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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盡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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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善會辦公室裡劈裡啪啦的鍵盤敲擊聲,師父背著她的香包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會,和靈玉交接一下工作俓自離去。留下清晨和禪靈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許是那幾日的山中歲月靜好,人的大腦畢竟不是靠電發動的,它有思想,也有情懷。二人同時躲開辦公室的嘈雜,各自回到宿舍去。
  此時的禪靈才初嚐了出家生活的靜美,還有些意猶未盡。雖然是廚房裡打轉了好些天,可材米油鹽的生活卻沒有打翻她文豪的筆墨。她讓那些看似死板的鍋碗瓢盆在傾灑汗水間舞動,食材的搭配中,仿佛在潑墨山水般。每天都洋洋得意,竟不知不覺到了師父來臨的日子才恍然間知曉自己衹是一個假期工而已。難掩的頹然之感,祇有在自己的宿舍裡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般,甩掉僧鞋,窩在第一個星期一不用上班的時間裡,舒心的躺在床上,嬉笑著她那三日夜的真正出家生活。
  隔壁房間裡,那一扇祇有房頂三分之一透明玻璃門的距離處,逸清晨的都市僧寮房中,她正在打理三日未見的發财樹。托一平師姐的照顧還是沒有此刻自己打理來的安然放心。她在圓桌子前上下跳動,一會澆水,一會施肥,一會擦拭花盆的,那般精心與呵護。仿佛城市的節奏已然無法擾亂她沉澱了十幾載的思緒一般,有一份超然物外的怡然自得。和諧著那抹背著香包怡然離去的師父的身影。
  打理完了那棵樹,她來到書桌前,在白天也需要檯燈的房間,連窗戶也開在了禪靈那頭的狹小空間裡,閒暇的半日時光,她依然習慣流連於經書卷軸中,仿佛祇有文墨的書香中才有參悟至道的途徑一般。難怪母親在前世縂駡她書呆子了,也許祇有書呆子在失戀的時間裡才會過得如此雲淡風輕吧!?
  《妙法蓮華經》,素有成佛之經的美稱。不知為何,在廈門的這些日子裡,她總愛捧讀這部經典。當初在五台山上學習這部經典時,自己因為感冒住院而缺席的一堂課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彌补一二也未可知呢。
  那頭禪靈因回寺院洗手作羹湯而累壞了,著床就睡。這邊,清晨在檯燈下著書就讀到深夜,晚飯都忘記吃的二人,在夜裡因為肚子餓而第一次攜手踏足了這燈紅酒綠的不夜城中覓食。
  在一家香港甜品店的二樓角落裡點了兩份甜品剛就坐,師姐禪悅和新來的禪脩就找到了她們。像被抓包般,二人都有點尷尬。師姐和禪脩也點了餐點同她們一道坐下后,禪悅師姐道:兩位半夜覓食的小師父就別尷尬啦,我們都捨命陪君子了,你們還想怎樣?禪靈斜睨了一眼剛入座的禪悅:賊笑著,師姐是怎麼發现我們的呀?我們真的是因為肚子太餓才出來的。我一覺睡到了這個時候,清晨師姐她讀經讀到這個時辰,我們真的是肚子餓了才出來的呀!555~她故作委屈的。師姐看她如此,也沒多加責怪:禪靈是太缺乏寺院管教了,可清晨你,好歹也是傳統寺院裡生活十幾年的老人了,怎麼跟著禪靈胡鬧勒?清晨嘆氣:真是躺著也中槍的感覺!私下嘀咕完迎上師姐的面容自豪道:師姐您好歹也是城市生活了三十幾年的人了,好不容易能當上回東道主,您怎麼就不想想這頓您請?
  四人聽得這一頓機鋒論壇,也是不吃比吃飽了。師姐禪悅也沒吝嗇,道:哈,本來你上次來我家時我就想帶你出來逛逛的,可惜我有這個賊心沒賊膽。生怕破壞你傳統思想下的美好師姐形象。那個,其實我們和師父奔波慈善會真的有很多與傳統寺院的衝突和銜接,小師妹你,吃得消嗎?
  清晨一邊吃她的紅豆冰沙,一邊示意師姐可以給自己再來一碗。還邊説道:如果您指的吃不吃得消的是這碗紅豆冰,那麻煩您,再來一碗!何止吃得消,簡直不能太消了!
  禪脩為了討好這個在寺院裡猶如教導主任般的師姐,見識此刻吃貨級別如此高的她,沒等師姐禪悅出動,趕緊又幇她叫來一碗。三個人吃完后都看著她一個人吃完并心滿意足了才收拾回家。原來師姐是帶禪脩買剃度時的衣服進城的,好巧不巧的就碰到了倆人溜出來吃宵夜的時間裡覓晚餐。這才有了這一出好戲。眾人比較擔心的還是清晨往後要如何在新來師姊妹間立威信。因為她們一直都深信,祇有威信能懾服住現代社會教育下的一代人。而逸清晨卻毫不在乎,本色本香的與師妹們打鬧成一團。而她們的心中卻奇怪的覺得更加珍惜和重視她的每一項教授。這一點,卻是連師姐也感到震驚的。
  因為她真的就像星雲法師的話那樣:我不擺駕子,是因為我沒有駕子。
  這頓晚餐是逸清晨第一次食用到除了冰激淋以外的最可口甜品,她簡直太愛這座城市了,竟然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回家的路上師姐還在取笑她:早知道一頓甜品就把你收買了,上次你來我家時,就該讓爸爸媽媽天天買給你吃!清晨向她的大姐姐吐吐舌頭,宛如孩童般回道:今天買的正是時候呢。您是不是不想給錢了才這樣説的?要是…嘿嘿,師爸,師媽會買這麼好吃的東西,我天天下班就去吃。你們説到那時,師姐家會不會被我吃窮?就像劉芳師姐説我把慈善會吃垮了去吃佛光山吃那般…幾個人一臉懵逼的望著她:甜品才二十幾塊錢一碗,姐姐你是有多能吃啊!禪靈擠著一對僵屍眼望著她道。逸清晨呵呵一笑,如銀鈴般的笑聲穿梭在不夜城的空氣裡,久久無法散去。
  回到宿舍的她,都還是總沉浸在那頓甜品的味道裡。潤澤,滑甜,加上入口即化的口感,真的是堪稱完美。美美的躺在她的小床上,進入夢曏。
  次日一早,師父就在上班點來到了辦公室裡。告知大家即將迎來又一個活動,辦公室得派一班人馬帶著劉芳師姐去武夷山旅遊。辦公室很快選出秘書長靈玉同往,誰料到她會拉著逸清晨一道。定了靈玉和清晨自然就會加上禪靈這個文宣了,兒童院長秋池也在列。
  可臨近出發前,逸清晨就感冒了,高燒不退。顯然旅遊的話將成為泡影。誰知師父在她拿鼠標的右手虎口上,未經允許,未經消毒處理,上來就是一個銀針下去,才下針即迅速取出,一撮黑血隨之而出。高燒也隨之褪去了。一行人順利出發去了閩北的武夷山中。
  武夷山天華寺僧寮房內,逸清晨將簡單的行李收拾妥當。和秋池一起散步到了後山的華嚴亭。從這裡遠眺武夷風景,是別有一番風味的。寺院位於武夷山脈東端,在茶山相隔中遠離喧囂的遊客群體,這裡的方丈是時逢法師的師弟,法號時法界光。他一個男眾法師,時常敗給行走江湖的時逢法師的機鋒禪語,對法師是崇敬有加,今見她待這班法師的弟子們就知道,凭白的上房伺候。
  雨後的武夷山有些薄霧環繞山間,身處仙境般的山寺幽亭,清晨和秋池都不約而同的深深呼吸一口這裡的新鮮空氣。仿佛能在吐納間清掃掉城市裡鑽進肺部的污濁般,吐納后,二人相視而笑。在幽靜的寺中串連開一串銀鈴般聲音。華嚴亭裡供奉著《華嚴經》手抄版本。許是一份虔誠被深藏於山間,享有這鍾灵毓秀的一方人間淨土吧!
  此時的其他人都在旅途的疲憊中休整。待時法界光師伯安排了大家的素餐廳午齋后,她們才懶洋洋的來問秋池此后三天的行程。秋池在兒童院經常帶孩子春夏秋冬遊的,對武夷山情況比較熟悉。因此大家就將行程安排給了她。她也不負眾望,竟然發展出一條非旅遊路線給到大夥。這條路相對旅遊綫更難走,但可以不用門票,憑著師伯天華寺方丈的名頭,一群人竟然打算帶著劉芳師姐穿越茶山上武夷登頂。劉芳師姐竟然同意了。
  此時同行中唯一的男同學剛堅發言道:師姐姐們,麻煩您們制定路線時稍微照顧一下我的身形好不?大家這才回頭看他,胖乎乎的身形下是一個完全城市裡窩在電腦旁除了上下班未曾走過多少山路的弱弱同學。靈玉好笑的捂住咧著笑意的嘴巴:呀!剛堅師兄什麼時候混進來的?剛堅道:還不是師父説我缺少鍛煉邀我跟來保護師姐們,再說了,靈玉師姐,高鐵的票可是您定的,您怎麼現在才發现我呀!靈玉故作鎮定道:是嗎?我得回去再查看一下。說完大家都笑了。劉芳師姐説:我們一群師姐帶著一個小師弟出門,大家都多照顧他才是,還要他怎麼保護我們?哈哈哈哈,大家又是一陣歡笑。
  半日遊了寺院的整個建築群,從殿堂到寺院的果園,菜園,茶園乃至陵園都遊了一個遍。時法界光師伯一路陪伴,一路介紹著。算來天華寺也有兩千五百年歷史了,幾乎和佛教的歷史長河拉成平行綫。剛堅師弟總跟在逸清晨和秋池,靈玉後面,自己都走不怎麼穩當,還一路護著她們的。惹來一群人的笑意。師伯卻是謙虛,總說逸清晨的學識淵博,自己在班門弄斧。清晨好笑的接話:師父的禪門機鋒是繼承了師公雪峰禪門的衣缽不假,可自己是在傳統寺院裡長大的,平時最擅長的不過是紙上談兵,與師父比是萬不可同日而語的。可這個師伯許是被師父欺負慣了的,對她的弟子逸清晨也是退讓三分才覺得安全。逸清晨也是無奈,自己小小年紀在寺院被師父放在教務長的位置裡考,如今連師伯也這般,只得嘆氣。劉芳師姐見他們對話,只覺好玩的緊。對於這樣的一個傳承,這樣的像一家人的相處方式,她幾乎都快忘記了她在佛光山的種種,有點不自覺的想要融入這個大家庭一般的團体中。
  一群人圍著寺院轉到傍晚才回去。在寺院的菜地裡摘了些時令素菜給廚房阿姨煮,只聽師伯弱弱的說了句:寺院的規矩是不能隨便摘常住的菜的,得僧衆師父統一…劉芳師姐連忙掏了些錢放進功德箱,并表示她們不懂事,這件事才算完。靈玉好笑的指著師伯:常住的菜…師伯,您是得鼓足多大勇氣才能說出這句話呢?師伯一下子臉都紅到了脖頸處,逸清晨也覺得好笑,想來自己也是從傳統寺院裡出來的,可也不至於到達師伯這種境界呀。頓時覺得自己這個師伯實在是可愛到不行。
  晚餐后,師伯去誦經了。大夥也都各自安寢在僧寮房內。這裡的僧寮房佈置得跟賓館一樣的,長長的落地窗簾處擺著書桌和檯燈。清晨回到房間沒有開燈,而是拉開窗簾,坐在書桌旁,望著那一片茶園,螢火蟲在夜幕降臨之際拍拍屁股點亮了夜空下的暮色蒼茫。那星星點點的螢火之光,彙聚起來也是不可小覷的夜明珠呢。在這天空的星光與螢火之光彙聚的夜,她不知為何又憶起那抹孤單的背影,分明是他選擇了離開自己,可為何他得表現得如此悲傷啊?這份悲傷至今還在牽引著逸清晨想要去瞭解他的內心世界。可分明是背影裡傳出來的悲傷要她如何才能得到他正面的回答自己呢?
  單人的席夢思床上,雪白的被子裹著這一日山中的身軀。嬌小的縮在裡面,臣服於大地母親的懷抱般進入夢鄉。也許應如佛陀呵責慾望那般看待愛情,可只恐落於片面而適得其反。逸清晨的心中,對於情愛之事雖然生澀,卻懷包容。將近三十的年紀裡,還未跨出那一步已經被驚嚇得裹足不前。童真的雙目依然望著天空中那輪皎潔的月,昔日香樟樹下夥同父母親啃著玉米的女孩,什麼時候,將由什麼人,可以令她真正蛻變成為女人?未來猶如此刻浩瀚的繁星般,令人沉醉得想要深眠。
  禪房的香悠悠的燃著,還提醒著床上的人兒,此刻是身在佛家的。
  次日一早,大家集合在齋堂裡,洗漱過後參加了天華寺的早課。鐘罄聲聲,好不豪邁的課誦著楞嚴咒,十小咒,大悲咒,心經過後梵唄聲起。男眾僧人的渾厚裡夾雜著山野人的烏龍。禪靈幾乎要笑出聲來,還好逸清晨拉過她海青的衣袖沒有讓她笑出聲來。原本莊嚴的課誦,被師伯家的僧人念得像一部相聲小品般,也是沒誰了。難怪昨日師伯會臉紅。原是早知道會有今晨的正規軍與野八路聚會。看著劉芳師姐憋的通紅的臉,連靈玉,秋池和剛堅這些不常上佛門課誦的新進弟子都察覺出了異樣。正周顧著大家,一眼碰上那位閉著眼睛使出吃奶力氣幾乎是用吼聲在唱頌佛德優美的讚詩的師父,一臉我懂了的淡定,表現出來的是國恩寺獨有的寬鬆融匯。下課時,師伯獨見了逸清晨,越加的誇讚時逢法師的國恩寺團隊精神是如此的寬宏。可逸清晨卻建議他去國恩寺學習梵唄,他竟點頭允諾了。一位大天華寺方丈允諾了小小比丘尼逸清晨的學習邀請,這又是何等風骨了得了?
  一行人用過早餐后啟程,從後山的茶園穿插進入武夷山景區內。途中的茶山小道上滿是泥濘和露水沾濕的青草,著上雨鞋和雨衣的幾人駕輕就熟地穿越了這片海洋公園般的茶園。半人高的茶樹中央站著歇息時,竟不知會是如此美景。人與自然此刻是融匯在一處的。
  當走到了青石板路上時,那裡掛著非旅遊路線的標誌,引來眾人的一陣歡笑。禪靈強烈建議大家一起在那裡合影留念。剛堅保管著像機卻成了劉芳師姐的手中物,是的,攝影師對於拍攝的執著是無法隱藏的。當快門按下,一張明目張膽的穿越茶園非旅遊線路的證據被留下,卻在天華寺方丈名下欲蓋彌彰般被寬容大度的景區管理員們稀鬆請過。景區原本是要送清晨她們一行免費門票,秋池卻說大家应當有點冒險精神的走進了茶園裡來。也不知是風景颯了人眼,還是人眼中留下了風景了。
  行至懸棺崖的左上方時,有一座小寺,寺裡僧人正在準備鬥茶的傢夥事,見一眾出家人帶了幾名在家居士上來,緊忙醒茶相待。小寺住持師父又和大家聊了會武夷山鬥茶諸事,聽得一眾人等唏噓不枉此行才罷休。
  小寺出來,經過一處道觀。觀中師姐留她們一行人用了午齋。淨食了山中野菜,蕨根,蘑菇等。劉芳師姐好開心的説自己第一次到道家的觀中,還吃了她們的齋飯。高興得四處拍照。那是一個極為講究的左青龍右白虎包圍著的風水寶地。背靠山脈,前有流水。觀中花草叢林,鳥語花香。四周茶香縈繞,好一處人間仙境!觀裡師姐見面清晨和禪靈皆道:無量夀佛。抱拳执儒禮。清晨和禪靈回以合十禮。禪靈突然對逸清晨道:為嘛人家道觀講究風水寶地,佛寺卻常常…如師父,還混居於都市,挑起慈善事業的擔子。清晨微笑道:古訓曰__師如出水蓮。禪靈聽得清晨的話語,茅塞頓開般吆喝大家繼續趕路。
  道觀出來,兵分兩路。一路腳程還能繼續著往頂峰而去。一路繞山而下回天華寺。結果出乎意料的,劉芳師姐和剛堅都選擇登頂,唯有清晨有些徘徊。卻是在劉芳師姐和剛堅師兄提攜著登了頂峰,到達時間裡,疲憊和汗水揮灑后的喜悅在與靈玉秋池等人匯合時給予了分享。那一覽眾山小,觀武夷如潑墨畫的描繪,在逸清晨的言辭中猶如珠串錣以瓔珞。聽得幾人猶如身臨其境般滿足。
  回到天華寺已然時近傍晚,晚餐草草了事后的一行人回到了各自僧寮房中,收拾一日疲憊。
  爾後兩日都窩居山寺天華,隨僧眾過著百丈禪師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禪門簡樸生活。好不愜意的幾日假期過後,劉芳師姐帶著她的滿足與感恩回到了臺灣。禪靈和逸清晨以及靈玉,剛堅師兄回了慈善會辦公室。秋池回去兒童院繼續著院長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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