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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张 张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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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下午,门铃声想起,陈盈打开门,一张怯生生的脸出现在门外。“啊,小张,进来进来。”陈盈客气地把小张引进门。这原本就是约好的,小张说是要来看看陈老师,陈盈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事,猜想也许是毕业找工作的事情。可是说实话,这种事情,她也帮不上忙。
  其实毕业生工作不好找,根源可能还在于90年代扩招开始,当初学校并校、学生扩招这件事,各学校内部的争议也很大。像季行爷爷那辈,反对声比较大。一来是自身原因,当时学校的职称都是教育部管理名额的,一旦扩招,教师人数增加,职称不够了,就要副教授男性60岁女性55岁都提前5年退休,把名额让出来。二来是很多当初二三批录取学校并入第一批录取学校,这样降低了一流学校的整体生源水平。三是被并的一流大学,自然不太愿意,凭什么原来平起平坐的,现在要低一头呢?
  但支持的声音也不少,因为学校规模扩大,科系增加,变成综合性大学,另外对于二三流学校来说,并入一流大学,自己一下子也成一流了。从国家角度来看,一方面可以集中投资综合性一流大学,另外可以扩大招生规模,延缓当时高中毕业生就业形式不好的状态。
  当然从季行父亲的角度来看,和他爷爷一代的观点不同,认为如果高中生没有工作,那么多学点东西总归好的,过几年经济周期上升,自然大学毕业生的就业问题就会消失。事实也是这样,五年后的就业市场非常好,一直持续了近二十年的繁荣。但是,一旦经济往下走了,当初高中生的就业问题就转嫁到了大学生身上,本科毕业生不得已只能读研究生,将矛盾推移,造成硕士生人数超过本科生的状态,而硕士生继续往博士生那里挤压。当就业市场持续不景气,那二十多年前的高中生的问题,就复现在今天研究生的身上,而研究生不像高中生,高中生什么都可以干,而研究生就不同了,不太愿意从事蓝领工作。从职业的角度看,可以责怪研究生娇气,而从教育的角度看,是教育资源的浪费。
  到了季行陈盈这一代,他们的看法就是没有趁这二十年把产业和教育调整好,紧缺人才依旧紧缺,而由于科技发展带来的很多替代行业则人才过剩,典型的产教研问题。也不知道宏观经济学家和教育学家们都在研究些什么,从2008年股市的暴涨暴跌已有端倪,持续依赖外向型经济,A股指数十多年不涨,房地产连续十多年暴涨,是没有办法,还是视而不见?当然,问题季行这一代知识分子看得到,但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所能染指的,所以久而久之,季行的口头禅就变成:“别管人家,干好自己的事情。”
  行政管理的手法常常是层层下压,教育局把任务压在了学校身上,而有些学校的行政层,完全没有拿自己当作服务角色的觉悟,只有当官僚的态度,把学生就业率也算在导师的绩效上,逼得导师去为学生找工作。幸好,对于一流大学来说,没有这么下流行的行政,至少陈盈不用为学生找不到工作承担什么责任。
  小张接过茶杯,笑笑说:“我是来和陈老师说一声,暂时道个别的。”
  “哦?你找到工作了?”
  这几周不断有学生发生这样的情况,好不容易拿到一个试用的offer,对方公司要求尽早到位,因为课程都已经基本结束,都只好先去公司报道,边工作边写论文,请老师通融一下,答辩的时候再赶回来,然后再回公司,等领学位证书的时候再赶回来一次。
  毕业设计其实都已经忽略实验部分,或者很早的时候就把该要的数据都做了,实在没有就造一点数据,反正校招以后就只能留下论文写作,否则就没办法应付类似的情况。学校也知道这些情况,客观来说,是非常影响毕业设计质量的,但就业更重要,对于学生自己当然重要,对于学校也是重要的考核指标,所以校方对此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的教育方针,是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接班人,但每个家庭送学生受教育的方针,是让学生找个更舒适更高收入更体面更人上人的工作。
  “嗯,”小张有点不自然,“对方要我先去工作起来,这边学校的事情,请陈老师帮我留意一下,我毕业论文肯定按时交的,毕业答辩也会先准备好,如果答辩有什么要求,还请陈老师费心。”
  “好事呀,找到工作就好,”陈盈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你这样的情况,不是一个两个,现在硕士生也多,每个学校都几千个,哪年不是大量这样的情况?学校有数的,不会忽略掉任何一个学生,我也会帮你留意着。”
  小张当然知道学校有统一的处理方案,但也有固执的导师会很反感,会顶着压力要求学生继续在校学习,所以有个老师帮着留意一下,可以避免意外。陈老师其实不是他的导师,他的导师是陈老师读书时的导师,现在硕士生太多,规定博导都必须带几个硕士生,但博导不管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不太可能直接指导硕士生,于是都挂个名,然后由自己的学生带。小张一直就是陈老师带着的。
  “你去哪个公司呢?”陈盈问到,材料专业号称四大坑之一,其实好的公司,也就那么几个,前一阵小张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估计不是什么大公司,但表示一下关心总是需要的。
  小张低下头,搓了搓手,说:“辜负老师期望了,我实在找不到正经的公司,只好去了江苏一家民营厂做研发。”
  “哦,可以呀,很多去大公司的学生都不再搞材料了,你倒还能搞研发呢,”陈盈说到,“积累两年经验,再跳槽嘛。别看不起民营公司,他们市场里滚打出来的,民营公司重视的科研,往往比国营企业更加高效而实际,如果管理层不是那种很专制的话,是很有发展前景的。具体搞什么方面的材料?”
  “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材料,是家陶瓷厂,去搞陶土的研发。”小张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工作应该挺简单的,就是可能累点脏点,还要跑矿。公司也不大,不过待遇还可以,包吃住每月一万元。我反正乡下人,也无所谓,这些都没事,找不到工作才可怕。”
  “江苏哪里?”陈盈问到。
  “宜兴,”小张答,“您一听就肯定知道,是去搞紫砂。”
  “紫砂可以啊,这行业火了好多年了,而且很稳定,那里家家户户都是千万身家,一个好行业也是非常重要的,可能比一家好公司还重要呢。”陈盈笑道。
  “就是本科学了四年金属材料,研究生读了两年纳米材料,好像搞紫砂不是很正经。”小张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正经的。其实要不是你家的特殊情况,你应该读博的。不过话说回来,纳米的尖端技术项目,还都得靠纵向项目,每年为了项目各高校、科学院都打得头破血流,粥少僧多。拿出一些技术搞横向项目,这几年外贸情况不是很好,民营企业的投入也有所降低,日子也不好过。你去一家工厂做具体研发,倒可能走出另外一条路来,毛主席不是说嘛,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陈盈安慰道,“对了,季老师是紫砂爱好者,我叫他过来。季行,你来一下。”
  季行抱着小宝贝,走了出来,小张连忙站起,“季老师好。”
  “坐坐坐,别客气,我刚才都听到了,去紫砂厂啊,其实也不错,待遇可以就行,主动一点,有得搞的,技术和工程上你没有经验,但都了解一些,在陶瓷这个层次上,对你不应该是太大的问题,就是要发挥主观能动性,要学会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其实在工业界,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发现专业需求,然后去解决它。”季行说道。
  “嗯嗯,季老师说得对,我也是想吃两年苦,看看能不能做出点什么。”小张答道。
  “怎么说呢,我父亲有个朋友,以前在美资的一流大公司搞研发的,他有一次跟我聊天,教育我说虽然我是学校里的,但一定要盯着实业,从实业中发现自己应该研究的课题。他举过一个例子,那时外企刚进中国,他一直就想从美国那里拿到比较前沿的合作项目,为此有机会就跑美国,和各个部门的头聊天。后来美国那边研发的一个华人负责人跟他说,你不该把精力花在跟我们合作上,而应该在中国发现需求,中国未来发展会非常快,我们这里找到需求已经很难,每次都要绞尽脑汁,但中国会有大量的需求出来,你非常容易找到该做的事情。当时我那个长辈也还年轻,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直到十多年后,他才真正醒悟。”
  小张抵着头沉思,试图理解这句话,“可是紫砂是传统行业,如果说工业化机械化还可以说,材料方面有什么可做的呢?”他疑惑地问。
  “你是农村出来的吧,你们家是种田的吗?”季行问。
  “嗯,是的。”小张答。
  “好的,农业是传统行业,我们就举这个例子。”季行说道,“汉朝初期,人口少,每户一百亩地,一亩地产一百斤谷,100亩一耕一休,产量够一户人吃,你说他们主要的问题在哪里?”
  “春天翻土播种时间只有两三周,缺少牛的话,一户人耕不了五十亩地吧。”小张迟疑地说。
  “正确,所以当时最重要的就是改进耕犁的效率,同时尽量拥有牛。这一努力就努力了五六百年,到了唐朝,出现了曲辕犁,耕犁的改造到了极限。所以这五六百年,我们忽略朝代的变迁和战争,实际上耕地的面积并没有增多很多,也限制了人口的增长。你老家是哪里?”
  “河南。”
  “河南以平原为主,现在种地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季行继续问。
  “一个是集约化大农业的问题,自耕农没有效益。二是种子问题,价格偏高,造成收益低。三是土地退化问题,化肥和农药的使用,没有休耕期。”小张不假思索就回答。
  “集约化挤压自耕农,这是社会的进步,实际上是社会分配的问题,政府有责任,大农场有责任,我们搞科技的没法管,不去说它。种子问题怎么解决?土地退化能不能改善?少用农药和化肥?要注意一点,没有化工就没有现代农业,世界粮食和人口的增长都来源于化肥和农药的使用。”季行继续问。
  这下小张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宿,季行静静地等着,看着他的面部表情,也不催他。
  良晌,小张回答道:“种子通过农业科技,杂交育种。使用转基因技术,增强抗虫性、抗倒伏,降低农药的使用。土地肥力和杂草我想不出来。”小张说。
  “所以根本上还是靠生物技术对吧?但我是搞机械的,你是搞材料的,想想这两个方面能不能帮什么忙?”季行诱导道。
  “您是说用机械除草?用材料增加肥力?”小张猜到。
  “可能吗?想想。人拔草是物理除草,凡物理方法的都有可能用机械代替,比如除草机,杂草主要在春天冒头,这时作物还没有长大,根部还弱,无法跟杂草竞争。如果这时我们用除草机识别杂草叶子,用激光杀死杂草根部。等到作物长大,机械没办法了,但田沟里的杂草依然可以用机械除的,而且此时作物根部足够强壮,杂草会被抑制。我没种过田,说得对不对?”季行问。
  “可能的,完全可能!”小张兴奋道。
  “好,再说土壤肥力,土壤的肥力主要是氮肥对吧?土地不够后,没办法休耕,古法农业采用轮种的方式,第一年种作物,第二年种抗虫经济作物饿死土壤中的虫,第三年种豆类固氮对吧?”季行问。
  小张一拍脑袋:“第一年种作物,第二年种转基因抗虫作物同时在土中释放一年降解有机材料但微结构可以固氮!对不对?”
  “不知道,我只是瞎想,我不懂农业。现在我们来说紫砂,我呢,其实对紫砂稍微了解一点,有几个疑问是我自己想知道的,但是我不是搞材料的,可能问的问题很小儿科。”季行道。
  “第一个问题,紫砂土以前有个别名叫五色土,其实五色土好像在神话传说中就有,对应五行,土是黄色,金是白色,火是红色,木是绿色,水是黑色。紫砂大类上分为紫泥,段泥,也叫团泥,和朱泥。段泥,一般颜色偏黄偏白,段泥中有白段,烧出来是白色;而黄金段和本山绿,烧出来是黄色;朱泥,烧出来是红色;紫泥烧出来当然是紫色,紫泥中有种叫黑墩头的泥,烧出来偏黑,紫泥中加入石黄或石红,烧出来也偏黑,都是黑中透紫,要纯黑,需要加氧化锰;就是没有绿色,段泥中有种青灰泥,紫泥中有天青,烧出来其实是偏灰青色,绿色的要加氧化钴。但是,其实最后呈现什么颜色,跟烧制过程中窑温的控制很有关系,同样的泥,不同的烧制次数和烧制温度,最终的颜色会非常不同,不是深和浅的差别,有可能是完全不同。一般都是靠经验,那么从科研的角度,什么样的土,怎么控制温度曲线,能够最终稳定的得到什么颜色,是不是烧制过程中加入什么催化剂,等等,用工程的角度去研究工艺,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课题。哦,还有,烧制时控制压力也是一个因素,当然实验用的是电窑,你可以想办法弄台实验用高端电窑进行实验,这种应该你是擅长的。”
  “第二个问题,在天目山下,同一个矿脉之下有不少地方出紫砂,比较著名的是湖州长兴和AH,从网上来看,虽和宜兴紫砂属同一矿脉,但在砂性、透气性、油性、耐温性等方面有很大差异,尤其是湖州长兴,离宜兴不到四十公里,地质条件不会差多远,我还真是很难相信有什么大的不同,要么就是好矿还没有找到。刚才讲的那些性能,诸如砂性、透气性、油性等等,都不是我们科研上的指标,那么,科研上的指标是什么?在这些指标上的差异究竟是什么?怎么测试?也都是可以研究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如果从原料上的确在指标上存在某些差异,那么结合第一个问题,能否在烧制工艺上进行弥补?或者在原料挑拣上,原料加工上有什么办法?哦,对了,有个叫好奇猫的ID,他有篇博客谈了他对泥料的认识,我们都是紫砂外行,但都是搞理工科的,你可以看看,也许能更明白点。我把网址发给你。”
  “紫砂行业是个很保守和很受地方保护的行业,你可能会碰到不少阻力,去那里了解一下当地环境,明白你想做些什么事,既然你的老板能够花钱招收你这么个年轻的专业人员,必然是个有想法的人,应该不是个保守的人,所以主动性很重要,做好沟通。其实你是在做一个用现代手段去颠覆传统行业的工作,很有意义啊。”季行说了半天,停下来,喝了口水。
  “季老师,你一下子说太多,我要好好回味一下,对这个行业还是不太了解。如果我有问题,一定向你和陈老师请教。”小张有点紧张地说。
  “不用紧张,很快到了那里你就会理解了。我举一个例子吧,陈老师做蛋糕,按照西点的配方做,多少克面粉、多少克糖、多少克水,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调面粉调几分钟,烤面包时先把烤箱预热到多少度,然后控制在多少度多长时间,然后再降温到多少度,再维持多长时间等等,一步步严格按照流程做过来,一定能烤出成功的蛋糕。但我做山东烙饼,面粉若干,水若干,盐若干,发酵粉若干,葱若干,揉面揉到差不多,铁锅烧热,摊下去,大概差不多起锅。现在的紫砂工业是手工业,就是做山东烙饼,你用这种方法做蛋糕是肯定做不成的,但你用做蛋糕的方法做烙饼,一定能做好,而且还可以做出很多花样来。”季行说到。
  “嗯,我基本明白了,觉得我只要记住这个例子,就能明白我要做什么了。”小张笑着说。
  “哈哈,我的例子好吧,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季行说。
  “啥意思?”小张一头雾水。
  “毛主席语录,我小时候常听我爷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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