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离开

　　“我们没事。”
　　王德武眼角有一处伤疤，身材高大健壮，完全看不出是将近五十的年龄。
　　他挥了挥没绑绷带的手，示意王瑞不用在意。
　　“你爸爸只是稍微碰到了骨头，我们本来是打算去认识的诊所解决的。
　　“但听说医院最近有一个优惠套餐，还附带了双人份的全身检查，想着马上也要离开刻奥缇刻了……”
　　龚玉莲接过话头，面色显得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像是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他们这事办的确实挺不靠谱的。
　　“医院就那规定，非得给亲属打电话——我们能有什么事？在刻奥缇刻几十年都过去了。”
　　王德武毫不在意，说着话，眼角的伤疤跟着一起蠕动：“只是可惜了我那辆车，开了十几年了。”
　　“人没事就好。”王瑞笑了笑，又问道：“那两个交战的帮派是？”
　　“不认识。”王德武摇了摇头，又思索了一会儿：“峡谷区附近的，那块地方还没有老大，很乱。
　　“从他们的武器、人手来看，估计只是两个小帮派，如果不是已经办理好了退职手续……”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王德武显得愤愤不平，似乎在思考着该怎么报复这两个小帮派。
　　他们在刻奥缇刻打拼了几十年，虽然现在工作已经交接了大半，但凭借过往的人脉，对付几个小帮派还是轻轻松松的。
　　王德武和龚玉莲都是工人帮的老资格，初始成员。
　　这个最初由工人聚集，纯粹用于维权的组织，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刻奥缇刻一处不小的势力了。
　　“行了，马上就要离开刻奥缇刻了，别生事了。”
　　龚玉莲瞪了他一眼：“你忘了你眼角的疤怎么来的了？”
　　王德武抬手摸了摸，嘿嘿一笑：“不狠一点怎么站得住？不过这次你说得对，就当吃了个哑巴亏。”
　　王瑞摇摇头，或许是受到了原身的影响，他对父母“帮派”的事并不感兴趣，主动岔开了话题：
　　“房子的买家找到了吗？准备什么时候走？”
　　“都办妥了。”王德武点点头：“明天就走，咱们回第八区。”
　　说这话时，王德武精神焕发。
　　他的祖籍是第八区南城。
　　现在回去，除了落叶归根，也有衣锦还乡的意思。
　　“这么急？”
　　“嗯，越早走越安全，像今天这样的事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
　　“好，那我先回房间了。”
　　父母这么急着离开刻奥缇刻，虽然让王瑞有一些意外，但对他的计划安排并没有影响，不如说是正中下怀——
　　毕竟他负责的防火墙开发部分并不受地区限制。
　　自然是越安全的地方越好。
　　而第八区，受到了其公司的严格管控，治安一直是联邦八大区中最好的。
　　“诶，小瑞，你吃饭了吗？没吃我给你做。”龚玉莲叫住了他。
　　他们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直到晚上才回的家。
　　“不用麻烦了，我叫过外卖了。”
　　记忆中，父母对王瑞一直很好，也很尊重他的意见，哪怕是退学这件事，他们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回到房间，王瑞将今天的开发进度上传到了讨论组里。
　　洗漱完毕，稍微收拾了一些明天需要带走的物品，便按照生物钟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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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瑞打着哈切来到了浴室。
　　镜子里，少年的肤色透着长时间不见太阳的惨白。
　　面部线条柔和，五官精巧细腻，乱蓬蓬的黑色短发下，一双修长明亮的眸子尤为出彩。
　　与王德武、龚玉莲两人的粗犷五官截然不同。
　　子女与父母相貌截然不同，这当然值得奇怪。
　　但他确实不是两人从垃圾桶里捡来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王瑞“返祖”了。
　　这是一个融合交流的时代，不仅仅是文化交流，更是人种交流。
　　读书时，王瑞就见到了不少立志“集邮”世界人种的同学。
　　而按照血脉谱系往上推，他也有不少外貌优质的血统。
　　一家三口坐在餐厅，握着筷子，动作娴熟地往碗里掏着咸鸭蛋。
　　“10：20的机票，我们吃完早餐就可以去机场了。”
　　王德武大口吃着超市里买的速冻饺子，往嘴里灌着粥，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他今天谈性很高：
　　“我查了查，南城的气候十分不错，一年四季都很暖和，很适合作为常住的城市。
　　“我们虽然是第八区的裔民，但要常住还是得经过身份调查，我俩混帮派的事肯定瞒不住，不过这也不用瞒，用钱砸就行……
　　“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你的祖籍是哪儿？”
　　龚玉莲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不知道，就跟着你一起回南城。”
　　“那好，以后我们的祖籍就都是南城了。”
　　王瑞掏完鸭蛋，叹了口气，打断了两人：“我在这里还有点事，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气氛突然沉寂，两人不说话了。
　　“……”王德武放下了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什么事？如果是钱方面的话，可以放一放，我和你妈赚的钱足够了。”
　　“不是。”
　　“有危险吗？”
　　“有，但得做。”王瑞实话实说。
　　王德武不说话了，喝起了粥，王瑞又看向了龚玉莲。
　　“真的不能一起回去？”
　　“嗯，不过会尽快回去的，你们办居住证明也别忘了我。”王瑞对着母亲笑了笑。
　　“唉…”龚玉莲叹了口气，也对着王瑞笑了笑，放弃了劝说。
　　儿子是什么性格，她很清楚。
　　早餐后，龚玉莲去清洗餐具，父子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既然王瑞不打算一起走，那卖房子的事可以先缓一缓。
　　“什么时候打算去第八区了，给我发消息，我好通知买家。
　　“幸好只是口头定下了，不然还得赔一大笔钱。”
　　“这个事情来得突然，我也没想到。”
　　王德武给他发了一些联系方式，嘱托道：“没事就待在家里，实在要出去可以联系他们。
　　“我知道你不喜欢帮派的人，但在刻奥缇刻这个地儿，帮派比条子更管用。
　　“有事就叫，也不用怕麻烦，这些年，老子可没少给他们好处。”
　　王瑞点点头，收下了联系方式，却不打算联系。
　　虽然王德武能推荐给他的，必定是值得信赖的人，但人性复杂，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确认。
　　龚玉莲洗完了碗筷，王瑞帮他们拧着行李，走出别墅，送到了小区外。
　　灰黑色的天，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直冲云霄，LED显示屏上播放着各类广告，五光十色。
　　但街上的行人稀少，偶尔才会驶过一辆车。
　　这儿紧邻刻奥缇刻的市中心、富人区，东面就是金融街，不远处就是市政厅，这一片，聚集着超过全市60%的安保力量。
　　“钱使鬼推磨，别怕花钱，没钱了就发消息，回去吧，有人会送我们去机场。”
　　王德武拍了拍王瑞肩膀，从他手中接过了行李。
　　龚玉莲给了他一个拥抱。
　　回到家中，电视机里正传来《早安，黄金梦乡》主持人气急败坏的咆哮。
　　“……别再关心源泉街那几个蠢货了，婊子养的……昨晚，峡谷区发生了一件大事儿，造成了超过50人的伤亡！
　　“据说是两个小帮派在火并时……”
　　王瑞爬上自家别墅的屋顶露台，这里的视野较为开阔。
　　他看着父母坐上了一辆计程车。
　　两人在不远处下了车，在一群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簇拥下，坐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王德武和龚玉莲从车窗中伸出了手，朝着那群小黄帽挥了挥，渐行渐远……
　　王瑞收回了目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更远他就看不清了。
　　‘我的身体，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力量、速度、视力……都获得了巨大的提升。’
　　他手中轻轻使劲，钢制的护栏却仿佛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巨力，瞬间挤压、凹陷，缩成了一片。
　　‘唉，本来都打算和他们一起去第八区，好好过日子了……’
　　王瑞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对于现代人而言，超凡的魅力难以想象。
　　而第八区管控严格，刻奥缇刻混乱凶险。
　　如果真的存在超凡，那么容易接近它的地方，绝对是这里，而不是第八区。
　　这也是他拒绝和父母一起回到第八区，执意留在刻奥缇刻的原因。
　　闭上了双眼，意识再次来到了那片纯白空间。
　　漫无边际的纯白空间中，突兀地多了一座通体暗红的巨大高背椅。
　　其上镌刻着刀劈、斧砍、剑斩……多种难以想象的巨大伤痕。
　　仿佛史诗中巨人王的王座。
　　望着这具巨大的高背椅，王瑞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在驱使着他坐上去。
　　‘果然……看来，这便是我身体发生变化的原因了。’
　　暂时抑制住内心的冲动，王瑞抬头，首先看向了椅首。
　　那里有着一个奇异古怪的符号：被獠牙包裹的长矛。
　　‘长矛，简陋、原始的武器，用于狩猎，早已被淘汰。
　　‘獠牙，动物独有的器官，也是天生的武器，用于攻击、咀嚼食物、辅助发音……’
　　王瑞目光微动，大脑快速运转，思考着这个符号所代表的含义。
　　‘两者都包含了‘武器’的含义，那么，‘被包含在獠牙中的长矛’，或许是在象征争斗……
　　‘人与野兽的争斗？低等与高等的争斗？原始与现代的争斗？
　　‘或者……这只是单纯的在表达‘武器’的含义？’
　　王瑞一面思考着，一面用食指轻轻敲打着眉心，不一会儿，他停止了思考，看向别处——
　　眼下信息太少，这已经是他能推导出的极限。
　　椅背、扶手、椅座……王瑞的目光接连滑过，可惜的是，除了通体的伤痕，再没有其他的线索。
　　‘至少象征着武器与战争……’
　　结合遍布的伤痕，他暂时得出了这个结论。
　　随后，长出一口气，紧握双拳。
　　感受着那充斥全身、从未有过的力量之感，他有些陶醉，发出了一声舒爽的呻吟：
　　‘呼，安分守己、畏畏缩缩的无聊日子，我早就过够了……来吧，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瑞爬上高背椅，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