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卡拉麦里的意外收获

　　十月底，天气还很暖和，我挑了个温暖的周末去五彩湾捡石头，路程不远，一天可来回。
　　早上六点钟起床，天还黑着。WLMQ的街道刚刚苏醒，路旁金黄色的白蜡树叶子一簇簇挂在枝头。我没带尿素袋，因为对这次捡石头不抱多大希望，听说五彩湾的玛瑙几乎被捡光，别的领队已经把这条路线改做徒步路线，可我们的领队“北方狼”仍把它当作捡石路线发团，我明知这些还报了名，其实只想出去走走。
　　北方狼不过三十岁，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领队。做完自我介绍和注意事项后，北方狼把话筒递过来，出其不意的说：“这位绿衣服的姑娘，你肯定捡过石头，上来给大家分享一下捡石经验吧。”
　　我一惊，他怎么知道我捡过石头？推迟不过，只好说了些捡石头要靠缘分和运气之类的废话，引得一群老阿姨要跟我一道捡。
　　车开了三个小时下了高速，开进了荒原上的小路，这荒原竟如此熟悉。“这是卡拉麦里吗？”我问北方狼。
　　“对”他说，“前面十几公里处是五彩湾，但是五彩湾已经没有玛瑙了，等会我们左拐进荒原。”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我看过北方狼的介绍，他是很专业的领队，户外经验丰富。
　　车开进了卡拉麦里，这里是保护区，本不让外人进入，但我们好像跟着一辆拉煤的车进来，一路上没有受到阻拦。车开上了一个高岗，下面是深深的沟壑。
　　北方狼在车上反复强调下了车先做饭吃，吃饱了再捡石头，为此他特意带了燃气锅。结果一下车，大家便被满地黄灿灿、红通通的玛瑙吸引了，追逐着玛瑙越走越远。只剩北方狼急切的呼唤声回荡在荒原上，“快回来吃饭了！吃了饭再捡石头！汤熬好了——”
　　我又回到了荒原，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今天没有一丝风，万里无云，天空蓝的让人不能直视。乱石中躺着数不尽的玛瑙碎片，这里的玛瑙和奇台带皮玛瑙不同，全部通体透亮，光洁美丽。只是碎片太多，又太小，大多只有绿豆和花生那么大。不过颜色倒还丰富，有金黄色、奶黄色、深红色、黄红色、粉红色、深绿色、绛紫色和纯白色，还有各种颜色混在一起的花玛瑙。我捡了块黄色透明的玛瑙，里面有紫红色的心，像个夹心水果硬糖。还捡了个辣椒状的阴阳玛瑙，一半血红，一半雪白。
　　很显然这里的玛瑙被人捡过了，难找到大的。不过玛瑙实在太多了，捡也捡不完。不一会儿我就捡了一把豌豆大的亮晶晶的黄玛瑙。我跟着直觉沿沟壑往下走去，沟壑太险峻，几乎没人来过。不一会儿就刨出一捧鸽子蛋般的玛瑙。
　　翻了几道沟，又爬上一座顶山，我席地而坐开始吃午饭——自带的馕和牛肉干，这是我每次出去的必备食物，据说馕消化快，可以迅速提供能量，而牛肉不易消化，可以缓慢、长久的释放热量。饭后我回车上取水，顺便把捡的玛瑙放在车上。我已勘探出此地的玛瑙分布规律，准备轻装上阵，大干一场。
　　一对中年夫妇铺开他们的防潮垫，摆上水果、蔬菜、面食和肉类正在野餐，他们不怎么捡石头，只坐在荒原上吃东西。四个小时后我背着满书包的玛瑙回来时，他俩还坐在垫子上吃东西。
　　“小姑娘，捡的真不少。快来吃黄瓜，吃不完我们还得带回去。”好心的大姐邀请我，当时我口干舌燥，又饿又累，一口气吃掉四根黄瓜。在这之前，在出发的时候，我是精力充沛的。我戴着帽子、弯着腰，想从坚硬的泛着盐碱的土地中挖出宝贝。石头被我踩的哗哗响，铁钩挖石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的心头泛起由衷的喜悦。
　　荒原是一览无余而又神秘莫测的，我喜爱荒原，爱它的辽阔、沧桑、荒凉和富饶。可是我无法说出荒原全部的美，无法穷尽它的魅力，无法真实的描述它。无论是照片还是文字都不能完全的还原出它的沟沟壑壑，它的起伏的山坡，它美丽的顶山和险峻的沟壑，还有更远处的一望无际的平坦戈壁。
　　我多想走遍每一条沟壑啊，那里人类还不曾涉足，那里埋藏着无数的宝贝。荒原上的风、阳光和空气都是无拘无束的，我也是无拘无束的，我的身体劳累着，可精神却得到彻底的休息。
　　不知不觉北方狼和我走到了一起，他问我收获如何，我拿出几块好的玛瑙给他看。我们一起上了最高的山坡。坡上石头太多了，正值中午，太阳照着石头，发出各种反光。我啥都看不见，明知脚下有无数的玛瑙，但我看不见。于是我索性闭目休息，坐在坡顶喝水。
　　在我休息的时候北方狼往沟壑里走，捡到一大块绿玛瑙。后来我也站起来撑着眼皮往沟里走。还没走到沟底就挖出一块拳头大的奶黄色玛瑙，又捡了一块红薯大的蓝绿色玛瑙，这是今天最大的一块，打破了奇台魔鬼城的记录。
　　“绿豆，你给我带来了好运气。”北方狼高兴的说。
　　下到沟底，我把书包放在地上，选了一条新的沟壑向上搜寻。
　　“看我捡了个什么！”过了不久，北方狼掩饰不住的惊喜的叫道。
　　我跑过去，见他捡了一个水滴状的黄色缠丝玛瑙，上半部分有细致优雅的斜丝，下半部分均匀纯净。他把玛瑙对着太阳，阳光照进石头里，通体透亮，美妙无比。这是他今天最得意的一块。
　　我们沿着沟壑往回走，北方狼主动帮我拎袋子。地上有个弹珠大的火山喷发球，我俯身捡起，没想到火山岩上粘了一大串石头，仔细一看，我笑起来。
　　这是一串连体石头，侧面看像个大嘴鸭子，正面看像只长耳兔，俯着看像只小猪，这石头独一无二，浑然天成。北方狼想用他的黄玛瑙和我交换，但我不同意。
　　回到车边，一位老奶奶看了看我捡的石头，无比惊讶的说：“你的为什么和我的不一样？你捡的是什么石头？”
　　“玛瑙啊！”
　　她拿起红薯大的花玛瑙追问道：“这块也是玛瑙？”
　　“嗯。”
　　“为什么不发红透亮呢？”
　　“因为它是不透明的玛瑙。”
　　她让我看她捡的半袋石头，全是指甲盖大小红通通、黄灿灿的冰糖心玛瑙碎片。
　　“唉，我捡了几块你那样的都丢掉了，我哪里知道它是玛瑙啊！”老奶奶低声叹道，又接着说：“不过我的玛瑙也很漂亮，你看这个上面带两个小圆点，这个又小又光滑，这么好天气出来走走真开心。”她神情安详的自我安慰道，令人感动。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照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上，卡拉麦里就在这荒漠中。右边是秋日黄昏的荒原，左边是博格达峰，山顶的积雪映着阳光发出淡淡的红色，下面巨大的山体隐没在苍茫的暮色里。
　　后来我用卡拉麦里的玛瑙打了一些美丽而别致的首饰。
　　石头让我的生活丰富起来。
　　冬天到了，我再也没有出去捡石头。
　　一天，一个朋友对我说：“明年四月份雪化的时候去罗布泊捡石头吧，冬天大风会把石头翻出来，我们去捡第一拨。”
　　“听说罗布泊的石头有辐射啊！”我犹豫道。
　　“我们去的地方没有。”
　　“我考虑考虑——”
　　在没考虑清楚这个问题之前，我陆续给自己添置了帐篷、睡袋、防潮垫、燃气炉灶、望远镜和强光照玉手电。
　　其实我是想去罗布泊的。