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暴怒

　　放眼望去，那是一片金黄色。
　　太阳的照射下，这片无边无际的麦田好像神仙遗落的一地黄金。微风向麦子们问好，麦子拖着沉甸甸的脑袋点头回礼，礼貌谦虚的像是感谢世间的一切美好。天空是蔚蓝色的，在地平线处与麦子形成整齐的二色，浑然天成。
　　麦田里细看凹下去一块，一个少年正在麦田里手脚大开大合的仰天大睡，鼻涕泡随着呼吸鼓鼓又缩缩，那神情，叫睡的一个入迷！
　　“赵乐，农忙时别偷懒，你睡这么一会麻雀都快吃完一亩田了！”一个妇女提着一个竹篮走过来说道。
　　少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撑起身子望着眼前这个女人说道：“娘，不急，小猴会帮我收麦子的。”
　　女人从竹篮里舀出来一大勺水递给少年问道：“小猴是谁，睡傻了？”
　　少年接过水，望着倒影中自己稚嫩的脸庞呢喃道：“是啊，小猴是谁？”
　　女人轻点了一下少年的脑门带着责备的语气说：“行了，快清醒一点，过来吃饭，吃完干活。”
　　随后少年便跟随女人来到一处树荫下，凉风丝丝的，明明太阳很大，却体会不到炎热。
　　少年边将一块馒头塞入嘴里边说道：“娘，我刚做了一个梦。”
　　“啥梦？”
　　“我梦到我将来之后一事无成。”
　　“叮咚”一声，女人用竹勺敲了一下少年的头，有些怒气“你呀，做梦都不能做点有出息的？”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头嘟着嘴说道：“不是，那个梦还挺开心的好像，虽然不知道为啥，但是感觉总有一个重要的人一直陪着自己，哎，你说是不是你呀，娘。”
　　女人听得愣了一下，又给少年拿了一块馒头，好一会再说道：“不是娘，但是你以后一定能有出息，就想像这麦子一样，长的无边无际的。”
　　少年接过馒头却没有再下嘴，望着远处随风摇晃的麦子看的愣了神，这片麦田看着熟悉又陌生，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忽然，麦田里响起了一阵悠扬的歌声，好像是少年听过的，少年便站起身四处眺望，寻找这声音的来源，不一会，一个小孩出现在麦田中，一蹦一跳的手里还拿着个麦穗，口中哼唱的正是这个歌谣。
　　小孩身后又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猴慢点，累死了”
　　“后到家的，今晚睡觉多扇会扇子，哈哈哈哈哈。”
　　“可恶！你等着，马上就追上你！”
　　少年看着男人和小猴在麦田里欢快的娱乐打闹，眼睛清澈的晃动了几下，身体不自觉的向前走去。
　　待走上前去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小孩子的模样倒是挺清楚的，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熟悉。忽然面前追逐的两人化为了泡影随风飘去，少年急忙赶上前去，可那泡影却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过身去，无数的泡影缓缓升起，发出耀眼的光芒，少年的眼神被什么给吸引了，细看哪些泡影中闪过无数男人的瞬间，像是走马灯一样，有和刚刚那个小孩的，有和街坊邻里的，出现最多的就是这个小孩子，而背景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少年脑海中闪过无数可以描述的这一幕幕的话，这大概就是某个人平凡的一生吧。
　　不知何时，女人已经站在了少年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少年回过头，眼里早已是满含热泪。
　　“娘，清潭种不出无边无际的麦子，我也没活成你想要的模样。”
　　女人慢慢走过来将少年拥入怀中说道：“真傻，娘一直都看着你呢，你一直都是娘最骄傲的模样。”
　　少年在女人怀里狠狠抽泣，终究眼框抵不过鼻子酸，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个拥抱是他过去十几年无数次在梦里梦到的，这一刻无比真实。
　　“娘，你不在了我真的失去了好多东西，我真的好无力，我什么都留不住。”
　　“不，你把咱们清潭最后的脸面留下了，也留住了最后一个火种。”
　　少年边哭边擦，女人则是轻抚着少年的头，这些年对于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来说太不容易了，好在疾苦的人间还有一个人陪着他。
　　女人眼里也饱含泪水，聆听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好了，还有人在等着你呢，去道个别吧，娘在这里等你。”
　　眼前的金黄色麦田渐渐被泪水模糊，像一幅褪色的画。
　　“师傅！”
　　一声呼唤将让赵乐猛然睁开双眼，眼前赫然是一片朦胧的幽暗，再细看时，才发现已经到了洞内。小猴见赵乐睁开眼睛，赶忙抱着赵乐哭得撕心裂肺，想说话却哽咽到吐不出一个字，赵乐刚想安慰小猴，心头却猛然振动，随即吐出一大口黑血。
　　“师傅…..你会没事的。”小猴脸上湿了一片，早已分不清是眼泪、鼻涕、还是雨水。而赵乐的背后则是血红一片，粘稠的血浸透了衣服，流到了地上。
　　“小猴不哭。”赵乐用手轻抚着小猴的头，用微弱的语气说道。
　　“我走不出清潭……但是你可以，往那边跑，去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不要，去哪我都要跟师傅一起。”
　　“傻瓜，我背你走过那么多路……换你替我走下去了。”
　　说完，搭在小猴头上的手便失去了生机垂了下去，身体倒在了小猴怀里，小猴这才看清，赵乐的背上足足中了十几只箭！
　　弥留之际，赵乐看着平安无事的小猴，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我也不是活的一事无成嘛……”
　　雪横空这会正气喘吁吁跟鹚又对完了一招，刚才的箭伤已经让他在对拼中落入下怀，只能用剑撑着地，勉强的站立。
　　鹚看着雪横空这幅模样咧着嘴站直了身板，得意的笑道：“想不到雪横空也会到强弩之末的地步，再把你带回去，别说八竖旗，就是统领整个铁荆军也不是不可能！哈哈哈哈哈哈……”
　　雪横空不屑的唾了唾沫，将剑从地上拔起重新运气于剑，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要让小猴跑出洞起码还要再坚持一刻钟。
　　雪横空这样想着，可突然鹚和雪横空都感觉到一股汹涌的恶意，直直戳着脊梁骨，这股恶意城府不深，但杀气极重。
　　雪横空朝身后看去，只见小猴正一步一步朝这里走来，雪横空大惊，这小子还回来干嘛！
　　鹚端着手感兴趣的品味道：“小小年纪，杀气还不小，你果然…不是常人。”
　　小猴此时脸上挂着刚刚的泪痕，但是看不出一丝表情，神情空洞的看着地面僵硬的走来，脚步虽慢，但每一步都让地上的水珠凌空飞起。地面上有一道血迹和一排血脚印，那是刚刚赵乐一步步背着他走来的路。
　　雪横空愤怒的大吼：“你还过来干嘛！往回跑！”
　　小猴依旧向前走着，过了好一会像是听到了雪横空的声音，抬起头回应道：“杀光，把他们…全…杀光。”说完小猴的眼睛渐渐发出光亮，眼角也出现金色的裂纹。
　　雪横空愣住了，这不是小猴，这是阳。
　　雪横空看着小猴已经发出低鸣的嘶吼，刚想上前阻止却不小心伤了气血，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
　　阳看着雪横空脑海中忽然闪过刚刚赵乐吐血的那一幕，激昂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双眼喷涌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朝着黑甲军队不断的嘶吼。
　　鹚看着眼前眼前这个怪物，心里暗暗发怵，便示意手下的黑甲军队前去探探实力，阎沙七刚刚吃了雪横空一个下马威，现在无论如何都想找回一成，便拔出佩剑号令黑甲军队主动上前迎战。
　　阳看着黑甲军队步步逼近，低吼一声露出狮子一般的牙齿，向黑甲军狂奔而去，速度极快而又猛烈，地上的草皮、泥沙纷纷飞起，向一只离弦的弩箭，狂奔之后似乎还感觉不够快，干脆手脚并用，此般，更快！果真像一头饿极了的猛兽。
　　黑甲军队见大敌当前，急忙列阵在前，阳的这般攻势让他们瞬间放弃了攻击的念头，摆起了防御阵型。可几乎就在一瞬间，巨大的撞击将前排的士兵撞的兵甲溃散！
　　阎沙七看着在兵阵中随意厮杀的阳，看着鲜血缭乱的士兵，慢慢的执剑走上前。
　　“所有未进入拼杀的士兵退下！我来试试这头野兽。”
　　话音刚落，一只手猛然伸到了阎沙七的眼前，阎沙七只看见一双金光幽幽的眼睛就被一拳正中面门，打飞十米开外。
　　鹚斜眼看了一眼阎沙七，七滚八滚之后摔了个低朝天，这么不争气的东西还得自己出手。鹚缓缓抬起一只手，只见身上的黑线都蔓延上手臂，又汇聚到掌间并不断延伸，最终形成了一把黑剑。
　　雪横空看着鹚那把煞气腾腾的剑，这是杀招，阳现在还不成熟，面对这样的对手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全力去拼也会熬尽自身的气血。想到这，雪横空腾出手，二指点向气海穴又向上逼了一寸，瞬间吐出一口黑血。
　　黑甲士兵被杀的节节败退，鹚手执黑剑透过黑甲士兵观察着阳，并没有急于上前助阵，这些黑甲士兵对他来说也是不渡树的养料，现在只要等着阳露出破绽一剑刺杀便可。
　　无数的刀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但划开的不过是阳的衣服，这些普通的兵刃对于他来说简直没有躲开的必要，即使全力一刀也不过就是划破衣服的同时割开一道血痕而已，伤皮不伤肉，在那双金色的眼睛中只有把敌人尽数撕碎的决心！
　　就在一个黑甲士兵倒下之时，一把黑剑如鬼魅一般朝阳身后刺来，而阳却并没有发觉，在近在咫尺之际，一道寒光也快速袭来，不过并不是直向阳的，而是反手将黑剑挑飞。
　　来人正是雪横空，凌厉的眼神硬是逼得鹚朝后大退了几步，随后雪横空又顺步向前一剑破空，鹚看着到了眼前的剑气也慌了神，五指一张，黑剑立马延伸出几根黑线连接到鹚的手上，只是轻动了一下连接黑线的手指，黑剑便快速收回，一个回旋挡下了这一击。
　　“真是阴魂不散啊，伤成那样还能动！”说完赶紧调整好身姿站稳了脚跟。
　　雪横空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已经远离阳了便也不再收手，又是横竖两剑砍来，鹚只得竖横两剑接下，这是剑与剑的对决，但在几轮交锋后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爷爷我仗剑天涯的时候你爹妈都还没好上呢！”
　　鹚听着雪横空嚣张的口气一时间也发觉不是对手，单拼剑这老怪物说自己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好在自己还有一手杀招。
　　见雪横空又攻过来，鹚一只手拿住剑柄拉开剑，另一只手置于身前用做准星，向拉弓射箭一般。
　　鹚露出一股邪笑念出此招名字：“寸止！”
　　瞬间，雪横空感觉时间停止了一般，不对！不是时间停止了，而是这一招太快了！鹚手中原本三尺长的剑眨眼之间就延伸到十尺开外，直接洞穿了雪横空的腹部。
　　雪横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难以置信的看着肚子上的伤。此时鹚的剑已经缩回去了。
　　“这招之所以叫寸止是因为能杀人于恰好之间，我刚刚击穿了你的肝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雪横空倒在地上痛苦的呼吸，血液不断流失，终究还是大意了。
　　在远处的阳也发现倒下的雪横空，一声怒吼顺势拎飞两个士兵就冲过来，丝毫不顾及旁边的士兵。
　　鹚见状又将剑对准了阳，雪横空想站起来却苦于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苦苦支撑却还是无法站起。鹚看着跑过来的阳轻浮的数道：“三、二、一！”
　　又是一瞬间，黑剑射出，跟空气摩擦出刺耳的音鸣。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突然阳双腿爆力，与黑剑擦身而过凌空侧翻躲过了这一击。
　　鹚被惊掉了下巴，呆呆的愣在原地，这一招，至今没有人能躲过去，就连雪横空刚刚都败倒在这一招之下。别说他，就连雪横空都吓了一跳，那不是阳会做出的动作，刚刚那一跳像是小猴会干出的事。
　　阳可不会给别人过多的反应时间，鹚愣神这一刻阳已经到了跟前，手中伸出利爪，拽住了鹚的胳膊，鹚这时才想到要挣脱，可为时已晚，阳一把将他按倒在地。
　　此时的鹚眼里真正露出了害怕的情绪。阳正用力的撕扯他的胳膊，鹚看着他金色的眼睛，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野兽。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没有任何求饶可说。随着“刺啦！”一声，传来一声肉体断裂的声音，阳扯下了鹚的一条胳膊。随后又是一阵撕扯阳将鹚像玩腻的玩具一样扔进了黑暗的森林里。
　　雪横空看着眼前这个癫狂的恶鬼，又试着捂住伤口，想站起来。他明白，再不阻止阳就变不回来了，这一切也就全都没有价值了。
　　后面的黑甲士兵拿着武器，不敢轻举妄动，自己的两个长官都倒下了，现在没有人给他们发号施令，撤也不是，打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跑，但苦于没有理由。
　　“这还打什么！跑吧，反正我们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不知道是哪个黑甲兵说了一句，众黑甲军见有人带头了，像是找到了托辞，纷纷一呼百应扭头就跑。
　　突然，黑暗中穿来一声低语：“一帮废物，正好没有留你们的理由了。”话音刚落，从森林里伸出无数根黑线袭来，黑甲士兵被一个个拖入森林中，拖进去的除了一声惨叫就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了，其余的也没有幸免于难，不一会功夫，剩下的这些黑甲士兵就都消失殆尽，地上只留着一把把武器。
　　“来，胳膊送你了，接下来继续玩……哈哈哈哈哈……”
　　随即一阵恶寒传来。
　　漆黑的恶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