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玉峰底狱

　　一万大军押着一人前往玉峰底狱，在中州前已是无古人后无来者。叶一对雪国造成的霍乱可谓不小，他的人头价值太大，想杀他的人不计其数。可就在此时雪国出面抓捕了叶一，所有的人一下子安定下来，没有任何的动作。
　　雪城，雪轩宫。
　　付霜急急忙忙的前往大殿，各大臣都立在殿内两旁。大殿之上做着形貌美丽的妇人，衣衫华贵，虽为妇人却不失王者之风。
　　付霜行跪礼，拜道：“拜见主母！”
　　雪国主母道：“霜儿免礼，快些说说康乐城的情况如何。”
　　“是，主母。”付霜起身道，“叶一已送往玉峰底狱，一路安全。”
　　主母之子苏华叹道：“毕竟一万大军，谁想动也该掂量掂量吧。”
　　苏华正是付霜的丈夫。
　　主母唤道：“止印，你怎么看。”
　　止印穿着黑色的盔甲，英姿飒爽，气度不凡，“叶一乃是翟一方的弟子，又是他的左右手，他一直是世家的眼中钉。我觉得付大将军应该当场斩杀，永绝后患！”
　　主母道：“杀了叶一之后呢？翟一方虽说在海上，但他的实力摆在那里，若因为叶一他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怎么办。”
　　止印厉声道：“鱼死，网未必破！”
　　主母笑道：“你若知道翟一方是谁就不会这样说了。师丹，说说那边的情况吧，那个叶一在底狱最多能活多久。”
　　雪国法师上前行礼道：“不过十日，但，但..”
　　主母皱了皱眉头，“但说无妨。”
　　“玉峰底狱的怨灵自叶一进去之后怨气似乎比以前的更大，拼命的想要冲出结界，已经到达癫狂的地步。导致底狱中的所有犯人都相安无事。”
　　主母沉默了片刻，厉声道道：“为何如此！”
　　法师道：“怨灵是因为死的极度的冤屈，心中的怨气久居不散，非得用活人超度不可。发生这样的异变，只有一个原因，他们遇到了杀他们的人，又恨又怕，所以想要拼命逃出来。”
　　此语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骇，主母直接站起身，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师丹战战兢兢的说道：“微臣，微臣不敢妄言，是不是如此还得止印将军前去查看才知，毕竟当年他是和那个魔人交过手的。”
　　止印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脸色极为难看，当年他驻守玉峰城，一夜之间所有的百姓，家人，都死在他的面前。当中的仇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止印克制住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道：“主母，微臣愿前往，若真是...”
　　整个朝堂都寂静下来，当年在玉峰城的尸海中，叶梓楠从主母手中抢走了叶羽，“我会给雪国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如今叶羽还好好的活着，这就是他叶梓楠所说的交代？
　　“云浮山欺我雪国太甚！若真是叶羽，就算是雪国覆灭，他也要死！”
　　雪国主母霸气的声音久久在大殿之上回荡。
　　玉峰城，五日前。
　　叶一被一万大军押送到城外，血红色的天空，细看之下居然是血红色的雪花，远远便看见城中那一处最高的建筑。嘶吼，喊叫，狂笑，悲哭，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在靠近城的许多禁卫军都支撑不住昏倒了过去，叶一虽然修为丧失，但定力还在，怨灵虽多，却也比不了白骨原。
　　晟东上前道：“有劳了，此人是重犯，各位兄弟小心！”
　　猎妖师们虽然看守玉峰底狱数年，犯人也见过不计其数，这样的阵势还是头一回见。这个犯人就是造成雪国之乱的叶一，不管是谁被穿了琵琶骨，在这底狱也活不过十日！
　　领头的猎妖师道：“放心，城的四周还有两万军队看护，不会出何差错的。”
　　叶一被猎妖师带进了城中，偌大的城变成的废墟，一个血色的世界。从叶一进城开始，便没有看见一个怨灵，格外的安静。
　　众猎妖师心中念道：“今日为何怨灵这么安静！”
　　在城中快速的穿梭，叶一开始所见的那处建筑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眼前，应该不能称之为建筑，无门无窗，就像一根高耸入人的柱子，一层层的往上，数不胜数。每一层的一处密密麻麻的锁着被穿了琵琶骨的犯人，大多数都已称为干尸，死状及其痛苦。这便是雪国处理重大犯人的方法，用他们的死净化怨灵，也算死得其所了。越往上塔上的铁环越少，来到塔下，两个猎妖师抓起叶一，不是很温柔的扯着他往塔上跃去，一直到顶层。
　　叶一疼的咧了咧嘴，笑道：“两位大哥，温柔点儿嘛，我可是个犯人。”
　　猎妖师恶声道：“我们知道你是个犯人，又不是女人，干嘛要对你温柔。再说，你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怎会来到此处。”
　　叶一道：“那倒有趣了，你不妨说说我做了哪些恶事。”
　　在飞往塔上时，叶一看见赤箭，他被锁在顶部的第二层。赤箭此时非常狼狈，血迹沿着塔壁往下流，身上披着一层红雪。听见有动静，他虚弱的抬头看了看，忽然神情激动的拼命挣脱身上的铁链，每一次挣扎，身上的伤口便汩汩的流出鲜血来，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到了塔顶，两位猎妖师把叶一锁在了铁环上，道：“不想与你多说废话，你现在待的地方叫锁魂塔，从今晚开始，你再也不会笑了。”说完，两位猎妖师便从塔顶一跃而下，几个跳跃间就消失在风雪中。
　　玉峰城，这个改变叶一命运的地方，第一次俯瞰这座城，透漏着悲伤，凶恶，血腥的城。十五万的人命，这样的罪名让叶一如何承担。
　　叶一望着血色的天空，喊道：“十五万的怨灵，若你们真的被我所杀，我叶一在此，想要报仇，尽管来！若不是我，不管是谁，我叶一定要讨个说法！”
　　叶一的喊声在天空之上久久的回荡，片刻之后，城中的风雪忽然大了起来，哭声震天，寂静的玉峰城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骚动。天空各处，无数的怨灵向城外的方向飞去。
　　城四周各处的结界守卫点，猎妖师们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无不惊骇。所有的猎妖师都慌乱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从玉峰底狱建造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
　　猎妖师们一排排的站在城墙之上，望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怨灵，都慌了神。
　　“大人，这，究竟发生了何事！”一猎妖师走到一人身前说道。
　　这人掌管玉峰底狱，名叫师琴，一身深厚的修为，为雪国大祭司师丹的师弟。
　　师琴面色凝重，道：“不祥之兆，你们且守好各自的位置，加强结界！另外立即前往雪城，把底狱的情况告诉大祭司，他会明白。”
　　说完，师琴从城墙之上跃了出去，直接前往城的锁魂塔处。
　　叶一在塔顶承受着风雪之苦，口中干渴，便张开嘴来借着融化的雪水解渴。就在此时酒香之气扑入了他的鼻子中，一下子把他的酒瘾勾了上来。叶一侧头而望，见一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站在他的身边，用酒囊喝着酒。第一眼看见师琴，叶一便觉被他身上散发的气势压迫着，修为深厚，来者是一个高手。
　　叶一笑问道：“前辈可借点儿酒喝？”
　　师琴道：“同是爱酒之人，何须说借。”
　　他把酒囊喂着叶一喝了几口，酒水太烈，叶一入肚之后忍不住咳嗽了几下。可喝了酒之后，身上的暖意开始流动全身，手脚也开始有了知觉。
　　师琴道：“雪国酒烈，小抿为佳。”
　　“大口喝酒也挺好，前辈是玉峰城的城主吧，是不是每个人进来都要城主前来看望看望。”
　　“你是例外。”
　　叶一饶有兴致的看着师琴，“哦？那我得好好的谢谢城主。”
　　“在你来此之前，这数十万的怨灵都相安无事，你可知今日他们为何有此异变？”
　　叶一摇摇头，道：“不知。”
　　“八年之前，应该是十岁吧。”
　　“是。”
　　“做过何事你可曾记得?”
　　“十岁的孤儿还能做什么，流浪街头只为讨一口饭吃。”
　　师琴冷道：“不如我提醒你一句吧，大家也好坦诚相见，云浮山，叶羽！”
　　叶一道：“那种高人地方我怎么会去，城主说笑了。”
　　“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只告诉你，怨灵之所以会发生此异变，只有一个原因。”
　　“请讲。”
　　“就是发现了杀他们的人！”
　　“我不信！”
　　“信不信不是我说的算，过几日我想会有人前来，那时自有定论！”
　　“随时恭候！”
　　八年前，一个罪名就这样安在了叶一的身上，这便是他痛苦的开始，八年后他们还想如此！
　　“哈哈，十五万人，十五万人....咳咳...”
　　赤箭在下面狂笑，忽然失常的大吼道：“你借苍生之名阻我，你自己就是个杀人魔王，你凭什么阻我！”
　　“就是因为我阻挡你杀灵蛇，你就对我怀恨在心？且说你杀不了它，你自己的命也可能搭进去。”
　　赤箭吼道：“我死与你何干，与其看见，看见......”说着赤箭不由得哭了起来，他恨自己，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当初若不是一时冲动杀了章同全家，现在他也能寻着他妹妹了，但他对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后悔。
　　“与我何干，是啊，与我何干。我总以为自己能做很多事情，到头来发现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十五万人的罪名我不背，但我手上的鲜血也不少，先是东滨王城，后是康乐城，就在你屠章同全家当天，我也杀了许多人，他们不顾一切的杀我。他要杀我，我便杀他，是是非非，对与错，不重要了。”
　　叶一喃喃自语道，他望着血色的天空，康乐城那一战，他才明白，因他而死与死在他剑下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一面责怪着天玄，一面做着与天玄相同的事情。叶一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人，甚至连直面自己都觉得害怕。他怕，他怕杀起人来便忘记了自己，他不知道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将如何接受。“你我都是将死之人，”叶一道，“放下一切安心走，不是更好。”
　　“放下一切？说的轻巧，我就是做鬼也要和你斗！”
　　叶一轻声叹息，道：“我还是老话，想要杀我，我叶一就站在这里。”
　　玉峰城的怨灵，本来可以把他们都杀尽的，主母心念他们生前是雪国的百姓，不愿他们就此魂飞魄散。所以建造了这座玉峰底狱，用恶人的鲜血为他们超度，早日去往往生碑。此时师琴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一旦结界打破，也只能将这些怨灵一个不留的杀尽了，以免祸害雪国的百姓。
　　另一边，接到命令的止印单人前行，用轻功奔走了两日两夜才到了玉峰城。
　　天寒地冻，杳无人烟。
　　翟紫月与朱飞艰难的在雪地中走着，面色苍白的翟紫月捂着受伤的胳膊心情很不好，她娇小的身躯背后背着两把剑，看起来也很别扭。
　　“老大，你的胳膊还疼不疼？”
　　朱飞关心道。
　　翟紫月没好气的说道：“别管我！”
　　“这又不是在海上，我也不知道我走错了方向，老大，我错了。”
　　翟紫月转身一掌把朱飞打翻在地上，怒道：“说错有什么用！就你最没用！”
　　朱飞低下头，黯然道：“对不起，老大，我知道我什么事情都帮不上，对不起，是我没用，你别生气了，不然你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翟紫月知道自己不该对朱飞发脾气，她是太担心叶一了，她平复着心情，说道：“接着走吧。”
　　两人又朝北行了半日，见到一片很大的冰湖，上面长满了雪莲花。这一路走来身上没有带吃的，这样的地方又很难寻到野兽的踪迹。
　　“老大，你等下，我去摘些雪莲子充饥，荒郊野外也只能吃这些了。”
　　朱飞一路小跑来到冰湖边，看着一片片半人高的雪莲花想知道哪里的雪莲子最多。
　　没过多久，翟紫月见朱飞用衣服兜了许多雪莲子跑了过来。
　　翟紫月随意的拿起一把吃了起来，道：“你的轻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朱飞笑道：“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一个地方堆了好多莲子，你先吃着，我再去拿。”
　　过了片刻，朱飞又兜了许多过来，一边把莲子放在翟紫月的身边，一边说道：“老大，莲子好像变多了。”
　　翟紫月道：“我长着眼睛，你都拿来这么多了，能不变多吗。”
　　朱飞喘着气，说道：“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发现莲子的地方莲子好像变多了。”
　　“你饿昏了吧，莲子怎么会变多，你也吃点儿吧，味道还不错。”翟紫月抓了一把莲子递给朱飞。
　　朱飞也觉得奇怪，道：“我不信，老大，我再去看看。”
　　“一颗，两颗，三颗。”
　　阿茗在冰湖中间摘着雪莲子，只是她那小小的身体只能把两颗雪莲子抱在身上。看着面前的三颗雪莲子，竟然对它们毫无办法，拿起两颗，准备再拿起第三颗的时候三颗莲子便一同从她的身上掉下去，如此重复了数十次。
　　她气鼓鼓的坐在冰湖上，自语道：“叫你们欺负我，我吃了你！”
　　吃完一颗雪莲子，阿茗的心情大好，抱着两颗雪莲子凯旋而回。这几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摘了多少颗，每次两颗，当摘下三颗的时候她都要生气吃掉一颗。按照她的想法，她把那些莲子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可怜的阿茗辛辛苦苦的摘莲子，居然没有发现她的莲子少了，而且是少了许多。直到她在雪莲花丛中来回飞了几十次，才把第三次偷莲子的朱飞碰了个正着。
　　“小偷，坏蛋！”
　　阿茗气急败坏的拿起身边干枯的雪莲花枝干，飞到朱飞的头顶疯狂的打着朱飞的头，“小偷，坏蛋！小偷，坏蛋....”
　　朱飞脑袋吃痛，大叫着抱着头鼠窜出冰湖，阿茗在他的头顶追打不停。
　　翟紫月听到朱飞的惨叫声，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妖兽，拔出背后的明德剑，纵身跃出。身上的内伤猛的疼痛起来，内息消散，她从空中跌落在雪地上，望见朱飞抱着头，头上正是一头小妖兽。翟紫月把手中的剑飞掷而出，想一击毙命。
　　“阿茗，危险！”
　　朱飞一把抓住阿茗，扑倒在一边，飞剑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好险！
　　“小偷，坏蛋，小偷，坏蛋....”
　　“好了，别打了，阿茗，你不认得我了吗！”
　　阿茗就当没有听见，依旧在他的头顶打着，“小偷，坏蛋，小偷，坏蛋！”
　　朱飞喊道：“停，停，停！我请你吃莲子！”
　　阿茗停下手中的动作，思考了一会儿，气道：“真的？”
　　朱飞道：“真的，比真金还真。”
　　“我的胃口很大的。”阿茗又不好意思起来，说道。
　　朱飞看着他那巴掌大小的身躯，郁闷道：“管饱！”
　　翟紫月在一旁看的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妖兽真的傻的可爱。
　　雪莲子是她摘的，她好像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她是谁？”翟紫月看着她坐在雪地上，认真的剥着一颗莲子，问道。
　　“阿茗，二当家从林雪薇手下救下来的，他的个性老大也知道，见谁救谁。”
　　“那她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二当家的被抓走了之后，估计她就从林雪薇那里逃出来了吧。”
　　朱飞口中嚼着莲子问道：“阿茗，你在这里做什么。”
　　“摘莲子。”
　　朱飞说道：“摘这么莲子干嘛，你们妖萝也要冬眠吗。”
　　“数莲子。”
　　朱飞又问道：“数莲子干嘛？”
　　“打赌。”
　　“和谁打赌？”
　　“叶大哥，他说让我往南走三天，碰见一个很大的冰湖就摘莲子。他要是来之前我数完了，他就得请我吃莲子。”
　　“可这是向北走的方向啊....”
　　朱飞已经几近崩溃了，难怪会被人从迷雾森林拐出来，这傻的....
　　“啊！”阿茗把莲子仍在地上，“完了完了，我要输了！怎么办，怎么办。”
　　翟紫月冷道：“你不用等他了，回家吧。”
　　“不回，我要去找叶大哥。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家。”
　　阿茗的疗伤能力他是见过的，翟紫月现在的状况走到玉峰底狱都很难。
　　“阿茗，你不是会疗伤吗，你帮这位姐姐疗伤好不好。”
　　阿茗道：“不好!”
　　“我带你去找叶大哥，还请你吃莲子好不好？”
　　阿茗抬起小脑袋，看了看天空，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朱飞从不说假话，现在先请你吃一颗。”
　　说着朱飞从那一堆莲子中拿了一颗递给阿茗，阿茗欢喜的接过莲子，兴奋的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