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看完了电子邮件，方宇轩终于知道了杨婉华与他分手的原因。虽然他知道杨婉华是为了哥哥才与他分手，这一点他也能够理解，但是他还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他呆呆看着显示器的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清醒过来，看了看QQ，却没有找到杨婉华的头像，估计杨婉华一定是把他从“好友”中删除了。这意味着她以后不会再和他联系了，她将永远在他面前消失。
　　想到十多万元彩礼钱竟能逼迫杨婉华放弃自己，心甘情愿地嫁到一个陌生人家，成为别人的老婆，方宇轩实在无法面对这个事实。这时他才意识到现实的世界与他在学校里想象的那个世界简直是天壤之别。残酷的现实使他心灰意冷。
　　早晨起床后，方宇轩把杨婉华昨晚发来的邮件的内容告诉了父母。方妈妈感到非常惊讶，说：“婉华咋能这样做？”
　　“还不是因为没钱。”方宇轩说。
　　“她遇到了为难的事，为什么不和咱们商量一下？”方爸爸说。
　　“数额太大，她知道咱家拿不出那么多钱。”方宇轩说。
　　“是不是婉华看上了人家有钱有势，想把你甩了？”方妈妈说。
　　“我想婉华不是那种人。”方宇轩说。
　　“现在的人难说。”方爸爸说。
　　“要不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妈妈说。“要是真有困难，咱们能帮就帮她一把。”
　　“算了吧。”方宇轩无奈地说。“她现在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和我在网上聊天，估计已经是铁了心要和我分手，咱们不能强求人家。”
　　“你大舅那边怎么办，他已经给婉华找到了工作。”方爸爸说。
　　方宇轩看看妈妈，说：“妈，这事还是你向我大舅解释一下吧，我给他打电话，他还不训我？这段时间婉华总是说她忙，不让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给我打电话。我上网时她也不露面，其实我早就应该料到她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方妈妈说。“一会儿我给你大舅打电话，把婉华的情况向他说一说。”
　　方宇轩只喝了一碗稀粥就放下饭碗，上班去了。一般情况下，早饭时，方宇轩还要吃个馒头。方宇轩妈妈看出来儿子上火了。
　　杨婉华提出分手给方宇轩的打击太大了，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从一个活泼、阳光的小伙子，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郁郁寡欢的人。甚至连网也不上了，每天有时间就捧着一本书，有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对于方宇轩的变化，他的父母忧心忡忡，常常劝他找朋友或同学玩玩，或是出去散散心，可是他却无动于衷。
　　为了让方宇轩早日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他父母要托人给他介绍对象，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同意去相亲。他对父母说：“你们不要再费心了，什么时候我想找对象，我自己去找。”
　　父母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听之任之。他们想，时间长了，他会慢慢地忘了杨婉华。
　　不知是方宇轩对杨婉华太痴情了，还是杨婉华对方宇轩的伤害太重了，两三个月过去了，方宇轩那颗破碎的心还是无法愈合。他不与同学联系，也不与同事交往。每天一有空闲就埋头于各种医学著作，有的同事以为他要考研究生。其实方宇轩是不让自己有空闲时间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有一天，心脑血管科收治了一个患脑血栓的老太太。老人病情很严重，卧床不起，大小便失禁。方宇轩没有看到老太太的儿女前来护理，只有她年近七旬的老伴在医院陪护。
　　一天晚上方宇轩值夜班，查房时，他看到老头躺在病床边上休息。他想，老人要是睡着了，稍稍动一下，就有可能从床上掉下去。这么大年纪，老骨头老肉的，容易摔坏。想到这里，他来到值班室，打开仓库，想给老人找一条长椅，没想到仓库里竟然有一个折叠床。他把折叠床拿到病房，打开放好，让老人躺在上面休息，不要再和老伴挤在一张病床上。
　　老人对方宇轩感激不尽，说：“小伙子，你心眼儿真好！将来一定有好报。”
　　方宇轩笑笑说，说：“我不为将来有什么好报，我只是看你老年纪这么大，怕你睡着了掉下床，摔坏了。怎么不让儿女来护理？”
　　老头叹口气说：“老伴这辈子也没生育过。年轻时没有觉得怎么样，现在知道没有儿女的难处了。”
　　“护理病人，吃不好，睡不好，时间长了恐怕你老支持不住。”方宇轩说。“雇一个人晚上来替换你吧。”
　　“一把屎一把尿的，谁愿意干这活儿？”老人说。
　　方宇轩以为老人没钱雇人来护理，便问道：“你老没有退休金吗？”
　　“我这辈子恐怕退不了休了。”老人说。“我开了个中医诊所，整天在诊所里给人看病，不知道外面的事，也不懂办养老保险。只能干一辈子了？”
　　“你是中医？”方宇轩问。“你能看病，为什么还把老伴送到医院来？中医治不了脑血栓吗？”
　　“中医也能治，就是没有西医见效快。”老人说。
　　“中医有全科的，什么病都能看，也有擅长看一种或几种病的，你老属于哪种类型？”方宇轩问。
　　“我家祖传治内科病，要说最擅长的还是治肝病。西医认为肝硬化是不可逆转的，可是用我家祖传秘方治疗的病人，有的肝硬化还真好了，就是不能完全治好，病情也不会再发展。可是现在的人都相信大医院，得了肝病的人都去大医院，很少有人找我治。”
　　“可能是没有人知道。”老人的话使方宇轩产生了兴趣，坐在折叠床上与老人聊了起来。“你老需要宣传你的祖传医术。”
　　“我就知道看病，哪懂什么宣传。”老中医说。
　　“现在去找你看病的人多吗？”方宇轩问。
　　“不太多。”老中医说。“差不多都是以前找我看过病的患者，他们知道我有多大本事。”
　　“你老现在都看什么病？”方宇轩问。
　　“行医几十年，积累了一些经验，现在不管内科外科，什么病都看。”老人说。“不过我可不糊弄人，能治的，就治；不能治的，就劝他们去医院。”
　　“你老很讲医德。”方宇轩说。“现在有的医院只要病人来了，不管能不能治，都想办法留下来。”
　　“小伙子，当医生的可不能含糊！”老中医说。“为了赚几个钱，不能治的病也硬要给人家治。耽误了患者的治疗，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发现我老伴得的是脑卒中，马上就把她送到医院来了，中医没有溶解血栓的药。”
　　“看来你老对西医也了解。”方宇轩说。
　　老中医说：“我这辈子没儿没女，也没有什么负担，就买了一些医学方面的书闲着没事儿时看看。也看过几本西医方面的书。我一边治病一边学习，慢慢地就变成了你说的‘全科医生’。”
　　“你老真是我们年轻人榜样，我应该向你老学习。”方宇轩说。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老中医说。“我这也是为了谋生。没有几手看家本事，谁找你看病？”
　　方宇轩觉得老人不像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心想：天天看西医方面的书都看腻了，应该换换口味，向老人学点儿中医知识。只是今天才认识这位老中医，现在就拜师有点儿太唐突，人家也不一定肯收我这个徒弟。方宇轩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对老人说：“今晚你老放心睡觉，我没事就过来看看。”
　　“太谢谢你了，小伙子！”老人说。“我昨晚一宿都没合眼，困坏了。”说着老人躺在折叠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夜，方宇轩睡一会儿就起来到病房看看老太太。老中医一直睡到天亮。下班前，方宇轩又来到病房，向老中医讲了他老伴夜里的情况。
　　“谢谢你，小伙子。”老中医说。他要把折叠床还给方宇轩。
　　“你就用吧，等大娘出院时再还给我。”方宇轩说。“我上班时，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我会经常过来替你照看大娘的。”
　　“小伙子，你心眼真好！”老中医说。“结婚没有？”
　　“还没对象呢。”方宇轩说。
　　“以后我要是遇到好姑娘一定给你介绍一个，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心人不多了。”
　　老太太住院期间，方宇轩经常到病房去帮老中医看护老太太。老太太出院时，老两口要给方宇轩写封感谢信。方宇轩对老中医说：“感谢信就不要写了，如果你老人家愿意，就收我作个弟子。我想跟你老学中医。”
　　“那可太好了！”老人高兴地说。“我没儿没女，我以为我的看家本事将来会带到阎王那里，没想到还能后继有人。”
　　“既然你老愿意收我这个弟子，明天晚上我值班，后天白天我休息，到时候我登门正式拜师学艺。”方宇轩说。“你老喜欢喝酒吗？”
　　“每天晚上都喝一杯活活血。”老中医说。
　　“去的时候我给你老带两瓶好酒。”方宇轩说。
　　“行，到时候咱爷俩儿喝几杯。”老中医说。
　　方宇轩记下了老人诊所的位置和电话号码之后，到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把老两口送上车。
　　两天后，方宇轩带上两瓶好酒去老中医的诊所。按照老中医提供的地址，方宇轩坐了十多分钟的公交车就到了。
　　进了门，见有患者，方宇轩和老中医生打了个招呼，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观看老中医给人看病。患者是个年轻的姑娘，脸上长了很多痘痘。就是不懂医学的人一看也知道是痤疮，可老中医却半闭着眼睛给她切脉，这让方宇轩有些不解。切完脉，老中医不仅给患者开了外用药，还给她开了内服药。
　　患者走了以后，方宇轩问：“明知道是痤疮为什么还要切脉？”
　　老中医说：“这就是中医与西医不同的地方。在西医看来，痤疮就是痤疮，不管是长在脸蛋上还是长在额头上，还是长在下巴上，治疗方法都是一样的。可是中医认为，出现在不同部位的痤疮病因是不同的，要找到病根，对症下药。”
　　方宇轩点点头，然后说：“师傅，我今天正式来拜师学艺……”说着他要跪下给老中医叩头。老人一把抓住了方宇轩的胳膊，把他拉起来，说：“咱爷俩不用这样。”
　　方宇轩只好站起来，说：“拜师怎么也得有点表示。”
　　“有这两瓶酒就可以了。”老中医说。“你在大学里学过中医没有？”
　　“我们开了中医课，我以为用不上，也没有认真学。”方宇轩说。
　　“你要是懂中医理论，我就教你点实用的东西。”老中医说。“以后你有时间就到我这儿来，我教你望、闻、问、切、辨证施治、针灸、推拿。”
　　“以后我在家和单位多看点中医理论方面的书，到你老这儿来学习诊断和治疗方面的实用技术。”方宇轩说。
　　“这样很好。”老中医说。“你有工作，没有太多的时间，你来了，我向你传授点临床方面的东西。”
　　“我每星期休息一天，上两次夜班，这样一个星期能来三天。”方宇轩说。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要能坚持住，几年下来，也能学点真本事。”老中医说。
　　方宇轩一听笑了。既然师傅说了，只要能坚持学下去，这样也能有所收获，他决定坚持学习下去。
　　师徒二人正聊着，又来了患者。老中医把这个患者当作活教材，结合患者的情况，开始向方宇轩传授他的经验，首先讲中医的“望”都要望哪些部位，然后给他讲“闻”要闻什么，又给他讲“问”都要问什么。老中医给患者切脉之后，又教方宇轩怎样切脉。
　　老中医的这种教学方法，使方宇轩对中医的兴趣更浓了，从此以后，他有时间就到老中医的诊所来学习。在家里或单位，没事时就看看中医理论方面的书籍。
　　对中医的迷恋，使方宇轩渐渐忘却了失恋的痛苦，内心的创伤慢慢地在愈合，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父母见方宇轩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又开始劝他找对象。
　　方宇轩说：“我想趁现在年轻又没有牵挂多学点真本事。”
　　“你有空就学中医，根本就没心思找对象。”方妈妈不高兴地说。
　　“找对象要看缘分，不是着急就能找到的。”方宇轩说。“缘分来了，想不找都不行。”
　　“我不管你了，我看你的缘分什么时候能来？”方妈妈不高兴地说。
　　虽然不再为失恋的痛苦所困扰，可是方宇轩对找对象仍然不太热心。只要有时间，他就去老中医那里学艺。
　　在学艺期间，方宇轩发现师傅的诊所每天患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如果去医院必须要住院治疗的患者，可是按师傅开的药方服了药或贴上师傅自制的膏药之后，花很少的钱、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治愈。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使方宇轩更加佩服师傅，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师傅的精湛医术学到手。因此，他把业余时间全部用在了学习中医上，没心思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方宇轩的这种态度，使他的父母非常着急，可是不管怎么劝，方宇轩就是听不进去。他们只好默默地等待方宇轩所说的“缘分”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