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警察当晚就叫我去做了笔录，他们问了我很多关于约翰张的问题，可惜我大部分都答不上来。
　　约翰张被发现的时候，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头上有被重物击打的痕迹。警察分析凶手先在虚掩的屋门上放了砖头，约翰张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被砖头击打了脑袋，倒地后，凶手将匕首捅进了约翰张的胸口。匕首上只有约翰张的指纹。
　　约翰张被发现的时候，双手攥着匕首，据警察分析，约翰张似乎是想拔出匕首。然而我觉得这不可能，约翰张肯定知道拔出匕首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他不会蠢到这么做。
　　但是我语言不通，再加上警察也不会认真考虑一个刚年满十八岁的小屁孩儿的话，所以我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
　　我在离开警察局的时候，和一个中年女子擦身而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多看了她一眼。她身形妖娆，是个美丽的女人。她虽然步履匆匆，但是我还是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有一串很醒目的红玛瑙项链。
　　我一出警局就把事情告诉了小叔，他听完后沉默了半晌，然后说要给我买最早的航班让我回去。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这鬼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小叔说他订好机票后就把信息发到我手机上，还说让我回去简单收拾一下行李。
　　壮着胆子，我回到了约翰张的家。那栋房子还被警察封着，我对在场执勤的警察解释了一下，于是便在一位警察的陪同下进了屋子。
　　刚打开门，一股血腥味儿就扑面而来。我不由得皱了皱眉，捂住了鼻子。
　　约翰张门厅的地板上用白粉笔画着一个人形，我感觉那里应该就是约翰张倒地死亡的位置。
　　莫名地我有点想哭，我急忙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到楼上开始收拾行李。
　　四周静悄悄的，时不时从窗外传来两声鸟叫声。我打开行李箱，开始往里面胡乱地装东西。装到一半，鸟鸣声再次传来。这次，我脑子里闪过一个疑问。
　　“阿土去哪里了？就是约翰张养的那条狗。”我问陪我进来的警察。
　　“那条狗昨晚被人毒死了。”警察说。
　　“什么？为什么会被毒死？”我惊讶地问。
　　“不知道。”警察耸了耸肩说。
　　我胡乱地收拾完了行李，然后看到小叔发来的信息，机票是今天下午的，我带着行李箱就出发去机场。
　　我临出门前再次看了看约翰张的家。这时我才看到，门口的架子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放着几份保险单，保单上面放着一张女孩子的照片，那个女孩子大概十几岁的样子，她的眉眼和约翰张有一点像，这应该就是他的女儿吧。
　　悲伤再次涌上心头，我突然感到很累。这个女孩子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多么想她的父亲。
　　我拖着行李坐上了去机场的地铁，然后塞上耳机，任由自己滑进无边的音乐里。
　　浑浑噩噩地我到了机场，随意找了个登机口坐了下来，不一会儿，我就靠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我感觉仿佛已经过了好久。我一个激灵，赶紧揉了揉眼睛，往我的登机口望去，这一望望得我困意全无，因为我的登机口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我赶紧拖着行李跑过去，发现登机口的航班号都已经换了，我赶紧问那里的服务人员，她们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你的航班一个小时之前就起飞了，我们广播了好几遍，还特意叫了你的名字，但是你都没有出现。”
　　这真是晴天霹雳，我欲哭无泪，只好问他们能不能改签，他们说可以的，但是要查一查下一班航班是什么时候。
　　“好的，有航班就行。”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正在这时，有一个高个字的男人从我面前走过，我看着他的侧脸，心想这个人还挺帅的，看着是东亚人，还有一点韩系的长相。
　　这个人看上去应该不到三十，他身上有一股呼之欲出的阳刚之气，虽然穿着衬衣，但我仍然可以依稀地看到他的肌肉线条。
　　我正欣赏着，突然他就开始朝我的登机口走来，我赶忙移开视线，心想偷看人家不礼貌，可千万不能被他发现了。
　　他走到了我的登机口，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刚坐下，他便打开背包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开始敲键盘。
　　这时登机口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四个小时之后有一班飞机，可以直接从对面登机口登机。我说太好了我要改签。
　　在工作人员帮我办改签手续的时候，我给小叔打了个视频电话，我本以为小叔会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顿，没想到这一次我见到了小叔为数不多的温柔的时刻，他先是问我有没有事情，然后又说睡过了无所谓，能回去就行。
　　“小叔，你要是这么心疼我，就给我升个舱呗。”我说。
　　“你也太瞧得起你小叔我了，我要是有闲钱，就亲自飞过去把你接回来了。”小叔听到我跟他开玩笑，一直皱着的眉头这才放松了一些。“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多留心四周，别和任何人搭话。”
　　“放心吧，我才不会和人搭话呢，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睡觉呢。”说着，我就打了个哈欠。
　　“琪琪，你把手机转一圈，我看看你四周环境。”小叔突然说道。
　　“你也太小心了吧，这里是机场，能有什么危险？”我感觉小叔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小叔眼睛都不带眨地盯着屏幕，我举着手机原地转了360度之后，他舒了一口气，说道：“好，那你就在登机口等着，可别再睡过了。”
　　挂断了电话，登机口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告诉我手续已经办好了，我谢过了他们，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坐下，困意就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我再次无可救药地睡倒在了座位上。
　　……
　　“女士，醒一醒，你登机的时间到了。”我感觉有人在摇晃我。
　　我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是刚才帮我办改签的那个工作人员在摇晃我的胳膊。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我睡眼惺忪地说道。
　　我拿起随身的行李，就开始往对面走。没走几步，我的余光就看到刚刚那个帅哥也在排队登机。
　　真是幸运呢，我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一些。
　　进到机舱后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因为是临时改签的，我的座位被分配到了中间，我的左边是靠窗位置，已经有一个男生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了，我的右边是个过道位，目前还没有人来。
　　我把行李放好后，系上安全带，正准备再最后张望一下四周，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径直走了过来，在我右边大剌剌地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他，瞬间呆住了。这个人就是马克杯的父亲，我们在校长室见过面。
　　我的呼吸立刻就急促了起来，这也太不走运了吧，我心里叫苦不迭。
　　马克杯的父亲看到我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冲我露出了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的笑容。
　　“洛欣琪，对吧？”马克杯的父亲开口道。
　　我点了点头，身上顿时起了一股寒意。
　　大叔再次露出了那种诡异的笑容，他从容地挤上安全带，说：“真巧，没想到我们坐同一趟航班回国。”
　　我从未坐过让我如此如坐针毡的航班，我一直觉得大叔要对我做些什么，但是每次我望向他，他都对我抱以微笑，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最终，虽然我心里的弦一直紧绷着，然而瞌睡还是战胜了我，渐渐的我困意袭来，然后慢慢睡去。
　　醒来的时候，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我揉揉眼睛，看到大叔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立刻打了个寒噤，回避着大叔的目光，自顾自地掏出耳机，准备听听音乐。
　　正当我手向兜里掏去的时候，大叔突然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我已经放在兜里的手瞬间颤抖了一下，我满脸惊愕地向大叔看去。
　　“你究竟要干什么？”我装出一副恶狠狠的口气问道。
　　大叔没有回答，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我，示意我看屏幕。
　　“看看这个人是谁。”大叔努了努嘴，说道。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我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圆脸，单眼皮，略微厚实的嘴唇，那是我的小叔。只不过照片里的小叔看上去比现在要年轻十岁，还是个大学生的模样。
　　“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我努力抑制着发颤的声音。
　　大叔斜着嘴一笑，说：“想见你小叔的话，下了飞机跟我走。”
　　“我凭什么相信你？”
　　大叔把照片向后划了一张，然后再次把他的手机递给我。我低头看了一眼，瞬间脑子嗡的一声，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第二张照片里，一个中年男人被捆在椅子上，那个男人，就是现在的小叔。
　　“你们把他怎么了？”我再也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我缓了缓神，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现在p图技术很先进的，万一你们的照片是p的呢？”
　　“对付你一个黄毛丫头，还值得老子去p个图？”，大叔很是轻蔑地说道，“你小叔就在我们手上，你要是不跟我们走，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他了。”
　　我这下感觉小叔很可能真的被他劫了。先是约翰张，然后又是小叔，这两天怎么这么血光冲天呢。
　　“你为什么要对付我们？”我问道。
　　大叔的脸色划过一丝惊讶的神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江南白家，你听说过吗？”
　　“江南白家？那是什么？”我不明白大叔在说什么。
　　大叔仔细端详着我的神情，大概他看出我的震惊不像是装的，于是他问：“你小叔没跟你提过吗，你们洛家和白家的事情？”
　　我很用力地摇摇头，说：“没有，一点都没有。”
　　与此同时，我的脑子里闪过了马克杯的那句话：“你们姓洛的没一个好东西。”
　　大叔的脸色再次划过一丝惊讶，他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说道：“好吧，那我就帮你们家点拨点拨你。其实说来也简单，咱们是敌人。”
　　“敌人？”我没想到这个词会出现，在我的印象中，小叔从来都是得过且过的，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敌人。
　　“你知道这些就行了，洛家和白家有不共戴天的仇。你小叔这些年活得低调，我们没稀得搭理他，但是他把你送出去找约翰张，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我越听越奇怪，于是问道：“我出去找约翰张是去上学的啊，我高考失利，小叔让我去国外念书。这和你们白家有什么关系？”
　　大叔皱了皱眉，说道：“小丫头，你别想着跟我耍滑头。你小叔交待你的事情，你最好如实交代。”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大叔。”我很诚恳地说道。
　　这时，我左边的那个熟睡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他用手碰了碰大叔的手臂，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大哥，我感觉她好像是真的不知道我们的事情，而且，洛强一直把这丫头当亲女儿，所以可能还真没跟她说过过去的事情。”
　　我这才意识到我左边的男生竟然和大叔是一伙的。看来这一切都是白家安排好的，我和他俩坐同一排根本不是什么巧合。我从一上飞机就掉进了白家的陷阱。
　　大叔没理会我的震惊，他上下打量着我，说道：“我接下来的话，你要是从来没听过，就仔仔细细给我听好了，要是听过，也给老子好好再听一遍。”
　　我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洛家和我们白家的交情得追溯到一百多年前了。”见我瞪大了双眼，大叔续道：“太远的你也不需要知道，总之，之前你们洛老太爷是给我们白老太爷跑腿的。然而到了你爷爷那一辈的时候，你爷爷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勾结张家，也就是约翰张的爷爷，还勾结了境外势力，陷害白家，自立山头。我们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所以我家老爷子，也就是我爸，完成了拨乱反正，你小叔逃得快，不然，呵呵，他也早就死了。”
　　这一段话信息实在太多了，我一时无法消化，但是大叔最后一句话让我五雷轰顶，“也？还有谁被你们对付过？”
　　我暗自祈祷事情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然而大叔的回答让我希望彻底破灭。
　　“还能有谁，你的父母，就是当年不安生，被我们做了。”大叔的语气很是轻蔑。
　　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语，“不可能”，我喘着粗气说道，“我小叔告诉我们他们是出车祸死的。”
　　大叔呵呵一笑，说道：“那都是哄小孩儿的话罢了。你现在反正年满十八了，我就替你家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回去记得让你小叔谢谢我。”
　　“呸。”我恶狠狠地回道。
　　“小丫头，所以，如果你小叔在送你出去之前让你跟约翰张传过什么话，你最好现在如实交代。不然，你就瞧好吧。”
　　然而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小叔让我传过什么话。这时，我左边的男生再次拍了拍大叔的手臂，然后低声说道：“行李。”
　　大叔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迅速瞟了一眼我放在前方座位下的背包。
　　“小丫头，下飞机之后，带上全部的行李乖乖跟我们走。”
　　我并不觉得我的行李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但与此同时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来的时候我丢行李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我感觉这次是逃不掉了。我只希望跟着他们见到小叔后，小叔能有办法带我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