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幻境

　　三人走进墓道，古灯亮起，差不多两人臂展宽，五米多高的墓道上下左右都刻着奇怪的文字，脚下有不少的干尸，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他们只能踩着尸骨踏过，骨头碎裂的声音“噼啪”作响，只感觉自己的骨头也碎裂一般，浑身不自在。回头想想，可是这些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难道触动了墓道的机关？带着侥幸心里，只希望那些人把机关踩尽了才好。但走着走着就发生了奇异的现象，墓墙上的文字隐隐约约开始移动，渐渐的在他们周围出现另一番景象。他们行走在幽静的树林中，四周都是参天大树，光秃秃的，树干大概要几十人才能环抱得住。脚下土地干裂，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枯木。
　　忽然，天空变了，温暖的阳光静静的泻下，春风拂过他们的脸颊，小河的水开始缓缓流动。龟裂的土地迅速的长满齐着脚踝的花草，巨树开始发芽，春天的气息，鲜花铺满大地，淡淡的花香，就像在一瞬间他们度过了春天。
　　翟紫月摘起脚下的一朵红花，放在鼻尖，沁入心脾的花香，让她感觉浑身舒爽。清风，花香，河流，大树，鸟啼，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或许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对，他们明明在墓道中的。
　　“都是真的，所有的感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叶一，叶一！”翟紫月叫道。
　　“咦？”朱飞跑到河边，用河水洗着脸，“凉凉的，好清爽！喂，老大，季小弟，你们也来试试。”
　　河水变大了，花草树木变得更加的茂盛，艳阳高照。三人的额头都流下了汗水，好热，花草和叶子都耷拉着，失去了活力。
　　季武之说道：“这里是幻境，不要动这里的任何东西。万一受到了伤害，你现实中也会受到同等的伤害。”
　　朱飞缩了缩膀子，“也就是说我现在死了，幻境外面的我也就死了？”
　　季武之点点头。
　　翟紫月不解，手中的鲜花在炙热的空气中凋去，“不明白，这幻境是修罗师为了阻止外人进入墓室施的法术吧。何必弄这么复杂呢，我们一进入幻境直接弄死我们不就得了。”
　　烈阳变的温顺起来，河水渐渐的干涸，遍地荒草，绯红的落叶漫天洒下。季武之伸出右手，接住一片红叶，“施术者没有这么简单，万一别人的功力比你强破了你这幻术，岂不是很轻易的就进入了主墓，高深的幻术讲究的是攻心！幻术这等异术现在已经失传了，伴随着修罗族的消失。”
　　空气忽然间冷的厉害，转眼间周围只剩黑白。天空中下着雪，大地变白。眼前的场景在不断的变化，三人忽然立在了大街上，大雪纷飞。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偶尔看见些许乞丐在要着赏钱，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衣衫单薄的女人特别显眼，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只是这个女人已经死去多时，她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这个孩子。
　　翟紫月有了恻隐之心，想救那个孩子，季武之拉住了她，虚弱的身体早已经泪流满面，他咬着牙说道：“幻境里的一切皆为虚幻，千万不要动摇自己的心神。”
　　翟紫月怜悯的看着他们母子，闭上眼睛，接着往前行走。
　　“小姑娘，可怜可怜老人家吧，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老头子？爹！”一位白发老人，满脸的皱纹，似乎他的寿命也走到了极尽，他的样子却是翟一方。
　　朱飞拦住翟紫月，不让他上前一步，任凭这个老得要死的翟一方如何可怜，“老大，他不是大当家，大当家现在在探云岛好好的呢，你别上当了！”
　　“小姑娘，可怜可怜我这个老………”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彻底的消失。翟紫月被朱飞拉远了之后感情才恢复过来，虽然直到是幻境，却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爹变成那般样子。
　　“咳咳，咳咳，大哥救救我！”
　　街边的一处角落里，一个乞丐满身都是毒疮，脸上自然也是。一边咳血一边叫着朱飞，他满手是血，双眼浑浊，已经病入膏肓。朱飞看着他有些面熟，细看之下这个人居然和自己长得颇为相似，几乎就是他自己了。
　　朱飞咬着牙，闭上眼睛，“什么跟什么啊，不看了不看了。”说着，他便快步的离开了这里。
　　“春夏秋冬，生老病死，一年四季，一生四历。”季武之念道，“下一个应该是死幻。”
　　“死幻？”翟紫月问道，“就是说，下一个幻境我们会看见一个死人吗？”
　　“二当家！”朱飞喊道。
　　只见他们前面躺着一个少年，正是叶一的样子，已经没有了气息。冷漠的行人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有的甚至踩着他的身体走了过去。翟紫月一个飞身，一脚踢在那个踩在叶一身上的行人。
　　季武之的手还在空中没有拉住她，天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无法预测的。那个被踢倒在地的人直直的站起身，其实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站起了。那人邪恶的一笑，右手上凭空的出现一把剑，在看周围，街上的人都和那个人的笑容一般，老人，小孩儿，所有人都拿着剑往这边靠拢。
　　翟紫月后悔已经来不及，地上躺的可是和叶一一模一样的人啊。她急身返回，和朱飞一起扶着季武之。
　　季武之道：“往上逃，和幻境里的人打斗没有任何的意义。”
　　翟紫月和朱飞点点头，抓着季武之便跃上屋顶，朱飞的轻功其实也算可以。三人在房顶上跳着，朱飞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摔下去。飞啊，真的在飞啊。他们的身后黑压压一片，前后左右上面儿，都被这些飞人堵的死死的。翟紫月的左手中幻化出一条几十米的长的火鞭，她用力横着抽了一鞭，没有打到一个人！那些家伙速度也是极快，这一火鞭也算躲的轻轻松松。
　　“什么嘛，”朱飞抱怨道，“这施术的人也太厉害了，哪里有人这样飘在空中的，身手还这么好，这不是把我们往死里整！”
　　“咳咳，”季武之苦笑，“好像不速之客是我们。”
　　“不能逃，现在只能打了。”翟紫月拔出背后的双剑，朱飞也拿出了自己的大钢刀，“猪肥，你保护好季大哥，我来开路！”
　　朱飞应道：“老大，那你自己小心点儿。”
　　翟紫月往前飞奔，转瞬之间便到了人群的最前端，她轻功虽然厉害，但还是要借力，那些幻境中的人就那样漂浮在空中，自然比她要快。她首先上去砍翻了两人，只是那两人身子晃了晃，也不见伤口，破损的衣物也自己愈合。她又用极快的身法砍到十几个人，依然是丝毫无伤。翟紫月也没想到幻境中的人居然这般厉害，她忙疾步后退到季武之和朱飞的身边，在用火箭雨封住四周人的路。这样程度的攻击也不大见得有效，那些人多往上飞几步就避过去了。
　　“都怪我。”翟紫月满带歉意，“要不是我一时冲动，可能我们就出了这幻境了。”
　　季武之一向都很冷静，现在也不例外，好像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不用自责。”他说道，也不是安慰翟紫月，人都有七情六欲，而情和欲恰恰是人心最难控制的，也是一切的恶之源。“就算翟姑娘没有惹这些人，前面指不定还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现在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幻境，不然真的会死在这里。”
　　人群越来越近，打不死也逃不掉，换来的只有他们三人等死。季武之回想起刚才在谷底没有进到墓穴之前，翟紫月能看懂修罗族的文字并不是偶然，或许这才是关键。假设她是修罗族的后人，天下能解开这幻术的人也只有她一人了。
　　“翟姑娘，我们现在只能赌一把了，我相信你能把我们带出去。你试着封闭身上所有的内息，查看体内还有没有其他的力量，比如，修罗族的力量，或许它很微小，但是它一定存在，只不过是你长期以来没有发现，就像你忽然之间能看懂修罗族的文字一样。”
　　翟紫月往后退了几步，拼命的摇头，脚下的青瓦掉落落了几片传出几声破裂的声响，“我不同意，你忽然间说把命交给我，让我用自己身体里其他的力量。我有多大的能力我清楚，这可是上古幻术，我做不到！”翟紫月最后的声音近乎于嘶吼，也难怪，让她做这么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激动。
　　季武之叹了口气，“我知道是难为你了，但是正因为是上古幻术，所以你才能解的开，翟姑娘，我相信你，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无数拿剑的人往这边靠拢，他们的神色似乎只有一个，就是那种似笑非笑，看得人身上发麻。
　　朱飞把大钢刀放进背后的鞘中，站在翟紫月的身前，“老大，我也相信你，这些人想要动你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季武之也踉踉跄跄的走到她身边，对她微微一笑，意思和朱飞的一样。
　　翟紫月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办法，再拖下去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她按照季武之的方法她闭上眼睛，封闭所有的内息。风声，渐渐的连风声也听不见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自己的心跳，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生了！生了！”一位拿着拐杖的白发老人从屋子里冲出来屋外的一大约二十来岁的男子紧紧的抓住她，激动的问道：“如何，孩子和冰儿都还可好？”
　　“母女平安，母女平安。”老人笑道。
　　年轻男人大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哈哈，阿婆，我要当父亲了，我要当爹了！”他欲冲进屋子里，却被老人拦住。
　　“你小子急什么，都当了族长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哈哈，阿婆，高兴嘛。”
　　“想我修罗一族奔逃几千年，今日还是难逃覆灭，我鬼谷竹还有何面目去面对先祖！”青年男子红着双眼，把腰间的吊坠取出，那是两个弯月首首尾尾连在一起，外边形成一个圆，里面的空心部分是椭圆。
　　“竹。”美貌女子抱着小孩儿，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流下。
　　“今天是我女儿的满月日，”他亲吻着女子的右眼，咸咸的，“冰儿不要哭，女儿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鬼谷月。”他把双月吊坠放在婴儿的襁褓里，他左手指尖忽然对着婴儿的额间传出一道红光。直到他的皮肤渐渐干瘪，头发慢慢变白。
　　“冰儿，若你和孩子能活下来，不要为我们族人报仇，几千年的血脉就安安静静的留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吧。”
　　“竹…….”
　　“老大看起来不大对啊，季小弟！”幻境中，朱飞看着翟紫月痛苦的扭曲着脸，满头大汗。
　　“不要打扰她，她现在在自己的意识中。”
　　“我知道，”朱飞也是满头大汗，双腿还不由自主的发抖，“可是那些人已经过来了啊…….”
　　“那就闭上眼睛吧，死，不过转眼之间！”
　　幻境中的人一拥而上，提剑便刺，朱飞吓得闭上双眼，哇哇大叫。可就在这些人刺向三人的那一刻，翟紫月的右脸颊上的印记忽然发出一道红光，所有的人如风吹过燃火的草原一样，红光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皆化作灰烬。
　　紧接而来的是海浪声，朱飞暗叫一声不好，虽然那些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但现在的处境真的还不如一剑杀了他痛快。他捂着自己的嘴，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身处深海之中。空气，空气…..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消散…….
　　头上的光亮感觉越来越大，朱飞一探出海面就贪婪的呼吸，心想，这再不出来就真的嗝屁了。可是一出海面发现又不对劲，烈日炎炎，海水迅速的削去，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沙地里，身下是齐膝的海水。转眼之间，他竟然站在一片沙漠之中，这么大的太阳，烤猪呢！他看了看身边的两人，翟紫月的脸色依旧不好，而季武之感觉更差。刚才是在幻境中的海水，和真实的海水一样，他满身是伤，这下忽然泡在海水里，只怕全身都痛的没有了知觉。
　　乌云遮蔽了烈阳，一道闪电掠过，天空又下起了雨。这雨说下就下，就像有人在头顶上用桶不停的浇水，丝毫不夸张，他脱下自己的衣服为翟紫月打着雨，心里还不停的骂着这贼老天。之后雨停了，空气中寒气剧增，朱飞望着天空，心想，不会要下雪吧，这样不变成冰棍了……..
　　只是朱飞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冰冰凉的，接着是一片片鹅毛大雪接踵而至。朱飞怕翟紫月冻着了，便又帮她挡着落下的雪。
　　朱飞身上结满了冻雪，整个成了一个冰人，季武之自然也是。
　　“老大，你在不醒过来我可扛不住了。我朱飞为自己想了一千种死的方式，没想到最后是被冻死的….老大，你醒醒吧…..”
　　渐渐没有了声音，冰天雪地，三人也渐渐的被冰雪覆盖。
　　翟紫月忽然间睁开带着红光的眼睛，右脸颊还是灼痛的厉害，她忙看向身边的朱飞和季武之。他们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站在原地，就像一个活死人。她心道，不会还留在幻境中吧！
　　翟紫月这下急了，“季大哥！猪肥！你们别吓我！季大哥，猪肥………”她不停的推怂着两人，眼泪止不住的一滴滴落在地下的干尸上。
　　“咳咳，”首先是季武之清醒过来，他踩着干尸靠着墓道的墙捂着自己的胸口不停的咳嗽，鲜血一口口的吐出。翟紫月想过去扶住他，却被拦住，“我没事，你快看看朱飞怎么样了！”
　　翟紫月转过身趴在朱飞的胸口，心跳在慢慢的消失，“啪”她一巴掌甩出，用力的扇在了朱飞的脸上，依旧一动不动，“你不许死，猪肥！”“啪，啪。”又是来回两巴掌，“你不是要一辈子跟着我们吗，你死了我怎么和叶一交代！”“啪，啪，…….”
　　翟紫月哭着，双手不停打着朱飞的脸，直到自己累了，他还是不愿接受以为朱飞死去的事实。她蹲在干尸堆中，把脸伏在自己的胳膊里，心里哭道，叶一，你千万不要有事，不然我们船上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一口重重的呼吸声传来，接着是不断的粗喘，翟紫月抬起头看着朱飞，恰好朱飞也看向这边，“老大，你在做什么？”
　　翟紫月马上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擦了擦眼泪，没好气的说道：“没什么，以为你死了，想怎么把你就地埋了。”
　　“哦。”朱飞也没在意，怎么感觉自己说话怪怪的，脸还有点疼，他试着摸着自己红肿的向猪头的脸，说话都有点儿吐词不清了，“哎哟!”他瞬间缩回自己的手，痛出了眼泪，“老大，我的脸这是怎么了？”
　　翟紫月吱了一声，“哦，有点儿肿，可能是在幻境里造成的，我们走吧。”
　　翟紫月过去扶着季武之，季武之沉默不语，踩着干尸慢慢的挪步前行。
　　朱飞在后面自语，“幻境？我这脸难道是在雪里冻的？不对呀，那季小弟和老大也没有事啊。可能是我的脸太英俊了，老天一定嫉妒了，嗯，对，一定是这样。不过，怎么感觉是被人打的呢……”
　　还好刚才中了幻术之后那些鬼魅没有出来，不然三人在外面便就被吸成干尸了。精神世界的时间和空间是不能以现实来算计的，就好比刚才的幻境，他们感觉在幻境中过了好长的时间，其实在现实中也就是一瞬之间。
　　经过了这次的幻术，三人更加的小心，往前走过一段距离就没有看见尸体了，看来他们都死在了幻境里。只是这异术并非机关，你再怎么小心也没有用，该着道儿的还是着道儿。三人步步小心的走到墓道尽头，却出现四个通道，四个通道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就算现在里面冲出一只大老虎，你也得拿脑袋顶着。四个通道上面还离墓道上面有一段距离，上面用着修罗族的文字写了一段话。通道从左往右也刻着文字，每个通道对应一个。
　　“老大，上面写的什么。”朱飞仰着头，看着那些看不懂的文字，总感觉这些文字诡异之极。
　　翟紫月早就在看了，“大致说的意思是，这是是埋葬的东滨帝，一生立了无数功绩，所以才建此墓穴。要是后辈来此打扰的话，还请转身回去，前面的路十死无生。这四道门从左到右分别写的是，羽神，海神，山神，战神，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是上古四神，古籍里记载的也不多，是否存在现如今也无法考究。按照石刻上写的意思是，无论我们怎么选都会死，关键是我们还不知道哪一个通道才是主墓室。”
　　朱飞烦躁的抓起头皮，在原地打转，“这选也不是，不选也不是，难道让我们分散开，一人选一个？”
　　翟紫月摇摇头，“不能分开，你的修为和季大哥身上的伤我们只能一起走，要不我们先从羽神的通道开始吧。”
　　墓道的古灯晃动了几下，几个人人的影子也随之摇曳。空气中多了一些不安的气息，感觉耳边有一些轻微的风声飘过。
　　季武之闭上眼睛感受到风的气息，风声越来越大，后面的古灯焰火摇摆的更加厉害，后面索性全部往后的方向吹。季武之喊道：“翟姑娘，快在地上挖个可以容三人的坑洞，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