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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一路走好! / 第8节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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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瞎子喝得舌头都打结了,不住拍着毛茸茸的胸脯安慰我:“小七,有哥在,别怕!怕啥,那熊东西能翻了天?!告诉你,他晚上要是敢来找你……哥干他!俺跟你说,这个事情吧……咱们……必须干!”
  我骂道:“干毛?!你他娘的自己干他去吧!”
  赵大瞎子见我动怒,嘿嘿一笑,说:“行,行!俺干!俺干还不行吗?”
  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用筷子夹了块牛肉填嘴里,问:“你跟东家进山了?”
  他说:“刚出来,咳!这一顿折腾,大半个月!”
  东家爱打猎,每年都要进山一次,在山里待个把月。赵大瞎子他们,都陪东家进过山,每次都神神秘秘的,出来后对进山的情况只字不提。这件事情在我心里,也一直是个疙瘩。本来还指望跟着东家进山,找找当年在大山里的感觉,结果看了那么久的店,压根就没出过北京城。
  赵大瞎子这时候已经喝高了,脖子、舌头发直,什么屁话都敢往外说,我也有意无意把话题往东家身上扯,想打听打听东家的事情。
  赵大瞎子神神秘秘地说,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看得人多了,就是看不懂东家。东家做事情不按章法,路子野,挺好一个狩猎场年年亏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他把头凑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你说,东家开这个狩猎场,是……是干啥地?”
  
  我厌恶地避开他的满嘴酒气,问:“干啥?”
  赵大瞎子说:“你……你肯定想不到……嘿嘿……东家他真是……他娘的……咳!”
  我着急地问:“东家他到底想干吗?!”
  赵大瞎子脸红得像流了血,结结巴巴地说:“小……小七,俺不扒瞎,东家不让俺说,也不能说……真……真不能说!”
  我怒道:“操,咋不能说?!”
  赵大瞎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说:“下次……你,你自己去……去一次,就……就知道啦……”
  
  他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怎么踹也踹不醒了。
  我恨得直咬牙:他娘的,老子要能跟东家去,还用问你这个赵大瞎子?!
  赵大瞎子并不瞎。他右眼上方,有条五六厘米长的疤,是被鹰抓的。他是满族人,老家在吉林永吉渔楼村,那里自古就是著名的鹰屯。搁在前朝,是给朝廷进贡猎鹰的地方。赵大瞎子打小儿跟家人学了一手捕鹰、驯鹰、使鹰、架鹰的好本事,人能通鹰,鹰能通神,简直绝啦!后来国家禁猎,猎鹰没法养了。他把鹰带到山上放生了(猎人驯养猎鹰,是为了狩猎。一只好鹰,每年能捉好多野兔、山鸡、甚至小鹿、獐子,甚至能负担一家几口人的开销。禁猎后,猎鹰不准捕猎,每天还要消耗许多肉食,负担不起,只好放生)。放鹰那天,猎鹰一路盘旋着,哀嚎着,不愿意走。他用石头扔,用棍子打,好歹撵走了鹰。回家抱头大哭了一场后,他独自去了大山里种木耳,与世隔绝,活得像个野人。
  
  后来,有人在山上找到他,自称是北京动物园的人,买活鹰,出价三千元钱一只。他听说北京人民急等着看鹰,钱都不要,连夜熬制了鹰胶,打下鹰桩子,活捉了几只好鹰,用红布蒙上双眼,装在笼子里给那人带了回去。
  捕鹰很难。一般人捕鹰是用鹰网。在半山坡架上一张几米长的渔网,往下用绳子系着一只野鸡,人就藏在旁边。待老鹰来时,人将缚在鹰网上的绳子一拉,渔网应声倒地,就把鹰给扣住了。这种捕鹰方式不好,渔网的网眼大,容易挂上鹰的羽毛。鹰那一股傲气,全靠羽毛撑着,羽毛一且伤到,鹰就废了一半,别说搏击长空,就连捕田鼠都够呛,只能一辈子憋憋屈屈活着,哪还有一点鹰相?
  赵大瞎子捉鹰有一门祖上传来的绝技,黏鹰。
  这事情说起来就远了。按照赵大瞎子的说法,是在元朝前,成吉思汗南征北战,不仅召集了蒙古勇士,还招募了西藏的康巴汉子,带着三万头藏獒,组建成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藏獒军团。又在东北招募了一支神鹰军,让他们驾驭着在大山深处捕捉的巨鹰,在战场上专门攻击对方主帅,啄瞎双目、啄破脑袋,又是神出鬼没,让敌人主帅防不胜防。
  据赵大瞎子说,他祖上就是神鹰军的把头。这黏鹰的秘方,就是他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
  黏鹰是用桐油、蜂蜜、松脂,配合一些特殊秘方,熬成一种特别的鹰胶。
  然后在一个空旷的山谷中找一块空地,在空地上画一个直径大约两米多长的圆圈。将十几根大约一米多长的木桩子,按照这个圆圈,一根根打进地下,再在木桩子上涂满这种特质的鹰胶。最后,在这个木桩子围成的圆圈里放上活饵,比如用绳子拴一只野鸡,或者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老鹰在天上看到了,就会俯冲下来啄。它冲下来后,翅膀碰到鹰胶,就会黏在一起,飞也飞不动了!
  
  用鹰胶黏鹰,不会伤到鹰的羽毛。捉到鹰后,用一种特制的药水将鹰胶洗掉就成了。鹰还是扑腾扑腾的,一点儿精神头都不掉。
  这一点让赵大瞎子非常得意。
  北京动物园那人拿到鹰,赞不绝口,之后又接二连三来了几次,还是要鹰。
  赵大瞎子就有点奇怪,这北京动物园咋能要那么多鹰?
  他长了个心眼儿,偷偷跟着那人去了火车站,发现火车不是去北京,而是去太原的。他觉得不对劲,票都没买,也跟着溜上了车。那人在太原附近的一个小站下车。他偷偷跟在那人身后。那人在小路上七拐八拐,最后拐进了一个土房子。赵大瞎子凑到窗户下一看,那屋里架着不少树杆,上面蹲着的全是鹰,还是被刺瞎了眼的鹰!
  赵大瞎子的肺都要气炸了:妈了个巴子,这帮伤天害理的,这人是杀千刀的鹰贩子,他是用活鹰做标本!
  用活鹰做标本,要先把鹰眼刺瞎,然后活活饿死,鹰死前有一股无可匹敌的恨意,在死后依旧保持着怒目而视、威风霸气的姿势,这样做成标本才好看!狗日的,这鹰贩子这样祸害鹰,真是他娘的作孽!
  他一脚踢开大门,一拳就放倒了鹰贩子,脚下朝着那人的头上、**没头没脑地踢,等踢得差不多了,他打开笼子,一只只放走了屋里所有的鹰。一些已经死掉的鹰,他也挖坑深埋了。最后,一把火烧了这小屋,趁黑扒了辆煤车,一路睡到了北京。到北京后,身上被煤渣子染成了黑人,路费也没有,走也走不了,他笼起袖子,蹲在墙根下打鹰哨,吓得广场上的鸽子扑腾扑腾乱蹦。
  这时候,一个人走近了他,问:“你会鹰哨?”
  赵大瞎子看看这人,白白净净,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斯斯文文,跟他这粗大汉子不是一路人,不搭界。就这小白脸,还想撵老子咋地?
  
  他梗起脖子,没好气地说:“操,会咋地,不会又咋地?!”
  那人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你是渔楼村的?懂放鹰吗?”
  赵大瞎子高兴了:“咋?!你知道俺们村?”
  那人点点头:“渔楼村捕鹰是一绝。走,我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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