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嵬岳宫天牢。
守卫狞笑着取出要绑解长歌上法场的锁链,这种锁链细而长,每个环节上铸有倒刺,不用时在烈酒中浸泡,一旦锁上将紧扣皮肉,使人痛苦无比,半分也动弹不得,唤作鬼牙链。
“解长歌,时辰到了,老子来送你上路。”
守卫踢开牢房前的烛台,将鬼牙链套在了解长歌身上,看着解长歌痛苦的表情,阿鹉死死拉住守卫衣袖,哭喊到:“他已是将死之人,何必让他受这等活罪!”
“去你的!”守卫一脚将阿鹉踢开,“在这里哪有什么将死之人,踏进嵬岳宫他早已是个死人,这点痛苦算什么,等下了鬼道只怕比这还要凶险,小丫头,仲父有旨不让我们能动你,不然老子也让你尝尝这鬼牙链的滋味!”
解长歌此刻周身被倒刺勾住,疼痛无比,冷汗湿透衣背,耳边嗡嗡作响,他咬紧牙关问守卫:“你们真的不杀她?”
“仲父的旨意,谁敢违抗?”
这是解长歌死前听到的最好消息,比赦免自己还要让他感到快慰,身上的痛楚甚至都减退了几分。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阿鹉说:“好好活下去,昨天的一夜烛火,是你给我最好的道别仪式,在燕国的许多年里,你的陪伴长歌至死犹念,从今天起,忘了我的一切,好好活下去。”
阿鹉解下腰间的裙带,系在他的手上,缓缓说道:
“流年莺歌,我思我忧,泪念惜望,妾伴琼楼,永生永生,阿鹉都不会忘记你!”
就这样结束吧,解长歌闭上了双眼。
此刻他才开始回忆,从降生就寄人篱下于燕国做了一个被家乡、被亲人遗忘的人质,徒有世子之名却委曲求全,软禁度日,才回秦国不久又背上行刺的罪名,如今锒铛入狱,身死在即,还连带阿鹉成了无依无靠的苦命之人,解长歌突然觉得自己渺小至极,无用至极,一个寻常百姓尚可努力耕作,扶老携幼,而自己仿佛却无半点用处。
这样的残破人生,了结也罢。
守卫并未直接押着他前往刑场,而是先来到嵬岳宫一处暗房,房内幽暗阴沉,屋顶上用朱砂画出许多咒符,空气中异香弥漫。
“这里就是刑场?”解长歌问道。
“你的死是要警示世人的,在这把你杀了岂不是不够风光?”守卫熟练的从黑暗的角落取出一卷竹简,上面并无半字,幽幽透出红光,守卫将它放在解长歌脚下。
“这是什么东西?”解长歌问。
“这叫赤阳书。鬼牙链,赤阳书,是我秦国犯人临死前都要用上的,太古上师徐福宅心仁厚,为了让你们死后消除业障,存些福缘,而特意设计制作的,六国纷战这许多年里,千万死囚都是先行了此祈福之法才上路的。”
守卫说着将鬼牙链一头放在赤阳书上,铁链刚一接触到竹简,仿佛具有磁力般吸了上去,随后解长歌只觉得全身一阵麻痒,整个人昏昏欲睡,没了精神,眉心处多了黄豆大一个红点。
不多时,鬼牙链落地,守卫收起赤阳书,对解长歌说道:“走吧,但愿上师的法术有用,为你消了此生的业障,现在老子带你去刑场。”
芷阳宫,嬴政僵坐正殿,甘罗跪在一旁。
“你可还有什么办法?”嬴政问道。
甘罗叹一口气,说道:“大王,刚才仲父已然理屈词穷,我正要胁他交出天子虎符,天子虎符乃是我大秦调兵遣将的唯一印信,有了它便可解散法场的卫兵,救出解长歌世子,可您终究还是中了吕不韦的计谋,拔出太阿宝剑让他有了釜底抽薪之机,如今仲父昏迷不醒,天子虎符不知藏在何处,我思来想去也再无良策。”
嬴政深知甘罗所言不虚,吕不韦辅政执掌天子虎符,秦国表面敬孔圣,实则崇尚法家,各类法度严明,调兵遣将这等事情更是只认兵符不认王。
嬴政走下高台,扶起甘罗,喃喃自语道:
“想来我与长歌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大度豁然,风度不凡,与一般宗室兄弟不同,他们只知道贪图富贵,一味谄媚于我,唯有长歌可以与我在骊山绝顶共揽山色,畅谈人生百态,在渭水之畔琴瑟同鸣,细说儿女情长。他擅长吹泥埙,所奏之音有行云流水之响,引商刻羽之韵,可叹再也无处聆听了。”
“大王切莫悲伤过度,一切都是运势命也。”甘罗劝道。
“他初归秦国之时,面有菜色,谨小慎微,想必在燕国受了不少磨难,与我交谈之间言语质朴,真情流露,亲人中除了太后、仲父,大臣中除了你甘罗,再无人让我有此感叹。”
“甘罗与大王有同感,长歌世子心地纯良,恭俭潇洒,确实是谦谦君子。”
“我曾多次劝他入仕为我大秦出力,做我的肱股之臣,但他始终不允,避而远之,每日只是深居简出,与我闲伴,要说他会行刺我,只怕我已死了十回。”
甘罗说道:“当世之局,暗潮涌动,迷离繁复,长歌世子只是当了旁人的一枚棋子。”
“你且退下吧,解长歌的事也只能如此了,活着不能保护他,死了我自会给他追封。”
刑场之上,吕不韦为防嬴政前来救人,早已命令卫兵以黑纱蒙住双眼,以橡木堵住双耳,每人紧紧相靠,不留半点缝隙,数千名卫兵将法场团团围住,即使秦王来了也做目不识王,充耳不闻之状。
法场一侧高搭看台,齐楚燕赵等国使节纷纷落座,共观行刑,秦国以此起到警示之用。
行刑官衣着严整,拿着痛斥行刺恶行的罪状书,正一字一句的大声朗读。
解长歌跪在当中,身后是壮硕的刽子手,和冷气森森的刀。
芷阳宫,嬴政喝退宫人侍从,连赵高也不在左右,独自一人走在莞园中。
莞园为芷阳宫内一处园林,其中花草茂盛,小桥流水,往日里嬴政很少踏足此地,今日却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行至密林深处,见有一眼古井,井旁有侧卧一人。只见他三十岁左右年纪,柳眉细眼,高鼻朱唇,高挽发髻,一袭素服,显得风姿绰约。
此刻正拿着一根木棍在青石上缓缓磨动,不时用修长的手从井边木桶中淋些水在木棍上,神情淡然自若。
嬴政心上烦乱,见他并不理睬自己,咳嗽一声。
那人闻声站起,复而跪倒,说道:“草民叩拜大王。”
“你是何人?”
“草民明玄坤。”
“你在此做什么?”
“回大王,以古井之水打磨木棍。”
“我听过磨铁、磨石,还没听说过磨木棍的。”
“天下之大,大王未必事事知晓。”
嬴政不悦,问道:“那你给我讲讲,磨木棍做什么用?”
明玄坤抬起头,盯着秦王双眼说道:“救人。”
嬴政心上一震,追问道:“此话怎讲?”
“当然是救大王想救之人,解长歌。”
嬴政一改刚才傲慢的神情,扶起明玄坤道:“先生细细说来!”
“大王与解长歌是宗室兄弟,感情纯厚,谓之私情,私情乃是人伦,他不可死,私情也不可绝。”
“长歌行刑在即,生死一线之间,我恐无回天之术!”
“回天自然无术,但天道未必让解长歌死。”
嬴政紧紧抓住明玄坤的手,问道:“先生有何妙法?”
“大王扬剑断善恶,存人伦,长歌之危即解。”
“剑在何处?”
“草民已为大王磨好。”
明玄坤一指井边,木棍变成了太阿宝剑,经他打磨,宝剑亮洁无比。
“宝剑太阿,为欧冶子和干将应天命所铸,威势无双,与大王正配,但纵使天子也不可绝情,故我用古井之水磨砺,堕封其凶象而增添几分平和。”
“此剑如何救长歌?”
“所谓王道,不应是邪魅之道,而应是浩然天道。今我授大王真龙御剑之法,只需适时运动此剑,何危不可解?何人不可救?”
明玄坤将太阿宝剑交于嬴政。
天色渐暗,法场之上,行刑官朗读罪状已毕,高声说道:“时辰已至,即刻将解长歌处死!”
刽子手扬刀就要砍下。
“本王在此,赦解长歌无罪!”
嬴政的到来使得看台上各国使者一阵骚动,只见他乘九马驹辇,身贯朝服,后跟威威仪仗,锦旗招然。
刽子手一愣,大刀悬在半空,一旁行刑官大喊:“行刑!行刑!快杀了他!”
刽子手如梦方醒,大刀挥下,突然间一柄长剑破空而出,穿透他的身体,刽子手倒地身亡。
嬴政对近前卫兵喊到:“尔等为秦国将士,我为秦国之主,现命尔等速速退下!”
卫兵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纹丝不动。
嬴政见状单手指向长空,刹那间身后飞出无数长剑,每柄都闪烁金光,隐隐有龙啸之声,将几千名卫兵的眼睛上的布条、耳朵上的木塞稀疏斩落。
“再有阻挡王道者,格杀勿论!”
无数金剑尚在空中盘旋,气势如虹,卫兵们纷纷跪倒在地,山呼大王。
嬴政来到刑场之上,挽起解长歌。
“长歌,你不能死,还要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