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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兜转转，我还是回到了我南区的小公寓。我爱我的小公寓，虽然它令我心碎。
　　这里并不安全。纵欲派的非凡者应该有占卜能力，也许占卜不出来那两个成员的死，但也有可能占卜出我的行踪，然后准备把我咔嚓一下，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回到这里，我真是疯了。
　　可这是我的小家啊。
　　我拉开升降梯的开关。零件运作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透过金属护栏，我看到每一层的房间门，门锁各不相同，透过不同的门锁，也能猜测到门后隐藏着的，不同的家庭。
　　我的公寓门后藏着凶杀案。
　　这个真相既疯狂又可笑。来到顶楼时，我的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直到我把钥匙插进锁孔，走进空荡荡的房子，隐约的哼歌声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自己在哼歌，而我对此毫无察觉。
　　我的身体，好像并不完全被我自己控制。这是“疯子”的能力之一，像一把双刃剑，会令我失去理智和自控力，但也能让我避开一些针对精神的攻击。
　　所以，不管是纵欲派还是莎伦那样的节制派，他们都必须要借助外人的力量，来帮助自己不陷入这种疯狂。
　　仅仅是序列8的魔药，就已经对我有这么大的影响了。我突然很想放弃这一切，干脆利落地自杀，让修道院的熟人给我做一套安魂仪式。
　　不行！你可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死掉！我赶紧甩了甩头，把之前那种消极的思想甩出脑袋。经历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有好几次都差点威胁到性命，能活到现在是多么幸运的事，怎么可以把这种运气拱手相送呢！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从衣柜里选了几套简单的衣服，分成几个包裹，准备分批放到自己临时的住所。衣柜里还有不少华丽的礼服，从晨礼服到丧葬礼服，功能齐全，款式多样，我依依不舍地摸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咬咬牙，把比较容易收纳的几件包了起来，剩下的还留在原地。我一直没什么首饰，目前盒子里放着的都是奥黛丽和凯瑟琳夫人赠送给我的，作为礼物，它们自然价格不菲，哪怕完全不懂宝石，也能看出它们是多么闪耀。我拿起一条蓝宝石项链，在颈间比划了两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吐了吐舌头，“还是得卖了。你也太显眼了。”
　　我需要现金，需要更多的伪装，但不能直接表演失踪。在贵族们的眼中，我要做一个离经叛道、无所事事的待嫁女，同时，不能让我和非凡者的纷争暴露到他们的视野里。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我取出过于醒目的珠宝，一边估算价格，一边思考接下来的安排。我不擅长把事情规划得很细致，此刻，不借助纸笔梳理计划是不行了。于是，我翻出笔记本和钢笔，在上面画下一个个表格。
　　贵族：适当参与活动。与奥黛丽继续联系。不能频繁参与，保证安全。舞会有非凡者保护，可以参加，尽量避免私下接触。
　　莎伦和马里奇：在酒吧见面。设定暗号，不要固定在某个时间。加入他们熟悉的非凡者聚会。学习，扮演，消化，变强，尽快独当一面。
　　纵欲派：敌人。小心应对。
　　头好痛。我叹了口气，捂住自己的前额。为什么有的人就能把自己的双面人生安排的如此天衣无缝啊！
　　我一开始被纵欲派抓住，也和自己的身份脱不了干系。他们知道佩恩的姓氏在贝克兰德的地位。我恐怕要再造出一个假身份，让露易丝佩恩远离贝克兰德……可是这样的话，那些贵族……天啊！
　　“啪”的一声，我狠狠合上了笔记本。钢笔在桌子上缓缓滚动起来，被我一巴掌按住，盖上盖子。
　　……走一步算一步吧！
　　还得让霍尔家知道，我又从南区搬家了，到时候联系我……就在北区联系好了。北区，这个地方更适合“露易丝·佩恩”，作为黑夜女神的信徒和修道院的修学修女，待在那里，地下非凡者不敢轻举妄动。
　　要让贵族们都以为我在北区深入简出，也许真相瞒不住那些想杀我的非凡者，不过我也有脚啊，跑就完了。
　　终于做完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我长叹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我原本不想久留的，可是，卧室里的那张床太吸引人了。那就这么躺一会儿吧。
　　好舒服的床啊。
　　那就这么小睡一会儿吧。
　　等我醒来，天已经亮了。
　　嗯……好吧，可是昨天晚上我很安全，而且床很舒服唉！
　　啪。一个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调动了所有的力气，从床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不行，不能躺了。要和这里告别了。
　　我开始收拾东西，该卖的卖掉，该送到北区的送到北区。在整个房子里翻来翻去，我注意到了厨房里的两个空罐子。那是上次丰收教堂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送给我蓝莓的时候使用的容器。
　　我最好还给他。离开南区之后，我去丰收教堂的机会会更少。
　　于是，我换了一个更大的包，把罐子和准备变卖的首饰一起塞了进去。
　　丰收教堂依然生机勃勃，只是浆果的产量不如我第一次前来拜访的样子。主教正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沉静地做着晨间祷告。我小心地挪着步子，尽量不发出声音。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发现了我，但没有做出其他行为，而是继续他的祈祷工作。几分钟后，祈祷结束，他抬起头来，对我露出一个微笑，“向唯一的听众讨要捐款，让我有些开不了口。”
　　“不必在意，这是您的职责，即便是向信徒寻求金钱的贡献，也是一种神圣的请求。”我向他行了大地母神教会的礼，走到前面，抓了一把便士放了进去。
　　“感谢您的慷慨，母神祝愿您繁茂昌盛。”
　　“其实，我来这里还是……”我把那两个罐子拿出来，“把这个还给您，主教。蓝莓很好吃，谢谢您。”
　　“嗯。”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看上去也很高兴，接过罐子，把它们放在桌子上。“能够享受丰收的馈赠是我们的幸运。”
　　他拿起罐子向教堂后面走去。我也准备离开，找当铺去卖我的东西，发现我要走，主教犹豫着停了下来。“您……要走了吗？”
　　“嗯，是的。”看到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的变化，我有点紧张，“我，我想把罐子还给您，然后……我就不打算在这里留的太久了……”
　　“这样啊。”他看上去有些失落。
　　“不过，主教！”我赶紧思考，软化当前的气氛，“您可以给我一本传教的小册子。如果，如果以后找不到信徒的话，我也可以过来帮忙。”
　　“这怎么好意思呢……”主教微微皱起眉头，“况且我都不知道您叫什么。”
　　“露易丝，我叫露易丝。”我隐藏了自己的姓氏，“没关系的，反正这里离黑夜教堂很远……我很喜欢做这些工作。我觉得，黑夜女神和大地母神都是七神之中少见的女神，那么，也许，也许……也许她们愿意看到有同时信奉她们两人的信徒……呢？”
　　乌特拉夫斯基主教严肃地看着我，“这种言论按理来说是有些不敬的。”
　　“……对不起，两位女神。”我小小声说。
　　“我能理解你，露易丝。”神父向我走近，示意我坐下来。我和他面对面坐着，看着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向我平静地叙述着他的观点。“人是会改变的。人的追求改变了，他们的信仰也可能随之改变。我曾经信奉战神，希望祂能带给我强大的力量，让我战无不胜，可如今我已经厌倦了杀戮，这份力量让我感到痛苦。我渴望感受生命的可贵，想要获得丰收的幸福，所以我改变了信仰，回归到母神的怀抱。这不仅仅发生在你我的身上。你还小，认识得比我少很多，可选择的东西也更多，犹豫、怀疑，都是容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这是生命不可避免的一环。”
　　我低下头，回味着主教的话语。
　　“如果，我不是犹豫，只是很贪心呢？”
　　“你不是贪心。”主教摇摇头，“你并不是想要两位神明的庇护。你的所作所为，是在为你自己的问题寻找答案。不必害怕也不必着急，生长是需要时间的。”
　　说完，他站起身来，走进了教堂后面，属于主教的办公室。出来时，他手里拿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印着母神的圣徽。
　　“愿你早日发现自己的路。生命可贵。”
　　“谢谢您，神父！”我珍重地收下了母神教会的册子。
　　跑了几个当铺，把首饰分批卖掉了。我的账户里又多了好几千镑，如果没有非凡者这一层身份，我作为一个普通少女，可以靠这笔钱活到六十岁。不过，我要把手枪的钱还给马里奇，还要买一些神秘学相关的工具和材料，它们可都不便宜。
　　主教说得对，生命可贵。我要看看，这条命会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