一族的人民,那是被環繞著母親河的小溪守護著的族群,最終還是讓守護她的人心碎神傷的連身體都回歸了最初的本來際,此時此刻,家也好,国也罷,於逸清晨而言都仿佛瞬間沒了意義…
  與其說她是在尋求轉世的長經,不如説她是在佛法中尋找生亦安然,死亦不恨的妙方法道。
  是什麼,讓母親臨終那般的恨?那般的決絕對待此生。那情緒波動的決絕眼神,逸清晨至今仍記憶猶新。她好像在説:她無悔此生,可此生未曾與她半點回饋,因為連唯一的女兒都選擇了出家…
  為母出家的道路由此諱莫如深,因為心中無法宣洩與她的言語,至今已成為了瞭解兩個世界的心事。面對她離去已是黃昏獨自愁了,如何才能啟齒這一世的黃袍袈裟都是為她而服?
  待到深入經藏能喧法音時,此心聲应當如何才能通往您與我相隔的世?佛經都一頁頁翻成了泛黃的老貝葉,您可還能聽見我呼喚您的音聲?那樣決絕的離去,我要怎麼才能找到您?
  迎著風哭泣,眼淚就會像花瓣雨不沾衣襟。
  觀海樓裡觀世音,環海的佛國裡翻遍了佛經,竟沒有您的半點言音…
  曾與父約定了轉世輪迴,是再見還是再也不見了?再見,怕再次傷情,再次傷情的是輪迴。
  佛說:智者出輪轉,菩薩入輪轉,佛步圓滿正等覺。
  按推理,以母親的靈性高度,族人的合計也無法傷她分毫,可為何她一直強調説是了塵師父傷了她?這中間,到底有什麼是清晨不曾知道的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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