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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九月一号的这个夜晚与过去的无数个夜晚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
这个偏僻的乡村小学里现在有两个教师，一男一女，都是二十来岁。
此前他们彼此陌生，而现在，整个学校就只有一个教师宿舍亮着灯。
许多小虫围着白炽灯打转转，灯下是一张学校配备给每个老师的办公桌，其实就是一张普通的学生课桌而已，好在够长，桌前完全可以坐下两个人。
此刻张鹏正襟危坐，左手平胸压着桌上的宣纸，拿着毛笔的右手正在纸上规矩地写下一个“永”字。
他就是这么个“全才”，啥都会一点，又啥都够不上顶尖，打篮球曾经短暂进入过校队，乒乓球也曾代表班级参赛，有文章在校报上发表过，书法一道也小有涉猎，学校评段位时，最高九段给他评了个八段。
这个“永”字也就张鹏的正常水平，自己没觉着多好，坐旁边椅子上的陈晓月却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赞叹之余，说是要拿这字给别人看看。
张鹏很是好奇她所说的别人是谁，陈晓月却故弄玄虚，要他做好准备，做好准备之前还加上了“千万要”三个字以示郑重。
于是张鹏深呼吸了几下，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今天的“惊喜”已经足够多了，再来一个也不嫌多。
陈晓月却双手扶着桌面，头低了下去，就像上课时某个偷懒的学生睡觉，双肩随着呼吸在慢慢起伏。
等半天没有动静，就在张鹏起了“就这”的念头时，陈晓月抬起头来向他微笑着说道：“你上课时没有睡过懒觉吗？像我这样，双手抱胸状扒在桌上，然后头枕上去。”
“我当然知道怎么课堂睡觉，不过我可从来没有过。”张鹏振振有词地表示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好学生。
又想到她刚才微笑的样子，他真想对她说一句：“你微笑时好美。”不过看她又开始“睡懒觉”了，于是只得平生第一次扒课桌上“睡懒觉”。
低下头的一瞬间，张鹏意识到对方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又觉得还是不说的好，第一次觉着这种感觉也不错。
有句诗说的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此刻的张鹏觉得这真是世上最美最美的句子。
“确实是优美的诗句。”陈晓月那清澈的声音传到正扒着睡觉的张鹏耳朵里：“不过别胡思乱想了，睡吧，我带你去见他。”
“见谁？怎么要睡觉才能见到？”张鹏心中生出无数疑问。可陈晓月那清澈的声音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张鹏一下子产生无限困意，紧接着就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一阵冰冷的感觉传遍张鹏的全身，周围一片漆黑，好像是在水里。他奋力挣扎了一下，右手好像握住了什么，原来是一个人的手，掌上的温度让他没来由地一振：“谁？”
那令人难以忘怀的清澈声音在耳边响起：“当然是我，你这一生的伴侣。”
确实是陈晓月的声音无疑，这个“当然”仿佛是要陪他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黑暗中张鹏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握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拉，陈晓月也没有反抗，于是无边的漆黑中两个人拥抱在一起。记得上次他们拥抱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透过窗户的阳光，她背对窗户，对他说：“我们就是光明。”
于是张鹏大喊一声：“给我光！”
茫茫的时空好像停顿了那么一刻，随后突然之间就明亮了起来，像是在一间漆黑的房子里开了灯，无尽的光芒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周围的一切似乎不在重要，张鹏看着怀里的陈晓月，那双清澈的眼睛也在注视着他。
那句话同时在两人的心间响起：我们就是光，我们就是光明。
“好好好！不错不错！厉害厉害！”不知哪里来的声音，三个差不多的词，还伴着一阵一阵的鼓掌。
“谁？”突兀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张鹏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循着声音望了过去，他找到了那个人，同时看清楚了所处的环境。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先说那人，居然是个小孩子的样子，还是穿着红肚兜的那种，就像是老旧年画上捧着金鱼的娃娃。
这个形象让张鹏瞬间想到一个人：西游记里的红孩儿！就缺手里那俩圈圈和红缨枪了。
再看看四周，一向不说脏话的张鹏都是一万个那啥神兽从心中跑过：他们居然漂浮在空中，只有前后左右，至于上下嘛，如果脚下就是下，头上就是上那也还行，东西南北什么的好像没有人知道。
奇怪的是，他们怎么没有“掉下去”呢？
“这是哪里？”张鹏希望能有个人来给他回答。
“你的梦里，准确来说，应该是在你的意识里。”陈晓月回答了他。
“你怎么知道？那个像是红孩儿的人又是谁？”
“他也是我，我也是他。”陈晓月再次回答了他。
这是什么答案？张鹏真的希望自己赶快醒来。
“我来回答你吧！”红孩儿模样的人说道。“首先，我不是人，我只是陈晓的一部分，只因为我救了她，她也救了我，我们已经合而为一，成为一份完整的意识了。”
这又是什么答案啊？张鹏已经很想使劲掐自己的大腿了。
“红孩儿”又接着说：“至于你眼前的我，你可以这样理解，我就是一段程序，一个软件，一个补丁，怎么都行，不过我对应的不是电脑，而是人脑，人的意识。”
看着那红孩儿的模样，张鹏真想来一句：哪里来的妖怪？想了一下好像没有这样的妖怪，所以只得问：“你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名字？”稚嫩的声音却说着老成的话语：“是呀，万事万物都应该有个名字，我是来这里学习的，我很想找到某一种方法，你们俩是老师，我又是来这里的学生，你们帮我取个名字吧！”
“啊？”张鹏不知道第几次懵圈了，看了看陈晓月，尴尬的是此时此刻他们居然还没有分开，倒是给旁边的“红孩儿”猛撒了几把狗粮。
接触到张鹏的目光，陈晓月第一次看起来有些害羞：“那我们不如就给他取个名字吧？”
“看你那样，不如叫小红？”
那小孩似乎有些生气，声音都大了：“小红？这好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吧？不好！”
“哦，你是男孩子啊？那叫小刚咋样？”
“我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你就不能好好想个名字是男孩女孩都能用的吗？”红孩儿说道，这种话怎么看也不像是他那个样子的人能说的：“我虽然算不上人，但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一个人看待，因为我发现我跟你们人类的意识太契合了。”
张鹏想了一下哪个字是男孩女孩都能用的名字，终于想到了：“那你就叫小明吧。你觉得怎么样？虽然这个明字大部分用在男的身上，可女的也能用。”
“明？”红孩儿也就停顿了一瞬间然后笑了：“好！明，光明，透明，聪明，开明，明亮，明显，明智，明白……”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个关于明的词，像是仔细检索了这个字的意思，最后像是心满意足了：“你们以后就叫我小明吧！我觉得这个明字是地球上，不，应该是宇宙中最好的一个字了！”
没想到教科书里经常见到的“小明”就能令那红孩儿满意，张鹏倒是觉得有些意外：“这个字真有那么好？”
“当然。”小明无比肯定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人类世界有所谓的终极问题，比如宇宙的目的是什么，人生的目的是什么？在我看来，一个明字应该可以做答……”
“宇宙需要我们的智慧去感知，而我们在感知的过程中也会逐步由迷茫走向通达——把黑暗的变成光明的，把未知的变成已知的，我想，这也许正是我们以及我们宇宙存在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