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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悟
“是谁？是谁又在此作妖作孽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在张牧之身后响起，眼看桃花林一片狼藉，张牧之心中暗道不妙，急忙将河伯收回葫芦之中。
河伯之事事关重大，就是灵山派的师兄姐们都不能透露。
正当张牧之心中组织着搪塞说辞时，一个人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后，不用看也知道是爱花如命的百花郎楚墨台。
“上次便毁我桃花，这次连树都毁了！是不是你？臭小子，这次就是师父拦着我也要教训教训你了。”
张牧之闭着眼睛等待着楚墨台的怒火施加于身，但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只听见了身后传来草亭坍塌的声音和一声闷哼。
张牧之回头，却是见到了百花郎抽出了桃花枝，怒目而视与他对立相望的文曲昌，文曲昌不知何时竟醒了过来，只是眼神呆滞地望着毁坏的桃花林，胸前被楚墨台踹出一脚撞毁了草亭，身上被桃花枝划开几处口子，也不觉疼痛。
楚墨台收回桃花枝，走上文曲昌身前来，扶额痛心道：“山中出现了如此变故，痛苦的并非你一人，师父已经老了，你还要他老人家替你操心到几时？曲昌啊，该懂事了！”
百花郎眼角泛红，手指轻轻抚上文曲昌的伤口，从怀中掏出了一瓶疗伤药，满怀歉意道：“师兄下手重了些，莫见怪。”
楚墨台将药膏涂抹到文曲昌被桃花枝划开的伤口，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抓住楚墨台。楚墨台眉眼生怒，正欲再度生起火气来，文曲昌呆滞的眼神里却是换上了一抹神采，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拍了拍楚墨台的背说道：“谢谢师兄两月以来的照顾，这几鞭打得好，曲昌该收此罚。今日得师兄打醒，曲昌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还请师兄放心。”
文曲昌拨开蓬乱的头发，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尽管看得出十分的牵强，但在楚墨台眼里好歹有了些人样。楚墨台欣慰地笑了笑，转身向墨园走去，临走也依旧是将疗伤药扔给了文曲昌。
“知道错了就好好将桃林给我收拾好，否则饶不了你！”
楚墨台走后，文曲昌也将视线投向了张牧之，两人时隔两月第一次相望，那时文曲昌还是儒雅教习，张牧之只是初入修行的雏鸟，如今一人颓然跌出圣境，一人却已连破两境。
两人就好像是相识许久的故友，相视一笑，不约而同行了一礼。
“师兄别来无恙。”
张牧之知道文曲昌多半是在自己挥出一招大浪之时，便已经醒来，屈平道大祭天扬名的“大浪”，这位追随者怎会不知？自己这失意的六师兄，除了那日山中异动，失意多半也与大浪碑被毁有关吧，毕竟那是屈圣人留下之物。
“说来惭愧了，不曾想那日一别，你竟成了我的师弟。”
文曲昌欲言又止，寒暄过后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直言。张牧之猜得出大半，心知今日之事亦如几月前天地异变之相，隐瞒是瞒不住的，便说道：“师兄有何想问的，但说无妨。”
文曲昌疲惫的面容上焕发出激动的光彩，就像小孩子见到心中仰慕的大侠，他急忙迎上来重重抓住张牧之的肩膀，问道：“师弟刚才……那可是‘大浪’？”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文曲昌赶快松开了手，顿了顿说道：“虽然不知师弟这一式从何学来，可我绝对不会认错，这便是屈圣人的‘大浪’！师弟你是如何学得？又如何以不破境施展得出？”
张牧之自然不能说乃是不知为何，河伯借了自己三千浊浪，他心中早有计较，踌躇片刻便读文曲昌解释道：“实不相瞒，师弟我也曾一观出云峰上大浪碑，机缘巧合之下，由此感悟，至于如何能够唤出大浪，想必是因为此物。”
张牧之从怀里掏出一枚碧蓝珠子，正是离剑上镶嵌却被张牧之摘下的水寒珠。
“这是……离剑水寒珠！”
文曲昌难以置信惊叫，张牧之早料想到唯有如此法方能将河伯掩盖过去，离剑与水寒珠文曲昌必然认得，假借水寒珠为借口，文曲昌即便半信半疑，也难以料想出其他缘由，便也只能作罢。
“不错，正是水寒珠，我曾与屈圣人有过一面之缘，机缘巧合下他赠与我这枚水寒珠。”张牧之说道。
文曲昌思忖片刻，发现竟找不出其他理由，他与彦归君曾有交集，所以引荐张牧之二人时才有所关注，而彦归君与屈平道的关系，文曲昌是知道的。
能够将佩剑上的灵珠赠相赠的人，意味着怎样的关系文曲昌心中自有一杆秤掂量，再加上如今重现大浪，以水寒珠施展出大浪自然不会全信，何况还是观残破的大浪碑有感，但文曲昌不得不相信张牧之真与屈平道有所交集，只是各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难以说出口罢了。
文曲昌不是刨根问底也要问出究竟的恶俗之人，看到大浪重现已经知足，而且还是自己的师弟，屈平道终究没有在这世上没有留下一点踪迹便随江而逝去。
念及此处，文曲昌豁然开朗，消瘦的面容上疲态逐渐褪去，他重新整理好心情，抬头望向天空，清风徐来，他闻到了冬雪过后新春的气息。
“不要玷污了屈圣人之名，大浪也好，水寒珠也好，师弟你天资如此，今后未必不是能够比肩屈圣人之人。”
张牧之有些意外，热切追随屈平道之人，得见屈平道留下的东西，竟没有想要占有或是讨要，便狐疑问道：“师兄你不想一睹水寒珠究竟吗？你如此渴望得一招大浪，就对它没有一丝贪念吗？其实师弟可以将它赠送于你。”
文曲昌欣慰一笑，说道：“喜爱非占有叫人乐之，屈圣人赠于你便是看中你，否则谁能入得狂傲不羁的大祭天法眼？君子不夺人所好，为兄有幸一睹已是幸事，不敢奢求其他。至于大浪……待我向师父师兄们请罪之后，再来向师弟讨教。”
文曲昌迫不及待便一跃乘风而上，好似这空气就是游鱼的水一般，他便是鱼，山高丝毫难不了他，这便是《孤鸿辞》大成后的飞鸿决，青云独步，一步登天。虽然文曲昌如今境界跌落，可心境却是不破不立，醒来之后大有长进。
张牧之目送文曲昌离去，心道这下不但河伯再次苏醒发生变化，六师兄也走出了阴霾，接下来便是可以请教他御剑之术了。
忽然，满园桃林狼藉引入眼帘，张牧之回想起了三师兄楚墨台临走前的嘱咐，眼下只剩自己一人，如何收拾得了残局？
“师兄且留步啊！”
张牧之仰天长啸，声音却只在空谷中传响，无人回应，只留下张牧之一人和狼藉桃林一片。
若是大师兄在此，定会对张牧之说道：“师弟啊，这也是一种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